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汉阳被唐家拒之门外。

  对此,李兆廷表示,活该。

  唐家的做法一点问题都没有。

  唐家古家订了娃娃亲,约定在唐若萱二十岁时,古汉阳正式登门提亲,唐家摆了宴席,邀请了亲朋好友。

  一切前期准备都是唐家做的,古汉阳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在生日当天及时赶到唐家,这有什么难度吗?

  如果古汉阳遭遇强敌,被人打的全身骨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只需派人传个口信,就能维持两家体面。

  古汉阳为何来晚了?

  半路贪玩,游山玩水,还招惹了一个名叫黄湘的女子,唐总镖头绝对不接受这种荒诞、滑稽的胡言蠢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

  你有没有把我女儿放在心上?

  就算遇到不可抗力,派人给我送个口信,我把定亲日期拖延几天。

  退一万步说,不喜欢娃娃亲,看不上唐若萱,你特么提前告诉我!

  请帖发了,宾客来了,最后新郎官迟到了,血月神教都比你准时!

  唐总镖头闭门不见外客,让人把二十年前定娃娃亲时,两家交换的信物还给古汉阳,唐古两家再无瓜葛。

  古汉阳没有死皮赖脸留下,也没有过多解释,带着师弟离开唐家。

  一方面,古汉阳确实错了。

  另一方面,对于娃娃亲,古汉阳并不是很喜欢,他崇尚自由恋爱,在与黄湘接触中,两人成了欢喜冤家。

  最后一方面,古汉阳初出茅庐,没有江湖经验,对江湖帮派的人情世故没什么了解,有蠢萌蠢萌的天真。

  萌是因为他的容貌很俊俏。

  蠢是因为这件事确实非常蠢。

  拜别唐府,古汉阳垂头丧气去往小吃街,好不容易离开师门,他要和师弟四处玩玩,玩够了再返回师门。

  “兄台似乎不太开心。”

  李兆廷熟络的坐下拼桌。

  古汉阳抬头,差点吐出来。

  “李……李……你是李……”

  “你认识我?”

  “在下古汉阳,青城弟子。”

  “哦~唐若萱的未婚夫?”

  “现在不是了。”

  “我能说你是活该吗?”

  “当然可以。”

  “你在青城派修道多少年?”

  “十五年!”

  “修道十五年,还这么跳脱,青城派的养气心法,你一点没学会。”

  “青城派没几个人学得会,武功最高的怒真人,同样学不会养气。”

  “你不怕我?”

  “怕有什么用?如果你要杀我,谁也挡不住你!如果你不想杀我,我又何必畏畏缩缩?大不了被揍一顿。”

  “你的性子,还真是……”

  “真是什么?”

  “真的很适合修道。”

  李兆廷看出来了,古汉阳的脑子和厉盼归差不多,不是修道有成,是单纯的没心没肺,什么都不会挂怀。

  “我想找你换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大约三年前,有个擅长醉拳的酿酒商人,送给你一件信物,那件信物名叫天剑五爵,我正在收集此物。”

  “这是前辈所赠,李大侠,无论你给出什么条件,我都不能答应。”

  “如果那位前辈答应了呢?”

  “他……你把他……”

  “我给他三坛百年陈酿,一套醉仙望月步,并答应他给你足够的补偿,他同意交换,天剑五爵事关重大,引来诸多觊觎,留在手中,并非好事。”

  “原来是这样,嘿嘿!既然张前辈同意交换,我直接送给李大侠。”

  古汉阳掏出一个小锦囊。

  锦囊里面藏着小小的青铜环。

  这是青铜爵两侧的“握把”。

  所谓的“天剑五爵”,其实就是青铜爵的杯身、握把、三根底座。

  吴家掌握的是杯身。

  张家掌握的是握把。

  其余三家手中都是尖细的底座,就是三根小圆锥,很容易藏起来。

  唐家藏在项链里面。

  黄家藏在金钗里面。

  萧家后人武功高强,无需隐藏。

  李兆廷收起碎片,笑道:“我从不白拿别人东西,小兄弟,我教你一套吃喝玩乐的功夫,助你环游天下。”

  “吃喝玩乐的功夫?”

