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速是让人热血沸腾的运动。

  无论赛跑还是骑马,总是能让人血脉偾张、全神贯注、热血激昂。

  男人很难忍受竞速的诱惑,尤其是面对天下第一轻功高手的时候。

  混江湖,打不过,跑!

  轻功是江湖人的必修课。

  天下武者千千万,在轻功方面小有造诣的不计其数,称得上“高手”的有数十上百,顶尖的有二三十个。

  陆小凤、司空摘星、白展堂、西门吹雪、叶孤城、无情、追命、黑蜘蛛、张洁洁、范良极、韦一笑……

  凭什么楚留香是天下第一?

  不知多少人挑战过楚留香,短距离极速爆发,长距离连续奔跑,乃至于翻山越岭、翻墙越脊、近身闪避。

  江湖常见的轻功项目,楚留香无不是天下第一,陆小凤、司空摘星、白展堂曾与其赛跑,全都稍逊半筹。

  白展堂表示我顶风、没穿鞋!

  实际上,鞋都跑飞了,没追上!

  所谓的“顶风”完全是扯淡!

  两人赛跑,肯定是从相同起点奔向相同终点,外界条件是相同的。

  要么全都逆风,要么全都顺风。

  从楚留香出道以来,所有与他比试轻功的人,全都输的心服口服。

  这不仅是因为先天内功优势,可以不用换气,还因为楚留香是真心实意喜欢轻功身法,喜欢极速飞掠,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楚留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月朗风清的晚上,在月光下尽情奔跑,但他轻功太过高明,如果没有外来压力,独自一人奔跑,无法发挥出潜能。

  赛跑能让楚留香兴奋。

  尤其是被武林高手追逐。

  楚留香当然知道背后是谁,也知道被追上会有什么后果,越是如此,楚留香越觉得兴奋,觉得血液沸腾。

  在李兆廷的压力下,楚留香飞掠速度越来越快,潜能不断被压榨,困扰数月的瓶颈,被一鼓作气的冲开。

  踏月留香!

  楚留香冯虚御风,踏月而行,有说不出的潇洒,李兆廷不得不承认,在身法方面,楚留香确实天下无双。

  李兆廷把虚空步催动到极限,身体飞掠时带动气流,形成护体罡气,化为流线型,把空气阻力变成动力。

  完全舍弃任何技巧。

  只有一个字……快!

  直来直去,快如流星。

  楚留香的速度比流星更快,好似凌空起舞的仙人,潇洒俊逸至极。

  无论李兆廷如何催动力量,如何提高速度,甚至如同王大小姐一般不顾一切的冲锋,离弦利箭,猪突猛进,肌肉不断颤抖,张口呼喝一声雷鸣。

  “吼~~”

  青龙出水,虎啸山林!

  滚滚声波轰向楚留香。

  楚留香在半空灵活的转弯,避过有形有质的声波,紧跟着又是一闪,如花样滑冰,轻盈绕到李兆廷身后。

  李兆廷并指成剑,转身回马枪,剑气中宫直入,点向楚留香胸腹。

  楚留香纵身避开,不等他还击,李兆廷五指连弹,如梅花瓣般打开,五道剑气循环往复,组成五行剑阵。

  这是李兆廷以六脉神剑为根基,结合七伤拳的五行生克理念,舍弃左手小拇指少泽剑,只保留前五剑,创出的以一人之力施展的六脉神剑剑阵。

  先前对战上官云顿时,李兆廷试验过这套法门,试探出招数破绽。

  楚留香比较倒霉!

  他见到的是修改完善版本!

