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渝转头瞥了一眼费介,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怕刚刚扔出的果子核,会遭到五大人的报复,想要将责任推给自己罢了。

  然而,他只是轻笑一声,并未多言。

  苏渝深知,伍竹并非一个心胸狭窄之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眼。

  而且,他也并非非要置影子于死地。

  只是到了那个地步,影子早已身受重伤。

  再打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伍竹的逻辑也很简单。

  问过影子了,再打就会死。

  如果影子停手,说不打了,那伍竹也不会再出手。

  毕竟,他知道那是陈萍萍的人。

  他也能判断出来,影子对他并无敌意。

  那么,不杀他,等养好伤还能再斗一场。

  但是影子沉默不语,伍竹自然判断为,此人求死。

  那好,反正都要死。

  那当然速战速决,给他一个痛快。

  黑铁钎刺入,红铁钎抽出,简简单单。

  二十年后,又能成为一条好汉。

  只是,除了苏渝,无人能理解伍竹的这套逻辑。

  反正,费介是完全无法理解。

  费介同样感到困惑的还有那颗方才飞掷而出的果核。

  它究竟是如何不偏不倚地到达那里的?难道是突如其来的微风助力?

  亦或是五大人与影子缠斗时产生的气流扰动?不对,五大人并无内力可言。

  费介摆了摆手,罢了,不愿再深究。

  毕竟,无心之举救下了影子一命,总得让他铭记这份救命之恩。

  费介不愿再为此费神,但伍竹却一直心存疑惑。

  他的脑袋左右摇摆,似乎即将陷入思考的停滞。

  此刻,他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困惑的神情。

  苏渝目睹伍竹面上的疑惑,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相处年余,这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捕捉到情绪的波动。

  稀奇,着实稀奇。

  然而,伍竹之所以如此,并不难揣测,苏渝心知肚明。

  伍竹环顾四周后,理应能够做出判断。

  以他与费介方才所立之处,以及伍竹与影子的位置来看,

  那颗果核,绝非偶然掷出。

  其运动的轨迹,违背了常理。

  更像是有人以内力强行改变果核的路径,使之精准命中。

  且力度、速度与准确度,皆拿捏得恰到好处。

  而伍竹深知费介的能耐。

  以费介的修为,断然做不到这一点。

  因此,伍竹大致可以断定,

  那颗将影子铁钎打偏的果核,并非出自费介之手。

  至于是否出自苏渝,他却无法确定。

  因为在伍竹眼中,苏渝不过是个没有内力的凡人。

  费介做不到的事,苏渝更不可能做到。

  除非,苏渝与他同类。

  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么,只剩最后一个可能。

  方才现场还有第五个人。

  而且,此人至少是位大宗师。

  甚至,可能是这世上最顶尖的大宗师。

  否则,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但大宗师为何要救影子?

  伍竹思索着各种可能,又逐一排除。

  最终,仍未能得出结论。

  这便是瞎子伍竹脸上满是疑惑的原因。

  然而,那颗果核,确实是苏渝暗中以内力催动掷出的。

  力度与分寸,皆拿捏得极为精准。

  恰到好处地让那铁钎偏移了几分,既未伤及影子,也未让伍竹的铁钎脱手。

  否则,困惑的就不止伍竹,费介也要感到莫名其妙了。

  苏渝救影子的理由很简单。

  这里是他的家。

  影子若死在这里,难免有些不祥。

  若是他死在别处,苏渝便不会插手。

  至于是否会暴露身手,苏渝并不在意。

  正如伍竹未曾出手前,无人会相信,

  一个无内力的瞎子,竟会武艺,且如此高强。

  他是在一次次的出手瞬间,

  以实际行动,向世人展示了他的强大。

  苏渝亦是如此。

  在他未曾出手前,无人会预料到这一点。

  一个看似文弱、毫无内力的书生,竟擅长武艺,且实力不俗。

  而刚才那场风波,仅仅源自费介随手一掷的果核,无人察觉苏渝已暗中出手。

  目睹伍竹略显呆滞的神情,苏渝心生怜悯,转而引导话题。

  他轻描淡写地指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影,说道:“他命不久矣。”

  诚然,此举亦非全然为了转移话题,那地上已汇聚了一滩鲜血,量比笵咸昔日让费介头部受创时所流还要多。

  若不及时处理伤口,那影子当真会命丧当场。

  一旦他死去,自己先前的作为岂不付诸东流?

  费介闻言,瞥了一眼地上的影子,应声道:“哎,确实如此。”

  他摸了摸鼻尖,却驻足不前。

  他望向伍竹,神色中带着几分谨慎与埋怨:“五大人,这可是您动的手。”

  “要不,您来善后?”

  影子可是陈院长最信赖且得力的助手。

  被五大人打成这般模样,势必要修养许久。

  陈院长定不会善罢甘休。

  届时,他们这些监察院的人都要跟着倒霉。

  回想上次因笵咸为苏渝作诗捧场,自己写信至京都,竟被陈萍萍罚了一年的俸禄。

  若再被罚,他可真不干了!干脆提前退休,投奔苏渝算了。

  这小子如今风生水起,经营着书局与医馆。

  跟着他,享福不尽,岂不比在监察院强?但费介深知,这仅是幻想。

  陈院长绝不会答应他提前退休。

  因此,若陈院长因影子被五大人打伤而迁怒于他们,罚他俸禄,他也无可奈何。

  谁让陈萍萍是院长呢?

  费介咬牙切齿,思绪纷飞。

  他望着那气息奄奄的影子,再看看若无其事的五大人,心中的不满难以掩饰。

  而盲人伍竹被费介的话语打断,暂且搁置了对苏渝是否习武的疑惑,微微转头,面向费介。

  他恢复了冷漠的表情,缓缓说道:“我只 ** 。”

  “不救人。”

  语气不带丝毫情感。

  费介欲言又止,伍竹冷冷道:

  “若跛子有异议,让他来找我。”

  费介望着伍竹,张了张嘴:“我……”

  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

  但他已咬牙切齿,心中怒骂连连。

  苏渝双手抱胸,在一旁旁观,不禁轻笑一声。

  他深知伍竹这话,是直截了当的实话实说。

  他打了陈萍萍的人,若陈萍萍有意见,尽管来找他。

  他向来惹事生非,却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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