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一样。

  那张脸。

  在火焰崩散的最后瞬间,被他捕捉到的,那张,属于近八十年前的,年轻男人的脸。

  与他,林默,一模一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空间,也失去了意义。

  林默,就那么,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也,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整个世界,都,化作了,那张,在,记忆,与,现实中,重叠的,脸。

  不是,相似。

  不是,巧合。

  是,同一个人。

  轰——

  大脑的,空白,在,持续了,一个,漫长的,瞬间后。

  被,无法,理解的,信息,洪流,彻底,引爆。

  那,不是,幻觉。

  火炉里,初代巫女肩胛骨中,所承载的,是,最,真实的,记忆。

  记忆,不会,说谎。

  所以。

  那个,在,战火纷飞的,一九四五年。

  在,长白山的,焦土之上。

  亲手,从,初代巫女,手中,接过,那枚,被,诅咒的,玉坠。

  亲笔,签下,那张,决定了,一个,族群,命运的,当票。

  那个,将,一切,罪孽,与,希望,封存。

  然后,送往,世界,尽头的,男人。

  是,他。

  林默。

  不。

  是,一个,叫做,林默的,前世。

  一股,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加,刺骨的,冰冷。

  从,灵魂的,最,深处,猛地,炸开。

  瞬间,席卷,他的,四肢百骸。

  他,身体,剧烈地,一晃。

  手臂,下意识地,撑住了,身后的,柜台。

  那,冰冷,坚硬的,乌木,触感。

  才,让他,没有,当场,瘫软下去。

  他,一直,以为。

  自己,是,一个,被,命运,意外,卷入的,倒霉蛋。

  一个,撕毁了,一张,不该,撕毁的,当票。

  从而,背负了,沉重,罪孽的,赎罪者。

  他,恨过。

  他,悔过。

  他,挣扎过。

  他,以为,只要,守着,这间,典当铺。

  还清,所有的,债。

  就能,获得,解脱。

  可,现在。

  这,残酷的,真相。

  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不是,闯入者。

  他,是,归来者。

  他,不是,棋子。

  他,是,那个,亲手,将,自己,摆上,棋盘的,执棋人。

  这,一切的,因果。

  源头。

  就是,他,自己。

  “呵……”

  一声,干涩,嘶哑,仿佛,砂纸,摩擦,朽木般的,笑声。

  从,林默的,喉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

  那,笑声里。

  没有,一丝,笑意。

  只有,无尽的,荒谬。

  与,深入,骨髓的,悲凉。

  他,这个,可悲的,囚徒。

  兜兜转转。

  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亲手,打造的,牢笼里。

  “林默……”

