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亲人离世的消息他们早就听说,许是军人的家属心理素质过硬。

  也可能是这纷纷扬扬的雪花压住了太多的哀伤。

  前来接棺椁的家属们虽满脸悲戚,却无一人大声哭泣。

  他们身着素衣,脚步沉重却又沉稳地走向棺椁停放处。

  女眷们用手帕轻拭眼角,强忍着泪水。

  男人们挺直脊背,眼神中满是哀痛与敬意,同时也为已故的亲人自豪。

  虽然他们不幸死于小人的算计。

  可他们在战场上从未退却,为大齐国护佑山河那么多年。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在家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儿子的棺椁前。

  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棺木,嘴唇微动,似在呢喃着什么。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雪花纷纷洒落,像是为这大爱无声的一幕谱写着凄美的歌。

  当有人看到那架囚车,向沈砚问起那害死众多将领的罪人时。

  沈砚如实作答。

  “齐国公一刀砍下了他们两个的人头,这会他俩的人头和尸身应该已经挂在永定门城楼边,用于警醒世人。”

  将领们的亲人们心里有数了,悲愤的神情中多了几分宽慰。

  他们虽失去了至亲,但看到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心头那团仇恨的怒火也稍稍平息。

  有的老人默默点头,嘴里念叨着“死有余辜”。

  年轻的家眷们则攥紧拳头,眼中的恨意逐渐消散。

  亲人已逝,千言万语留不住,再多的仇恨也无法让他们复生。

  此刻,他们更想好好安葬亲人,让他们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

  齐国公府里挂起无数道白色挽幛。

  那些洁白的布幔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添几分凄凉。

  残雪堆积在府门两侧,像是岁月留下的沉重叹息。

  在无声诉说着这延迟了近半年的丧事。

  府内,灵堂被布置得庄严肃穆,烛光摇曳,映射着人们悲戚的面容。

  昨日陆沉和陆承祖兄弟俩接回了父亲的棺椁,全府上下都运转起来办这场丧事。

  府中大管家带人出去一趟,请来了入殓师,运回了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椁。

  入殓师将镇国大将军的尸骨重新入殓时。

  月红和穆汐颜妯娌俩并未在侧,在侧的皆是陆家男人们。

  月红也在这时才知道。

  他们的兄长早就在城里最好的棺材铺,为父亲定制了这造价极高的金丝楠木棺椁。

  镇国公府被抄家后,兄长手里哪还有多少钱财?

  用于定制这棺椁的,必然是大嫂的嫁妆银子。

  而陆家男人们为镇国大将军入殓时,让女眷们回避。

  也是考虑到时经半年,那尸骨难免有可怖之处,怕吓着家中女眷。

  月红心中一阵感动,既为兄长大嫂的深明大义,也为族中男丁的细致体贴。

  当然,她也没闲着,作为当家主母,月红迅速投入到丧事的各项事务中。

  她安排丫鬟们准备好充足的白烛、纸钱等祭祀用品,确保灵堂的供奉不断。

  接着,又与厨房的厨师们沟通,规划好接下来几日招待宾客的素斋菜单,要求菜品精致且分量足够。

  她在府中穿梭忙碌,脚步匆匆却丝毫不乱。

  看到有家丁在布置挽联时高度不够,她立刻指挥人搬来梯子。

  发现灵堂的香炉摆放位置不太合适,马上亲自调整。

  暗香一直跟在她身边,帮忙传递消息、协调人手。

  月红一边做事,一边耐心地跟暗香讲解操办这种大事的要点,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风范。

  入殓师安置好镇国大将军的尸骨后,退出灵堂,这就到了放置近身陪葬品的时候。

  陆沉找到月红,与她回到青竹苑说了此事。

  月红小手一挥,厢房里就堆满了珍宝。

  有谢书礼银楼里的珍宝,有仇老贼密室里的珍宝。

  有公主府库房里的珍宝,还有国公府藏在地窖里的珍宝。

  这些奇珍异宝金光闪耀,琳琅满目,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身穿孝衣的月红看着同样身穿孝衣的陆沉问。

  “夫君,这些可够?咱们府库里还有不少。”

  陆沉见状,心情好转了不少。

  并不是因为他们拥有那么多的珍宝,而是夫人这份心意。

  他握着月红的手,轻声道。

  “夫人,快将这些都收回空间,父亲的棺椁就那么大,哪能装下这么多的陪葬品?”