  李兆廷五根手指好似五个修行不同剑道的剑客,持握五把不同宝剑,组合成五行相生、生生不息的剑阵。

  有的剑气锋锐如金,庚金杀气,白虎咆哮,石破天惊,风雨大至。

  有的剑气侵略如火,烈火焚天,巧妙灵活,既是毁灭,也是诞生。

  有的剑气迅捷如风,生机勃勃,忽来忽去,变化精微,难以捉摸。

  有的剑气浑厚如水,大海无量,大开大阖,气势雄迈,波涛汹涌。

  有的剑气厚重如土,不动如山,拙滞古朴,徐徐推进,稳中求胜。

  李兆廷暗暗思忖,有时间可以结合井中八法,把这套剑阵简化为生生不息的刀阵,传授给五鼠,行走江湖,单挑容易受伤,以多欺少才是王道。

  尤其是白玉堂。

  白玉堂太过鲁莽好斗,很容易被敌人算计,若是没有兄弟相助,要么死于小人暗算,要么死于绝命陷阱。

  晚风吹过,将李兆廷的衣衫吹得猎猎飞舞,李兆廷左手掐剑诀,右手五剑连环,以五行相生之剑意,锋锐而又沉稳的一寸寸向楚留香步步紧逼。

  以一人之力催动剑阵,听起来非常威风,实则损耗极大,李兆廷整个人沉浸在剑法顿悟,浑然忘我,把剑阵改成刀阵之事,已然忘得干干净净。

  天地唯一剑!

  李兆廷与剑气融为一体。

  李兆廷就是剑,剑就是李兆廷。

  沛然能御的剑气充盈在天地间。

  没有晚风,没有明月,没有花草,没有星光,没有寒雾,甚至连声音光影都被掩盖,只有五把参天神剑。

  气势越来越强劲,整个天地都被剑意凝结,阴阳交替的太极图,封锁周围十五丈空间,楚留香鼻尖渗出冷汗,他不知道天下有什么招数能破掉这股无边无尽的剑气,天底下绝对没有!

  天底下没有,那就去天上找!

  楚留香旱地拔葱,一飞冲天。

  李兆廷右手五指缓缓收紧,在楚留香飞掠至最高处时,李兆廷右手会恰到好处捏成剑指,五行相生的剑气,在这一刻交融,迸发最凄厉的剑芒。

  有上升必有下落。

  没有人能永远悬浮在半空。

  楚留香是人,不是神仙,不能真的踏月而行,他终归会落向地面。

  楚留香上冲之势如箭矢破空,时乘六龙,飞龙在天,盘旋飞舞,下落之势如神龙夭矫,一秒钟变化数次。

  李兆廷双目圆睁,目光如炬,右手剑指凝结成型,三尺剑芒遥遥指向楚留香眼耳口鼻,无论楚留香如何变化,剑芒总是精准指向楚留香的鼻子。

  陆小凤的胡子,唐竹权的酒缸,李兆廷的老酒,楚留香的鼻子……

  都是名传江湖的“标记”。

  哪怕没见过他们本人,只要见到这些特殊标记,就能一眼认出来。

  每个认出楚留香的女人,都想咬掉他的鼻子,每个认出他的男人,都想一拳头闷上去,打得他眼冒金星。

  李兆廷出剑。

  楚留香紧跟着出剑。

  准确的说,两人同时出招,没有先后之分,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击。

  高手相争,半招足够分出胜负。

  何必想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怪招?

  比武切磋,一招足矣。

  真元轰鸣之声不绝于耳,五行剑气四散飙射,把周围花草树木、沙石泥土劈斩成粉碎,浓烟冲向半空,方圆三十丈尽是烟尘,依稀能听到风声。

  伴随一声嘹亮轻啸,烟尘散尽,万籁俱寂,百鸟惊飞,烟雾弥漫。

  李兆廷右手无力的垂下,左手抓住楚留香肩膀,楚留香以分光捉影手握住李兆廷右肩,鼻子被打了一拳。

  “不愧是楚留香,好应变!”

  “李兄,实话实说,我刚才已经用尽平生之力,但凡有半寸偏斜,就会被剑气削去鼻子,真是险象环生。”

  “楚香帅说笑了,你哪次与人战斗不是冒险,哪次冒险没有取胜?”

