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黄子澄面露困惑之色,倒是旁边的齐泰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小声提醒:

  “前两日,李贼与皇宫论“供养亲亲”条之利弊,黄公就此事与李贼立下赌约,若是李贼所言有理,黄公便褪去衣物,绕紫禁城跑上一圈。”

  黄子澄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脸的不在乎,眼神很是鄙夷,但同时也有着些许的好奇:

  “自然记得,你提这个作甚?”

  李暄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

  “自然是因为,《百官行止录》之中,马上就能再添一段佳话,哪怕是千载之后,黄大人紫禁城裸奔的光辉事迹,想必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黄子澄愣了一下,顿时大怒,他冷哼了一声道:

  “你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还觉得自己赢了本官?真是贻笑大方,本官懒得理你。”

  我要是真能死就好了。

  李暄心中叹息不止。

  如果福王是一个正常人的话,李暄觉得自己被弄死的概率至少有六七成!

  可,福王偏偏在无数条活路之中,选了唯一的一条死路!

  他死倒是没什么。

  但他的所作所为,对朱元璋的影响绝对非常大!

  换做是遇见福王之前的朱元璋。

  如果有谁要弹劾福王,要么就是把提出问题的那个人弄死,要么就是敷衍了事。

  就像是处理秦王之事的时候那样。

  可,李暄假扮李贤去死谏诛福王之时,朱元璋却是默许了崇祯让李贤处死福王的做法!

  可见,经历了福王那个白痴刺杀一事之后,朱元璋对后世子孙,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偏爱了,而观念的改变,马上就会影响到行为!所以李暄觉得,现在的朱元璋或许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废除那些极度偏袒后世子孙的条例了,如此一来,因死谏废供养亲亲条而被赐死的自己,多半死不成。

  正当李暄如此想的时候。

  朱元璋开口了:

  “咱昨日之所以闭门不出,是因为在思考李暄前日说的那些话。”

  “李暄说的其实没错,供养亲亲条,宗室子孙世袭爵位条,于大明,于百姓而言,皆是百害而无一利,咱将这两条规定写进皇明祖训之中,实以私情乱公器,身为天子竟犯下如此大错,实有愧于天下百姓!”

  “故咱决定,听从李暄的建议,废除供养亲亲条,改宗室世袭为考绩授爵!自洪武二十六年始,非科举入仕者不爵,非军功卓著者不禄!”

  话音落下。

  奉天殿里头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而在片刻的死寂过后。

  马上就有人高呼了起来:

  “陛下圣明啊!”

  这人是蓝玉。

  他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提前把棺材准备好了。

  在他看来,护犊子的朱元璋是绝对不可能放过李暄的。

  哪能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惊喜?

  故而听见朱元璋的这番话之后,整个人一扫颓态,精神的不得了。

  而跟着蓝玉一块喊的,还有徐辉祖等淮西勋贵。

  他们对李暄的死活,没有蓝玉那么在乎。

  但也都清楚,李暄若是死了,皇位多半会落到朱允炆的头上。

  到时候他们绝对不会有好日子!

  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黄子澄等一众文官,顷刻间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昨日,皇上不还因为这件事龙颜大怒,甚至要将李暄凌迟吗?

  这才过了多久啊,怎么就认起错,和李暄服软了?!

  “本官是不是在做梦?!”

  黄子澄人都傻了,怎么都想不出来朱元璋态度转变的原因。

  而此时。

  朱元璋对着蔣瓛挥了挥手。

  蔣瓛马上下令,让锦衣卫给李暄松绑。

  李暄暗暗叹了口气道:“果然又没死成……”

  按理来说,他应该会相当失望的。

  但大概是这样的事情经历太多,已经有些习惯了。

  李暄竟是面不改色。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黄子澄一眼,转身朝黄子澄走了过去。

  李暄在黄子澄面前停下脚步,一句话都没说,便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呼在了黄子澄的脸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黄子澄和陀螺似得原地转了几个圈。

  “你做什么?”黄子澄顿时大怒。

  “疼吗?”

  “废话!”

  李暄边笑边说:

  “你不是怀疑自己在做梦吗?现在可以放心了,疼就说明不是在做梦,我这人素来心地善良,刚刚看你那么苦恼,实在是忍不住不去帮你。”

  “你你你!!!”

  黄子澄给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和个不倒翁似得左摇右晃。

  “黄公!冷静!冷静啊!”

  齐泰见黄子澄几乎要气昏过去,连忙将其扶住。

  “李暄!你,你……”

  黄子澄正要发飙。

  李暄很是果断地将其打断:“母亲从小就教导我要学习雷锋好榜样,我们同朝为官,帮这点小忙是应该的,黄公不用谢我。”

  “你你你!!!”

  “厄……”

  黄子澄两眼一翻白,竟是真的被气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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