  乌日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与,浓浓的,担忧。

  她,也,看到了。

  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看到了,那张,与,林默,一模一样的,脸。

  她,无法,理解,那,代表着,什么。

  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

  林默,身上,那,正在,飞速,崩塌的,气息。

  那,是一种,信念,被,彻底,摧毁后。

  所,散发出的,死寂。

  林默,没有,回应她。

  他的,瞳孔,失去了,焦距。

  死死地,盯着,火炉里,那,一团,重新,恢复了,平静的,青蓝色,鬼火。

  那,火焰,依旧,在,燃烧。

  冰冷。

  而,妖异。

  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这个,跨越了,近八十年,时光的,小丑。

  就在这时。

  一道,黑色的,身影。

  动了。

  Hei爷。

  它,从,那片,血色,航线图的,中央。

  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

  那,青蓝色的,鬼火。

  在,它,那,深邃如,黑洞的,瞳孔里。

  倒映出,两点,幽冥般的光。

  它,没有,看,林默。

  也,没有,看,乌日娜。

  它,迈开,优雅,而,沉稳的,猫步。

  走到了,林默,之前,翻乱的,那一堆,旧当票前。

  那些,泛黄的,脆弱的,纸张。

  散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记录着,无数,早已,被,遗忘的,命运。

  Hei爷,停下,脚步。

  它,低下,高贵的,头颅。

  用,鼻尖,轻轻地,嗅了嗅。

  然后。

  它,伸出,一只,前爪。

  用,那,粉色的,肉垫。

  从,那,一堆,杂乱的,当票中。

  精准地,拨出了,几张。

  一张。

  是,林-默,刚刚,看过的。

  【当品:鄂伦春百年鹿角】

  【立票时间:长白历一九五三年】

  另一张。

  【当品:萨满跳神鼓(残)】

  【立票时间:长白历一九五三年】

  还有,一张。

  是,从,电视,新闻里,看到的,那张,当票的,存根。

  上面,用,同样,熟悉的,笔迹,写着。

  【当品:罗斯海罗盘(1953年制)】

  【立票时间:长白历一九五三年】

  Hei爷,将,这,几张,都,来自于,一九五三年的,当票。

  轻轻地,推到了,林默的,脚边。

  然后。

  它,抬起头。

  用,那双,仿佛,看透了,时间,长河的,眼睛。

  安静地,看着,林-默。

  那,眼神。

  不再,是,一只,猫,该有的,眼神。

  那里面,有,催促。

  有,提醒。

  更,有,一种,跨越了,生死的,沉重,嘱托。

  林默的,眼球。

  艰难地,转动了一下。

  视线,从,火炉,移到了,脚下,那,几张,旧当票上。

  一九五三。

  这个,年份。

  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狠狠地,捅进了,他,那,早已,混乱不堪的,记忆,迷宫。

  一九四五年,他(的前世),签下了,那张,封印,玉坠的,当票。

  将,那,灾厄的,源头。

  送往了,南极。

  可是。

  为什么。

  在,八年之后。

  一九五三年。

  他又,同时,签下了,这么多,诡异的,当票?

  鄂伦春的,鹿角。

  萨满的,神鼓。

  还有,南极,科考队的,罗盘。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

  在,同一个,时间节点,被,典当。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赎罪。

  林默的,脑海中,猛地,蹦出了,这两个字。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战栗的,念头。

  疯狂,滋生。

  一九四五年的,那次,封印。

  失败了。

  或者说。

  并不,完美。

  那个,被,初代巫女,用,生命,与,血脉,诅咒的,玉坠。

  虽然,被,送到了,南极,那片,永恒的,冰封,之地。

  但,那,代表着,【Miko-001】原始病毒的,黑色,菌株。

  并没有,被,彻底,消灭。

  它,泄露了。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

  它,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

  从,地球的,最,南端。

  悄无声息地,渗透,蔓延。

  污染了,西伯利亚的,冻土。

  催生了,青铜神树,这种,诡异的,存在。

  也,感染了,乌日娜的,祖先。

  让,雪骨症,这种,可怕的,诅咒。

  纠缠了,鄂伦春,数代人。

  而,他(的前世)。

  那个,亲手,执行了,封印,任务的,男人。

  在,发现,这一切之后。

  开始了,一场,漫长的,赎罪。

  一场,无人知晓的,补救。

  一九五三年的,那些,当票。

  就是,他,赎罪的,证明。

  他,让,与,此事,相关的,人。

  典当了,自己的,东西。

  或许,是,为了,获取,对抗,病毒的,力量。

  或许,是,为了,追踪,病毒,蔓延的,痕迹。

  或许,是,为了,布下,一个,更大,更,复杂的,局。

  一个,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完成的,惊天,大局。

  想通了,这一切。

  林默,没有,感到,丝毫的,释然。

  反而,坠入了,一个,更,深,更,冰冷的,绝望,深渊。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前世,布下的,局。

  那么,他,现在的,出现。

  他,继承,这间,典当铺。

  他,遇到,乌日娜。

  他,撕毁,当票。

  他,放出,Hei爷。

  他,深入,地底,要塞。

  他,看到,南极的,新闻。

  所有,的一切。

  都,不再,是,偶然。

  而是,一场,早已,被,设定好的,宿命。

  一场,跨越了,轮回的,因果。

  他,根本,无从,选择。

  也,无处,可逃。

  “它……不是猫……”

