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时间步入十二月,冬意渐浓,房间里冷到就像是属于冰箱的一部分一样寒冷。

  神户现在正处于稍微松懈下来鼻子就会冷的隆冬时节。

  营业结束后,真澄一如往常和女生们待在暖炉桌里,共享着温暖。

  他的左手边是优雅啜饮咖啡的黑川澪,右手边是坐姿永远端正的凛音,以及把脖子以下都躲进暖炉桌里,呼呼大睡的懒散水母。

  麻美坐在他正对面,一边大啖薯片,一边把平板递过来。

  “……各位,咖啡店的吉祥物已经设计好了哦。”

  把马克杯放回到托盘上,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真澄仔细端详着平板画面上的吉祥物,是一只穿着黑白女仆装的橘猫的卡通形象,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旁边继承人小姐看得眼睛都直了。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画一名猫耳女仆装的美少女的,不过被小凛音否定了。”麻美耸耸肩说。

  这种像是漫画作者的访谈发言,介绍作品正式发表前不为人所知的轶事,麻美早就想讲一回了。

  “那种吉祥物会被误认为是女仆咖啡店吧,和繁星的氛围不是很搭。”

  宅味太浓,便会让很多普通客人望而却步。

  凛音慢条斯理地说完后,麻美便断然反驳。

  “才没有这回事呢!所谓「天在人之上不造猫女仆,天在猫女仆之下不造人」,不管是什么人都喜欢猫女仆,对吧?真澄君。”

  她忽然把疑问抛向真澄。

  “诶。”

  真澄一怔,不动声色地偷瞥了一眼凛音,然后点点头,含混道。

  “是,是啊,很可爱。”

  “小凛音你看,真澄君都这么说了……”

  “驳回!”

  继承人小姐拿出身为店长的威严,语气不容置喙。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麻美顿时偃旗息鼓,垂下头,她低落的表情让人想到雨天中被遗弃的小狗。

  “倒也不用这么严厉吧。”真澄稍微有点于心不忍。

  “你如果见到麻美姐上一版的草稿,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凛音像是强忍头痛,伸手按住太阳穴。

  面前的麻美则是“诶嘿!”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反正肯定是很色气的形象吧。”

  澪用细长的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让方糖融化得更快一些,淡淡地说道。

  “呜哇!居然连澪小姐都猜到了。”

  麻美一副不可思议地捂着嘴巴。

  “毕竟麻美小姐大部分时候都简单到不可思议。”澪不当一回事地说。

  麻美把头歪向一边:“咦?澪小姐这是在夸我吗?”

  “某些时候是。”

  “真复杂啊。”

  麻美像是感觉困扰地眉梢略微下垂,耸耸肩说道,又接过凛音递回来的平板打量。

  她的上半身往前倾斜,颈部以下的白腻肌肤自领口敞露,前倾的姿势也使胸部的曲线更加明显。

  “我说,麻美。”真澄忍无可忍地开口。

  “怎么了?真澄君。”

  麻美回答真澄时视线没离开平板屏幕。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吧。”

  “这不是废话嘛。”

  她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抬起头,“真澄君莫非是想看女孩子穿泳装的念头太强烈,脑子坏掉了?”

  “脑子坏掉的人是你吧。”真澄伤脑筋地按住太阳穴:“你这副打扮和泳装有什么区别吗?”

  纯白色的吊带背心就像赤道一样紧紧裹在胸前,南北半球的存在感很强烈。

  偶尔勾勒峰顶的乞力马扎罗山,也害真澄很在意。

  “真澄君,你的问题就在这里。”

  麻美神情不满地嘟起唇,模仿半泽直树用手掌轻拍桌面,不过拍到第二下,就在凛音散发着寒气的眼神下被遏止。

  她毫无意义地清了清喉咙,然后煞有介事道:

  “说起四季啊,虽然可以享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乐趣,但冷静一想,每年都会买来只穿三个月的衣服,然后就堆积在地板或者壁橱里,就会让人不禁怀疑,人类都在做些什么莫名其妙的傻事啊。”

  “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怀疑吧。”真澄无奈。

  “还有,衣服为什么会堆到地板上?”

  “真澄君的关注点太偏了。”

  突然她摩挲起两只胳膊,“嘶~还是有点凉。”那副样子像是无法忍受办公室冷气温度的OL。

  “麻美姐,你脚往哪里伸呢?”

  凛音稍显困惑的语气中带有责备之意。

  然而麻美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说着“好暖和喔~”,就把脚往凛音的腿下伸过去。

  “诶嘿嘿,哪里温暖,我就往哪里伸。”

  麻美笑眯了眼。

  凛音叹了一口气,但还是默认了她黏人的行为。

  麻美开心地“耶~”了一声,手掌撑在地毯上,身子稍微后仰,可以预见她暖炉桌下的双腿在往前伸。

  话说回来,继承人小姐……你最近怎么不光是海月,连大你四岁的“大姐姐”也开始宠起来了。

  “接下来就是圣诞节咖啡店的装饰了。”

  凛音轻啜一口红茶,又重新恢复到工作模式。

  “彩灯就用上周麻美姐和幽幽子买的装饰,我在Amazon订了一棵圣诞树,今天应该就能到……”

  “这个就交给我吧!”

