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默和乌日娜,就像两尊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雕塑,僵立在原地。

  整个典当铺,被那炉青蓝色的火焰,彻底吞噬。

  那不是火。

  至少,不是人间应有的火。

  它没有温度。

  林默站在火炉前,感受不到丝毫灼热,反而有一种刺骨的冰冷,顺着脚底,沿着脊椎,疯狂向上攀爬。

  它没有声音。

  没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没有火焰升腾的呼啸声,只有一片死寂。

  那青蓝色的光芒,像活物,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将墙壁上斑驳的影子,拉扯成扭曲怪诞的形状。

  柜台,桌椅,账簿。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鬼火的映照下,失去了原有的质感,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仿佛,这间小小的典当铺,在这一瞬间,被从现实世界,硬生生剥离了出去。

  坠入了,某个,未知的,幽冥,夹缝。

  乌日娜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

  她的脸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苍白。

  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眼眸里,倒映着那团青蓝色的鬼火,却也燃烧着一种林默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恐惧与迷茫的,异样光芒。

  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未知力量的本能战栗。

  电视机里,女主播那字正腔圆的声音,还在继续。

  成了这片鬼蜮中,唯一与人间相连的,脆弱丝线。

  “……目前,相关部门已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尝试恢复与‘昆仑站’的联系,但所有通讯渠道,均已中断……”

  林默的眼球,艰难地,转动了一下。

  从那团诡异的火焰上,移开。

  落回,那块,小小的,电视屏幕。

  屏幕上,那段来自南极的,充满了雪花与干扰的视频,还在循环播放。

  似乎是为了强调事态的严重性。

  电视台的技术人员,对其中一帧画面,进行了处理。

  去噪。

  锐化。

  放大。

  那张,被冻在仪器外壳上的,残破,泛黄的,纸片。

  变得,无比,清晰。

  熟悉的,桑皮纸,材质。

  熟悉的,朱砂,印泥。

  熟悉的,毛笔,字迹。

  【当品:罗斯海罗盘(1953年制)】

  【活当期:五十年】

  【死当】

  ……

  【济】

  那个,鲜红的,篆体,小字。

  像一根,烧红的,钢针。

  狠狠地,扎进了林默的瞳孔最深处。

  1953年。

  这个数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林默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转身,冲向柜台。

  一把,拉开,最下面的,那个,沉重的,抽屉。

  里面,堆满了,一沓沓,早已死当的,旧当票。

  他,胡乱地,翻找着。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终于。

  他,抽出了一张。

  【当品:鄂伦春百年鹿角】

  【活当期:五十年】

  【死当】

  【立票时间:长白历一九五三年】

  他又,抽出,另一张。

  【当品:萨满跳神鼓(残)】

  【活当期:二十年】

  【死当】

  【立票时间:长白历一九五三年】

  一张。

  又一张。

  每一张,都来自,不同的,活当者。

  抵押着,不同的,命运。

  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年份。

  1953。

  林默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一直以为。

  三济典当铺,只是,一个,扎根于,长白山,这片,神秘土地的,隐秘,存在。

  它的,历史,它的,规则。

  都,与,这片,雪山,这片,密林,息息相关。

  可现在。

  南极。

  那个,位于,世界,尽头的,冰雪,大陆。

  那个,距离,这里,足足,一万八千公里的,白色,荒原。

  竟然,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当票。

  连,时间,都,分毫不差。

  巧合?