  “随我来。”

  李兆廷抓起古汉阳的肩膀,几个闪身到了城外,随手折断两根树枝,轻轻搓了两下,搓成两把纤细木剑。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李兆廷演示一套极为灵动、潇洒的剑法,古汉阳生性跳脱、活泼好动,让他乖乖打坐练气,绝对不可能。

  就算点了古汉阳的穴位,强行把他摆成五心向天的姿势,还是不行,他身体不能动,脑子依旧天马行空。

  养气需要的是静心。

  心不静,就算摆出五心向天的姿态假装练气,不过是“假努力”。

  就像某些同学,最早起床晨读,晚上打着手电在被窝看书,随身携带背单词的小册子,吃饭上厕所都在看书,笔记本密密麻麻,课本到处都是标注,期末考试,抓耳挠腮,成绩倒数。

  这种努力是做给别人看的,是假装努力来感动自己,实则没卵用。

  古汉阳的性格与小鱼儿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除非经历生离死别、深入骨髓的痛苦,永远不可能做出改变。

  但是,为什么要改变?

  凭什么要别人经历苦痛?

  李兆廷没那么无聊。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完事!

  创出这套剑法的时候,李兆廷把上述心思作为理念,融入剑意,古汉阳大有知己之感,下意识随之舞动。

  不知不觉间,古汉阳进入顿悟。

  清醒过来的时候,李兆廷已经悄然离开,身边插着一把木剑,剑身写着练气口诀,从外而内,练剑时自然而然练气,性格越活泼,剑法越灵动。

  旁边大树上写着剑法名字。

  ——这套剑法是我从猿猴、猩猩身上领悟到的,名为:灵猿剑法!

  古汉阳摸摸自己的帅脸。

  “我长得很像猴子吗?”

  “不愧是江湖最奇葩的高手,天罡魁首的心思,正常人难以理解!”

  “这套剑法真的很不错啊!充满市井生活气息,剑招生机勃勃,不如名为市井剑法,让我做个市井奇侠。”

  古汉阳话音未落,李兆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想做市井奇侠,去燕云十六州看看!在界河(海河)两岸,有个特殊州府,遍地都是市井奇侠!”

  “李大侠,我就是说着玩玩!”

  “古老弟,我也是说着玩玩!”

  “海河真的有很多奇人吗?”

  “多到超出你的想象。”

  这地方的奇人异士太多了。

  多到没有狠活,根本混不下去。

  刷子李,最好的粉刷匠,每次刷墙都穿一身黑,与主人家约定,只要身上有一个白点,白刷墙,不要钱。

  泥人张,名气太大,不必赘述。

  张大力,天生神力,本地有个谁也举不起来的石锁,有人高价悬赏,张大力举起石锁,发现锁头刻着“唯有张大力不算”,神力自此名传天下。

  还有什么神医苏七块、酒婆、蓝眼之类的奇人,绝活各不相同,天桥剧院更是一绝,本地观众喜欢喝倒好,撑得住本地观众检验的,都是名角。

  可惜了,州府分成好几块,名字还没定下来,让李兆廷分外无奈,或许可以忽悠赵祯去一趟,走水路,从此地码头登陆,名字就能确定下来了。

  李兆廷掂掂荷包。

  荷包里面是三枚天剑五爵。

  名声是很有用的工具。

  李兆廷的基础名声是大侠,不是仁义无双大侠,是心狠手辣大侠。

  侠客,能得到很多人信任。

  心狠,免得某些人蹬鼻子上脸。

  在名声的加持下,李兆廷轻松收集三枚天剑五爵,除了血月神教,所有人都很满意,最后两块在哪里呢?