  乌日娜,那,带着,哭腔的,声音。

  再次,将,林默,从,那,无边的,自我,否定中,拉了,回来。

  林默,抬起头。

  看到,乌日娜,正,一脸,惊恐地,看着,Hei爷。

  那,双,美丽的,眼眸里。

  充满了,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异样,光芒。

  “它……是,守护者……”

  “是,巫女,留在,人间的,眼睛……”

  “它,在,追杀……”

  “追杀,那些,从,玉坠里,跑出来的,东西……”

  乌-日娜的,话。

  说得,断断续续。

  仿佛,在,梦呓。

  但,每一个字。

  都,像,一柄,重锤。

  狠狠地,砸在,林默的,心上。

  式神。

  林默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这个,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名词。

  原来。

  Hei爷。

  这只,神秘,强大,引导了,一切的,黑猫。

  根本,不是,什么,典当铺的,镇店,宠物。

  它,是,初代巫女的,式神。

  是,她,献祭,自己后。

  留在,这个,世界上。

  最,忠诚的,卫士。

  是,这场,持续了,近八十年的,秘密,战争中。

  最,孤独的,猎手。

  它,被,封印在,那张,当票里。

  直到,被,林默,这个,背负着,前世,因果的,轮回者。

  重新,释放,出来。

  它,所做的,一切。

  压制,地底的,异变。

  引导,林默,发现,南极的,线索。

  点燃,巫女的,肩胛骨。

  揭示,那,段,被,尘封的,历史。

  都不是,偶然。

  是,它的,使命。

  它,在,用,自己的,方式。

  逼迫,林默,这个,早已,忘记了,一切的,前世,主人。

  重新,记起,自己的,责任。

  重新,走上,那条,早已,注定的,赎罪,之路。

  林默,的,目光。

  与,Hei爷,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

  在,空中,相遇。

  这一刻。

  他,终于,读懂了。

  那,双,眼睛里。

  所,蕴含的,一切。

  那,是,等待了,几十年的,孤寂。

  是,跨越了,生死的,忠诚。

  是,不容,推卸的,责任。

  更,是,一种,无声的,质问。

  你,想起来了吗?

  你,准备好了吗?

  去,完成。

  你,未竟的,事业。

  去,弥补。

  你,犯下的,过错。

  林默,的,嘴唇,动了动。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脑海中。

  又,浮现出,阿四,那张,嬉皮笑脸的,脸。

  那个,被,冰封在,图们江上。

  执念,只,剩下,一句,“妈的,亏了”的,兄弟。

  是啊。

  亏了。

  太,他妈,亏了。

  阿四,用,他的,命。

  为,他,林默,挡下了,一次,致命的,危机。

  可,他,林默,却,连,这场,危机的,根源,都,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在,为,阿四,复仇。

  在,为,乌日娜,赎罪。

  到头来。

  他,只是,在,为,自己,那个,该死的,前世。

  擦,屁股。

  一股,巨大,而,汹涌的,无力感。

  混合着,滔天的,悔恨。

  瞬间,淹没了他。

  他,缓缓地,蹲下,身子。

  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双臂之中。

  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

  他,没有,哭。

  只是,感觉,那,压抑在,胸口,几乎,让他,窒息的,所有,情绪。

  都,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是,罪人。

  一个,从,前世,开始。

  就,注定,要,背负,一切的,罪人。

  【阴德点收支】

  【收入:0点。】

  【支出:0点。】

  【当前余额:0点。】

  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适时,响起。

  像,一种,无情的,嘲讽。

  是啊。

  阴德,清零了。

  他,拯救了,乌日娜。

  但,这,只是,还清了,他,这一世,所欠下的,债。

  而,他,前世,欠下的,那,笔,横跨了,整个,地球。

  牵连了,无数,无辜,生命的,血债。

  又,该,如何,偿还?