  不。

  林默,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自嘲。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巧合。

  有的,只是,他,还,无法,理解的,布局。

  他,想起了,地底要塞里,那份,跨越了,七十年的,【雪女军团最终阶段企划书】。

  想起了,创始人,那,血色的,遗言。

  想起了,那,遍布,整个,要塞的,无数,精密,而,疯狂的,实验,设备。

  一个,恐怖的,念头。

  在他,那,被,悔恨与自责,烧灼成,焦土的,大脑废墟上。

  疯狂,滋生。

  这间典当铺。

  从来,就不是,什么,与世隔绝的,神秘,角落。

  它,是一个,网络。

  一个,触角,遍布,全球的,庞大,网络。

  而他。

  林默。

  这个,自以为,是,罪人,是,赎罪者,是,守门人的,可悲,家伙。

  不过,是,这个,巨大,网络上。

  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

  一个,身处,棋盘,之上。

  却,对,整个,棋局,一无所知的,棋子。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

  比,永冻冰层的,死寂,更加,冰冷。

  比,“绝对零度”的,绝望,更加,刺骨。

  瞬间,淹没了他。

  他,所做的一切。

  他,所承受的,一切。

  他,以为,自己,在,拯救,在,弥补。

  到头来。

  可能,都只是,那,幕后,执棋者,眼中。

  一场,无聊的,消遣。

  “妈的……”

  “亏了……”

  阿四,那张,嬉皮笑脸的,脸。

  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是啊。

  亏了。

  太他妈亏了。

  阿四,为了,一个,他,根本,不了解的,所谓,宿命。

  被,冰封在,图们江上。

  生死未卜。

  而他,自己。

  背负着,那,自以为,沉重如山的,罪孽。

  像个,小丑一样。

  在,这个,被,设定好的,舞台上。

  拼死,挣扎。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林默的,精神,即将,被,这,庞大的,无力感,与,荒谬感,彻底,压垮的,瞬间。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爆裂声。

  猛地,响起。

  一道,耀眼的,电火花。

  在,电视机的,后面,一闪而逝。

  屏幕,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那,来自,人间的,最后,一丝,声音。

  也,戛然而生。

  整个,典当铺。

  再一次,被,那,青蓝色,鬼火的,绝对,死寂,所,笼罩。

  林默,猛地,回过神。

  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道,黑色的,身影。

  正,安静地,站在,电视机的,旁边。

  是,Hei爷。

  它,不知何时,已经,从,柜台上,跳了,下来。

  嘴里,叼着,半截,被,咬断的,黑色,电线。

  断口处,还,冒着,袅袅的,青烟。

  和,一股,刺鼻的,电路,焦糊味。

  它,竟然,咬断了,电视的,电源线。

  这是,林默,认识,它,以来。

  第一次,看到,它,主动,去,破坏,一件,电器。

  为什么?

  它,不想,让他,再,看下去?

  还是,电视里,有什么,它,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林-默,死死地,盯着,Hei爷。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

  在,青蓝色的,火光,映照下。

  显得,愈发,深邃,莫测。

  仿佛,两口,吞噬,一切,秘密的,深井。

  Hei爷,没有,理会,林默的,注视。

  它,松开嘴。

  那,半截,断裂的,电线,掉落在地。

  然后。

  它,迈开,优雅的,猫步。

  走到了,大堂的,中央。

  那片,之前,渗出,幽蓝色,液体的,地板,区域。

  此时。

  那,诡异的,液体,已经,消失了。

  仿佛,被,地板,重新,吸收了,回去。

  Hei爷,就,蹲坐在,那片,地板的,正上方。

  它,低下,高贵的,头颅。

  看着,身下的,地面。

  一动不动。

  仿佛,又,变回了,那尊,亘古,不变的,黑曜石,雕像。

  林默,和,乌日娜,都,屏住了,呼吸。

  看着,这,只,愈发,神秘的,黑猫。

  不知道,它,接下来,又,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火炉里,青蓝色的,鬼火,安静地,燃烧着。