  “李兄并未拔剑。”

  “如果我拔剑,伤到你,紫薇软剑的剑心会彻底崩溃,神剑自晦,从神兵利器变成破铜烂铁,紫薇软剑,误伤义士不详,弃之深谷,神兵蒙尘。”

  这段话,楚留香当然知道,他知道紫薇软剑是持正卫道的神兵,知道李兆廷不会拔剑,才有方才的应对。

  李兆廷凭浑厚根基,把有形之剑化为无形之气,以五行六脉剑阵把楚留香团团包围,如果他不向上跃起,而是想着闪避,只能任凭李兆廷宰割。

  生生不息、绵绵无尽的剑气会不断压缩空间,让楚留香无处可逃。

  但是,如果楚留香跃起,李兆廷顺势收束剑气,化剑阵为剑芒,在楚留香飞跃到最高处,即将落下来时一剑刺向他要害,楚留香依旧无处可逃。

  楚留香想到这一点,在飞跃到最高处时出招,引动李兆廷的真气。

  引而不发的剑气,就像一张拉满弦的硬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这是李兆廷的破绽。

  以一人之力催动剑阵,真元损耗的速度不是五倍,而是二十五倍。

  为了维持剑气连绵,必须用长生真气阴阳循环、生生不息的方式,交互引动真气,让真气不断阴阳变化。

  如果直接射出剑气是直流电,催动剑阵时用的就是交流电,楚留香卡着阴阳交互的一瞬之间,卡着微不足道的真元凝滞,精准出招,引动剑气。

  楚留香强行触发剑气,在剑气如梅花般绽放的瞬间,速度飙升至极限,如游鱼一般,在剑气海洋中徜徉。

  在李兆廷重新凝聚剑气之前,楚留香拉近距离,与李兆廷贴身近战,三招两式之内,互相抓住对方肩膀。

  楚留香是什么人?

  盗帅!

  分光捉影手。

  最擅长的就是近战。

  此法可谓胆大包天至极,从向上飞掠至冒险出招再到贴身近战,每个部分都必须全神贯注,稍有半寸偏差,就会被无所不在的剑气封住全身穴位,如果李兆廷趁机拔剑,或者暂避锋芒,让剑气引而不发,楚留香必败无疑。

  楚留香赌李兆廷不会这么做。

  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江湖传闻多有夸大之处。

  李兆廷绝非肆无忌惮的魔头。

  当然,没有完全赌赢。

  被李兆廷突出奇招打了一拳。

  楚留香的朋友们都说过,楚留香太喜欢弄险,希望遇到个高手,让楚留香吃吃苦头,否则楚留香的武功永远无法达到巅峰,危险度会越来越高。

  楚留香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生来豪勇,喜欢冒险,遇见高手时,总是情不自禁的冒险弄险,哪怕偏移半寸就会身死道消,依旧是死不悔改。

  在生死线上玩漂移的感觉,最能刺激神经,楚留香喜欢刺激,尤其是这种生死刺激与速度相结合的时候。

  按理来说,两人应该喝一杯。

  但是,李兆廷今晚刚刚回家,正是小别胜新婚,出来跑一圈已经惹得娇妻美妾不快,若是与楚留香拼酒,恐怕酒缸底下会泡着一只超级癞蛤蟆。

  “楚香帅,我今晚有急事,不能与你畅饮,明天我在醉仙居做东。”

  “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今天晚上一定在家里,这才放心出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要与我比试轻功?”

  “你真想知道?”

  “当然!”

  “听说过‘热身运动’吗?”

  李兆廷顺手拿过白玉美人,飞身离开了树林,找到没头苍蝇般急急而奔的王大小姐,把白玉美人交给她。

  楚留香见李兆廷走远,龇牙咧嘴的揉手脚关节,李兆廷带给他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为了应对李兆廷的剑阵,楚留香压榨全部潜能,短短盏茶时间,累的精疲力竭,由于过度催动力量,肌肉关节有些拉伤,需要修养一夜。

  就算李兆廷脑有贵恙,不去陪伴娇妻美妾,而是想与楚留香拼酒,楚留香也拼不动,至少今晚绝对不行。

  ……

  在长生真气的加持下,李兆廷体力没有丝毫损耗,气血滚烫如岩浆,体内积蓄的火气,好似要喷涌出来。

  梅竹准备好香汤沐浴。

  躺在泳池中,左边冯素贞,右边蓝凤凰,背后梅竹,李兆廷全身放松,眯起眼睛,尽情享受小别胜新婚。

  “官人~~”

  冯素贞吐气如兰。

  “李郎~~”

  蓝凤凰脸上的媚意快要滴出来。

  “今晚谁都不许走!”