  就在,林默的,精神,即将,被,这,庞大的,宿命感,彻底,压垮的,瞬间。

  “啊——”

  一声,压抑,而,痛苦的,**。

  从,乌日娜的,喉咙里,发出。

  林默,猛地,抬起头。

  只见,乌日娜,正,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脸色,瞬间,变得,比,雪,还要,苍白。

  她,那,只,刚刚,恢复,正常的,左眼。

  此刻。

  再一次,被,那种,诡异的,幽蓝色,光芒,所,占据。

  那,蓝色,比,之前,任何时候。

  都,要,深邃。

  都,要,冰冷。

  仿佛,一颗,来自,极寒,深海的,蓝宝石。

  镶嵌在,她,那,毫无,血色的,脸上。

  显得,无比,妖异。

  “乌日娜!”

  林默,大吼一声。

  猛地,站起身,冲了,过去。

  “你怎么了?”

  他,一把,扶住,乌日娜,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入手处,一片,冰冷。

  那种,寒意。

  甚至,比,他,自己的,【寒冰溯影】,更加,纯粹。

  更加,致命。

  “冷……”

  “好冷……”

  乌日娜,的,牙齿,在,剧烈地,打颤。

  她的,身体,蜷缩在,林默的,怀里。

  如同,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落叶。

  “我的,身体里……”

  “有,东西……在,醒来……”

  她,艰难地,抬起头。

  看着,林默。

  那,只,泛着,蓝光的,眼睛里。

  充满了,无助,与,绝望。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更加,恐怖的,一幕。

  发生了。

  只见,她,那,光洁的,脖颈,与,脸颊上。

  皮肤,之下。

  开始,有,一道道,蛛网般的,淡蓝色,光纹。

  亮了,起来。

  那些,光纹。

  如同,活物。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疯狂,蔓延。

  仿佛,一张,由,寒冰,与,光芒,编织而成的,死亡,之网。

  正在,从,内部,吞噬着,她的,生命。

  【Miko-001】。

  那个,被,【血灵芝】,暂时,压制下去的,原始,基因序列。

  在,初代巫女,记忆,与,能量的,双重,刺激下。

  彻底,复苏了。

  并且。

  开始了,最终,阶段的,异变。

  林默的,心脏。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那,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

  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刚刚,才,知道,自己,背负的,宿命。

  难道,命运,就要,用,如此,残酷的,方式。

  来,开启,他的,赎罪,之路吗?

  不。

  他,不接受。

  绝不。

  【三济典当铺流水账(长白历七十七年腊月十一)】

  【■当品状态】

  【青铜神树】:主根系被永冻冰层封锁,状态稳定。

  【Miko-001号原始基因序列】:于宿主体内二次爆发,进入最终异变阶段。

  【巫女玉坠(病毒源头)】:主体被封印于南极,但其能量已在全球范围内造成未知影响。

  【一九五三年系列当票】:确认由林默(前世)为弥补封印疏漏而签发,属于长期布局。

  【■活当者状态】

  【775号实验体后代(雪女/乌日娜)】:基因序列崩溃,生命体征急速衰退,出现最终阶段“雪女化”前兆。

  【首席医官(代号:巫医/月读命)】:依旧被“雪葬”封印。

  【■特殊事项记录】

  ·前世因果:林默确认,自己为一九四五年封印任务执行者的轮回之身,典当铺的一切皆为其前世布局。

  ·巫女的身世:初代巫女为阻止病毒扩散,自愿献祭,其意志化为式神(Hei爷)守护约定。

  【■人员状态】

  ·林默:(背负宿命的轮回者)得知全部真相,在巨大的宿命感与现实危机下,精神受到双重冲击。

  ·阿四:(破冰的余火)“绝对零度”封锁区域内部能量出现微弱共振,生命体征无明显变化,与林默的因果联系持续。

  ·黑猫(Hei爷):(初代巫女之式神)身份揭示,作为巫女意志的延伸与契约的守护者,开始引导林默履行其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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