  “为夫只是来问你拿那存放过免死金牌的砚台。”

  “父亲在世时,寻觅了十几年都没找到这一方砚台,已然成了他遗憾终身之事。”

  “我们找到了,却没来得及让父亲知晓。”

  “故而,这方砚台作为陪葬品随父亲入葬,也能弥补父亲的遗憾,安慰他在天之灵。”

  月红眼眶微微泛红,她明白这方砚台对于父亲的意义。

  父亲想找回免死金牌也是为了陆家后人的安危。

  想来父亲手握重兵,浴血奋战之余,也曾担心过兵权会给身后的家族带来危机吧!

  纵然父亲近乎盖世英雄,可他终究没有通天之能。

  父亲他忙于守关,苦于无暇分身去寻找免死金牌的下落。

  月红转身走向房间的一个角落,从一个精致的木盒中取出那方砚台。

  这砚台古朴厚重,散发着岁月的光泽。

  月红双手捧着砚台,递给陆沉,轻声说。

  “夫君,让父亲带着它安心走吧。”

  陆沉接过砚台,手指轻轻摩挲着,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曾经对它的渴望与追寻。

  月红收起地上各种珍宝,又从空间取出一个玉扳指递给陆沉。

  “夫君,这枚玉扳指也是父亲的收藏品,父亲在世时身为武将,不方便佩戴。”

  “而今,父亲魂归故里,让他戴着,也算是圆了父亲一个念想。”

  陆沉接过玉扳指,只见那玉质温润细腻,在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他心中满是感慨。

  玉石易碎,父亲戎马一生,只有回到京城时才会佩戴玉器。

  就这点喜好也被长青那厮给顺走了。

  就如夫人所言,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

  “夫人想得周到,父亲定会欢喜。”

  陆沉将玉扳指小心地收好,与砚台放在一起。

  月红看着他,眼中满是温柔。

  “夫君,我们定要让父亲走得风光,也让他知道,陆家后人定会守护好家族。”

  陆沉点点头,紧紧握住月红的手。

  “有夫人一同操持,我心里踏实。咱们齐心协力,让父亲安心离去。”

  随后,他们再次来到灵堂。

  在摇曳的烛光中,陆沉将砚台和玉扳指轻轻放入棺椁之中,动作轻柔而庄重。

  月红在一旁默默祈祷。

  愿父亲在另一个世界没有遗憾,保佑陆家子孙平安顺遂。

  棺盖缓缓合上,仿佛将所有的思念与敬意都封存其中。

  .....

  辰时三刻,便有宾客前来吊唁。

  陆家二叔三叔他们负责迎进送出,说着答谢的话语。

  偏房里,账房先生负责接收礼金。

  陆沉、陆承祖、月红、穆汐颜作为直系亲属,跪在灵堂两侧孝子守灵。

  他们身后还有陆家与他们同辈的堂兄堂弟。

  灵堂里,哀乐低回,檀香袅袅,烛火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光影闪烁不定。

  第一批宾客踏入灵堂,为首的是父亲生前的一位老友。

  也是与镇国大将军一同身亡将领的父亲。

  他神情悲戚,脚步沉重,缓缓走到灵柩前,上香、叩拜。

  陆沉等人也随着叩首还礼。

  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都带着不同的神情和故事,或沉痛,或惋惜。

  陆沉偶尔会偷偷看一眼月红。

  见她神色悲戚,在父亲灵前,做足了身为儿媳的本分。

  陆沉心下默念。

  感谢有你,在我每一个艰难的时刻,陪着我一起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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