  李兆廷心说练了这么久七伤拳,连五行剑阵都创出来了,终于成功把五脏淬炼一遍,五行之气循环往复。

  没有金刚不坏铁打的腰子。

  只有金刚狼无限自愈的腰子。

  就算凤凰浴火,也能旗鼓相当。

  翌日清晨。

  李兆廷得意的起床晨练。

  冯素贞和蓝凤凰睡了个懒觉。

  她们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早饭是江玉燕做的。

  没有五鼠的份。

  李兆廷给他们发了一笔零花钱,让他们出去吃,五个练武的小伙子,足够把一家小型早餐摊位吃光一半。

  很久以前,他们就是金陵各大早餐摊位的金牌会员,做早餐需要早起,相对比较累,出去吃更有性价比。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俗话又说,穷文富武。

  吃饭是一大笔开支。

  怪不得少林香积厨藏龙卧虎,每天给数千武僧做饭,保证准点开饭,哪怕只负责烧火,在用竹筒吹火,或者拉风箱的时候,就能积累浑厚根基。

  竹筒吹火可以修成少林内功。

  拉风箱可以锻炼出超级麒麟臂。

  火工头陀的武功就是这么练的。

  用拉风箱锻炼出的麒麟臂,施展少林大力金刚指、龙爪手、大力金刚掌等刚猛绝学,有几个人挡得住他?

  李兆廷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从吃早饭想到火工头陀。

  从火工头陀想到童子身练功。

  从童子功想到霍休、曹正淳。

  从曹正淳想到天下第一懒人。

  直到吃完早饭,冯素贞和蓝凤凰才慵懒的起床,容光焕发,看得江玉燕分外羡慕,心中暗暗怀疑,是不是我吃的太少了?难道公子喜欢丰满的?

  不对啊!

  夫人弱柳扶风,还不如我呢!

  江玉燕满脑子都是疑惑。

  她决定问问梅竹。

  都是丫鬟,非常有共同语言。

  两人决定整理出一套《侍女顽强生存必须的两百个本事》,组建“侍女联合起来成为一家人”超级联盟!

  这都是梅竹的意见。

  她同样处于胡思乱想状态。

  ……

  金伴花登门拜访。

  昨天晚上,王大小姐得意洋洋的抱着白玉美人返回,表示我帮你把白玉美人追回来了,快支付保镖酬金。

  王大小姐的轻功身法,比英万里、万无敌尚且不如,怎么可能追得上盗帅楚留香?稍微有点脑子的就知道,帮忙夺回白玉美人的必然是李兆廷。

  想到江湖传闻,想到李兆廷和王大小姐把臂同游,从关中玩到了金陵,金伴花默认这是王大小姐的功劳。

  英万里等人去检查战场。

  看到摧毁成废墟的树林,看到被劈成干柴的参天巨木,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沟壑,心说给我们条活路吧!

  我们这些老帮菜没攒够养老钱,不想退休,现在是不得不退休了。

  两个年轻人随便过了两招,就有如此恐怖的破坏力,若是火力全开,剑气狂轰乱炸,不知该是什么光景。

  这种情景不存在。

  武功越高,真元掌控越精细。

  临阵御敌,都是拼尽全力把剑气轰击在敌人身上,没兴趣拆房子!

  摧毁树林的是散溢内劲。

  若非楚留香胆大包天,有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弥天大勇,甘冒奇险引动李兆廷的剑气,最多砍倒三四颗树。

  这倒是便宜了周围的樵夫。

  遍地都是干柴,劈的整整齐齐。

  连续好几天不用干活了。

  金伴花非常擅长迎来送往,设宴邀请李兆廷,心说咱们是老乡,你应该不会坑我吧?应该不会有命案吧?

  事实证明,真的没有。

  李兆廷不是柯南。

  在李兆廷的主场,就连楚留香这种超级搅屎棍,也会被压制锋芒。

  金陵一切如常。

  直到接到公孙策的信件。

  水寨之事,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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