  最后两块在血月神教。

  一块在阿卑罗王手中。

  一块在血月神教神医黄湘手中。

  黄湘是黄家后裔。

  但是,她对此一无所知。

  黄湘是个弃婴,自幼被遗弃,除了襁褓中的金钗,没有任何信物。

  天剑五爵藏在金钗里面。

  李兆廷悄悄跟着古汉阳,在杂货铺中找到黄湘,顺走了她的金钗,快速找到天剑五爵,把金钗还了回去。

  有些事,最好不要知道。

  弃婴想找到父母是人之常情,但如果母亲是“叶二娘”呢?弃婴,从未享受过来自亲生父母的好处,那就不要背负罪责,有些事情,忽略即可。

  萧廷做梦也不会想到,李兆廷能在短短两三天时间集齐四枚天剑五爵,李兆廷也没想到,本想做比克大魔王,等着阿卑罗王送上门,没想到误打误撞成了龟仙人,果然更适合做好人。

  比克大魔王是要被消灭的。

  ……

  柯百岁死了。

  阿卑罗王赶到绸缎庄的时候,负责接待他的是先前的小伙计,他原是柯百岁的助手,继承柯百岁的位置。

  阿卑罗王不在乎柯百岁怎么死,只想知道三天内能聚集多少力量,为了得到天剑,阿卑罗王要拼死一搏。

  如果是李兆廷约战他,阿卑罗王有多远跑多远,半成胜算也没有,血月神教解散,总好过被人大卸八块。

  王盛兰约战,阿卑罗王看过王盛兰的详细资料,自忖有六成胜算。

  唯一的难点是,拖住李兆廷。

  拿到天剑五爵后立刻跑步,不给李兆廷出手机会,阿卑罗王可以放弃血月神教全部人马,只求一天时间。

  阿卑罗王准备好骏马,顺着血月神教分舵跑路,换马不换人,只要能拖延一天时间,就能跑到千里之外。

  到那时,谁能找到他的踪迹?

  面具一摘,直接变成白道侠客。

  问题来了,谁负责拖住李兆廷?

  拖住李兆廷的代价是性命。

  让大宗师级别的高手主动送命,就算是亲爹,也做不到这么拼吧?

  阿卑罗王只能请青龙会相助,他是青龙会龙头,是青龙会刑堂堂主,专门负责肃清叛逆,威慑力非常高。

  “方圆三百里,能在一天半时间赶来的高手,把他们的资料给我!”

  约战时间是三天,一来一回,只剩一天半时间,半点也不能浪费。

  小伙计掏出一迭资料。

  “龙头,小的……小的……”

  “有话直接说,别墨迹!”

  “小的有个建议,没有人愿意豁出性命对付李兆廷,就算被谎言蒙骗,看到李兆廷瞬间,谎言立刻被揭穿,以这些人的性格,要么直接卖掉龙头,要么反戈一击,邀请他们只会添乱。”

  “你有什么建议?”

  “疯子!狂人!老武者!

  疯子不知道李兆廷是什么人,只要把他忽悠住,他就是您的利剑。

  狂人狂妄无边,没有恐惧,觉得李兆廷是小辈,名气是吹出来的。

  老武者年老体衰,命不久矣,想在临死之前绽放最后的武道光辉,死在李兆廷剑下,总好过死于床榻,只要不是声名狼藉的老魔头,李兆廷很愿意成全他们的心愿,来一个还施彼身。

  关东武林大会上,枯竹庵主只剩九招之力,李兆廷硬接九招剑法,领悟越女神剑,让枯竹庵主含笑而终。

  如果是为了拖延时间,这些年老体衰的老武者更有价值,李兆廷学会他们的剑法,把剑法推衍的更强,让他们在死前看到自家剑法的终极境界。

  君子可欺之以方。

  李兆廷看似魔头,实则君子。

  这是唯一击败李兆廷的机会。

  属下胡乱出谋,请龙头指点。”

  小伙计得意的看着阿卑罗王。

  嘴上说的谦虚,眼神满是精光。

  阿卑罗王双目失明,看不到小伙计的表情,却能听出语气中的狂傲,得志便猖狂,这种人往往不得好死。

  “说完了吗?”

  “说……说完了!”