  墙上,老式,挂钟的,指针,发出,微弱的,滴答声。

  除此之外。

  再无,任何,声响。

  就在,林默,以为,这一切,都,将,陷入,永恒的,僵持时。

  变化。

  发生了。

  Hei爷,身下的,那片,木质,地板。

  那些,古老的,木纹,缝隙之间。

  开始,有,光芒,渗出。

  不是,之前的,幽蓝色。

  而,是,一种,更加,不祥,更加,诡异的,颜色。

  血红。

  如同,无数,细密的,血管。

  在地板之下,疯狂,蔓延,生长。

  那些,血红色的,光线,在地板上,交织,勾勒。

  起初,只是,杂乱无章的,线条。

  但,很快。

  一个,庞大的,轮廓。

  开始,缓缓,成型。

  那是……

  地图。

  一幅,被,鲜血,绘制的,世界,地图。

  扭曲的,海岸线。

  古老的大陆,板块。

  与,林默,记忆中的,世界地图,截然不同。

  却,又,能,依稀,辨认出,大致的,轮廓。

  林默的,心脏,再一次,狂跳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

  青铜神树的,能量,显化?

  还是,这间,典当铺,本身,所,隐藏的,秘密?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那,血色的,地图。

  只见,一道,格外,粗壮的,血色,光带。

  从,地图上,代表着,长白山的,位置,亮起。

  然后。

  开始,向着,一个,方向,疯狂,延伸。

  它,没有,像,林默,预想中,那样。

  指向,西伯利亚。

  或者,南极。

  那,道,血色的,航线。

  穿过了,亚洲,大陆。

  横跨了,浩瀚的,太平洋。

  最终。

  停止在了,大西洋上。

  一片,所有,跑船人,都,闻之色变的,魔鬼,海域。

  林默的,嘴唇,无意识地,开合。

  一个,他,只在,地摊文学,和,都市传说里,听过的,名字。

  一个,代表着,失踪,神秘,与,无法解释的,终极,代名词。

  从,他的,喉咙,最深处。

  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

  艰难地,吐出。

  “百慕大……三角……”

  轰——

  这个,名字。

  像,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压垮了,林默,那,早已,不堪重负的,认知,体系。

  西伯利亚的,极光。

  青铜神树的,根源。

  南极的,当票。

  雪女军团的,计划。

  现在。

  又,多了一个,百慕大三角。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地点,与,事件。

  被,一根,看不见的,血色,丝线。

  强行,串联在了一起。

  构成了一个,他,无法,想象。

  也,不敢,想象的,巨大,谜团。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三济典当铺流水账(长白历七十七年腊月初十)】

  【■阴德点收支】

  收入:0点。

  支出:0点。

  当前余额:0点。

  【■当品状态】

  【青铜神树】:主根系被永冻冰层封锁,状态稳定。

  【Miko-001号原始基因序列】:于宿主体内被【血灵芝】中和,威胁暂时解除。

  【雪女军团最终阶段企划书】:已被林默封存。

  【血灵芝】:已消耗。

  【巫女肩胛骨】:已消耗,引发“青蓝鬼火”异变,火炉成为未知能量通道。

  【地底渗出之蓝色液体】:来源指向西伯利亚,能量被Hei爷引导,显化【血色航线】。

  【南极当票】:(1953年)于南极“昆仑”科考站失联画面中确认,三济典当铺全球网络存在。

  【血色航线】:(新发现)由地底能量显化而成,终点指向【百慕大三角】。

  【■活当者状态】

  【775号实验体后代(雪女/乌日娜)】:雪骨症已治愈,基因序列被永久改变,精神状态受近期异变影响,趋于沉默。

  【首席医官(代号:巫医/月读命)】:依旧被“雪葬”封印。

  【■人员状态】

  ·林默:(困惑的棋子)认知被彻底颠覆,意识到自己深陷于一个横跨全球、绵延数十年的巨大谜团之中,精神濒临崩溃。

  ·阿四:(破冰者)“绝对零度”封锁区域内部能量出现微弱共振,生命体征无明显变化。

  ·黑猫(Hei爷):(谜团的引导者/唤醒者)主动切断外界信息,并以自身为媒介,引导地底能量显化核心机密,其行为动机愈发明确,但目的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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