  “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如果你能把疯子、狂人、老武者找来,我推荐你成为新的管家,彻底取代柯百岁。”

  “属下多谢龙头赏识。”

  “去做事吧!耍嘴皮子没用!让我看到结果,我才方便帮你说话。”

  “属下定然尽力而为。”

  小伙计兴高采烈的去做事。

  柯百岁活着的时候,为这些事做了很多准备,日夜都在分析李兆廷,思索十种对策,这些被小伙计看到,拿来向阿卑罗王邀功,随后动身做事。

  附近确实有符合条件的人。

  柯百岁来到潼关,就是为了招揽最重要的那个人,万没想到,还没为此付诸行动,就被江玉燕气得半死。

  小伙计拿出一迭卷宗。

  最上方画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老人须发皆白,总是笑呵呵的,看起来像是喝茶打牌下棋的二大爷,每个小区都有,小孩子们非常喜欢。

  这种总是带着慈祥微笑的老人,大多喜欢孩子,会随身携带糖果。

  卷宗下面是老人的名讳。

  ——慈悲阎罗·公孙乌龙!

  慈悲,说的是此人容貌慈祥,满口善哉善哉,看谁都是笑呵呵的。

  阎罗,说的是此人喜怒无常,动辄杀人害命,双手沾满无数血腥。

  没有人知道公孙乌龙的喜怒,也没人知道说什么话会得罪他,只知道公孙乌龙最大的爱好,就是在相谈甚欢的热烈氛围中,一指头把人点住,用几百种酷刑折磨,直到把对方折磨成一团蠕动的血肉,完全看不出人形为止。

  与公孙乌龙接触是很危险的事。

  公孙乌龙的脾气太过古怪,谁也不知道他的喜好,你夸他,他觉得你是在骂他,你骂他,还是在骂他,只要他觉得不高兴,他会立刻出手偷袭。

  葵花点穴手这门绝学,被公孙乌龙练到登峰造极、超脱藩篱的程度,就算葵花老祖,也未必有这等修为。

  盗圣白玉汤的葵花点穴手,与公孙乌龙相比,稚嫩的像是孩子,想练到这种程度,至少差了二十年修行。

  青龙会为了调查公孙乌龙,前后付出三十多个探子,这些探子都是久经训练的精锐,有茶博士,有剃头匠,有炒菜师傅,有摆摊下棋的街头棋王,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公孙乌龙识破。

  公孙乌龙异常敏锐,只要感觉到一点点风吹草动,感觉到窥探、探查、审视的眼神,立刻出手偷袭对方。

  杀人之后,立刻逃到数百里外。

  直到青龙会花费重金,收买公孙乌龙的徒弟,这才得到基础情报。

  公孙乌龙的徒弟姬无病,饱读诗书却无恶不作,绰号“丧心病狂”,青龙会分舵舵主之一,是小伙计忽悠公孙乌龙的底气,想到飞黄腾达的生活,小伙计定了定神,去找寻公孙乌龙。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

  决战日期快速来临。

  三天,听起来不算很多,却足够把消息传到四五百里外,听到消息的人快马加鞭赶来,正好能看到决斗。

  阿卑罗王豪气的搭建了擂台。

  这种决斗,必须公开举行,只有借助上千观众的“势”,才能让李兆廷在台下观战,若是私下决斗,李兆廷一剑秒了阿卑罗王,有谁会知道吗?

  这是江湖最反直觉的真相:越是阴毒鬼祟之辈,越期待公平决斗!

  在场数百上千观众,至少有半数是阿卑罗王请来的,申时三刻,阿卑罗王飘然而至:“王掌门,我来了!”

  “来就来呗!”

  王盛兰嘴里叼着半个肉夹馍,三口两口吃下去,擦了擦手,扛着霸王枪跳上擂台,身边是江玉燕和元宝。

  李兆廷并未前来观战。

  阿卑罗王见此,心头大喜。

  “王掌门,俗话说的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这般轻松随意,等会儿恐怕会吃大亏,本座不是泥捏的。”

  “你此战必败!”

  “为何?”

  “因为你对此战没有自信,一个没有自信的人,面对霸王枪的气势,肯定会退避三舍,不巧的是,你为了不让我夫君出手,故意修建一座擂台。

  擂台决斗,你能退到哪里去?

  你不敢接我的霸王枪,只能任凭我积蓄气势,等你退无可退,我会用蓄势百招的霸王枪,把你轰成碎片。

  如果是在山地交战,你可以翻山越岭闪避枪锋,这里是擂台,从你选择搭建擂台开始,这一战必败无疑。

  阿卑罗王,我给你认输的机会。

  你主动跳下擂台吧!”

  王盛兰一枪在手,气势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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