  麻美自信满满地揽下工作。

  “我还在家的时候,每年圣诞节家里都会弄圣诞树呢。”

  “濑野家很有仪式感啊。”澪闻言不禁感叹,“是幸福的一家人呢。”

  真澄点头附议:“因为这样才会养出笨蛋长女吧。”

  “喂!真澄君。”

  因为桌上的咖啡水位都已降低至一半以下,所以麻美稍微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

  “你对我也太嘴上不饶人了吧。”

  在被棉被遮挡得密不透风的暖炉桌下,一只裸足伸过来。

  就像鱼缸中的鱼啄着水底的石子一样,麻美用趾尖轻轻地碰了碰真澄的脚趾。

  真澄直视麻美,看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

  这家伙。

  “唉,今年也想收到圣诞老人送的礼物呢。”

  麻美单手撑着下巴和单边脸颊,用再明显不过的意味暗示道。

  “这么大个人还相信圣诞老人,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幼稚?”

  “啰嗦!真澄君,越是成年人才越应该积极享受那种活动好吧?因为小孩子不缺天真,我去年还收到了圣诞老人的礼物呢。”

  “家里送的靴子,小千爱送的护肤品套装,还有小凛音的五千円红包。”

  “最后那个也太现实了吧。”真澄下意识吐槽。

  作为圣诞老人的礼物来说。

  “……我实在不知道该送朋友什么圣诞礼物比较合适,所以……”

  凛音小小地解释了一句,说到这里,她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别在意嘛,小凛音,我很开心喔。”

  麻美笑嘻嘻地跟凛音说道,又用脚趾挠了挠真澄,以余光偷偷观察真澄的反应。

  “哎,今年的圣诞节礼物好想要”

  “圣诞老人是外国人,我想大概听不懂日语吧。”

  真澄小心地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温热的饮料微微刺激着舌头,温度还很烫。

  突然——

  “咳咳咳咳咳咳!”

  “真澄,你没事吧?”

  澪连忙从抽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真澄。

  “我没事。”

  真澄用纸巾擦拭嘴角溢出的咖啡液,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麻美。

  柔嫩的足底肌肤隔着一层布料,挑衅真澄。

  也许是看真澄有了反应,麻美的脸上笑容绽放,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谁叫真澄君刚才嘲笑我,现在遭报应了吧。”

  “麻美姐也太孩子气了。”

  凛音悄然叹息。

  看见真澄狼狈的模样,麻美的心情变得很愉快,暖炉桌下的两只脚全都伸了过来。

  真澄的眉毛猛地跳了跳,握着手机在桌子下面飞速盲打文字。

  真澄:「笨蛋,你在做什么?」

  龙神院三千代:「怎么?真澄君莫非擅自兴奋起来了?我警告你,现在大家可都在场哦。」

  真澄:「你也知道这件事啊,还敢乱来。」

  龙神院三千代:「真澄君露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要我躲在睡袋里,看着其他女生一个个走进帐篷,有够过分!」

  龙神院三千代:「一脸嫌弃地把你踩在脚下的美少女.jpg」

  真澄:「那件事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真澄:「低眉耷眼,趴在地上的柴犬,旁边写着反省.jpg」

  龙神院三千代:「傲娇地抬起下巴,别开脸的美少女.jpg」

  表情显示已读,真澄明显能感觉到麻美的力道变得柔和,柔缓,柔软。

  但他纠结的点根本不是力道好吗?

  “真澄很冷吗?”

  澪看着身子微微颤抖的真澄问道。

  “不,也许是因为上半身待在暖炉桌外,又喝了咖啡,而导致的温度差吧。”

  这样说着,真澄故意摇晃身体,稍显红润的脸颊也因此显得理由正当。

  “这样。”

  澪点了一下头,接着直勾勾地盯着真澄瞧。

  正当真澄以为被她看出了什么端倪时,澪忽然起身,离开房间。

  麻美也一副不明就里地歪着脑袋,不安分的双脚暂时停下动作。

  没过两分钟,澪抱着一张膝毯回到房间里。

  “一起盖着毯子取暖吧。”

  她嫣然一笑,两人一起用毛毯盖住上半身的正面部分。

  “喔……谢谢澪。”

  “嗯嗯。”

  她的侧脸看上去很开心,唇角噙满情绪高涨的笑颜。

  “虽然冬天很冷,可如果是这样,又变得喜欢这个季节了呢。”

  “……咦?是哪样?”

  “像这样,两个人挤在一起抱成团来保持温暖。”

  因为是冬天,可以很自然地黏在一起。

  “这么说起来,的确能感觉到很明显的温度差呢。”

  凛音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漠说出这句话。

  只见她站起身,在真澄的身旁坐下,直接把他身上披着的毯子拉过去一点,加入到抱团取暖的行列。

  “凛音,你做什么?”澪蹙着眉头问。

  “取暖。”

  “呜哇!你们几个把我排挤在外,好不公平!”

  麻美拧着眉毛,脸上浮现出不高兴的神情。

  因为两个女生一左一右挨紧真澄,害得她也不敢再乱动,于是真澄总算得到了喘息之机。

  空气里飘曳着咖啡的香气。

  这味道让人心神宁静。

  在冬日的房间里,缩在暖炉桌里一动不动,肩靠肩,无言地度过这段时光。

  这就是所谓微小而确实的幸福与满足吧,希望这种生活能够永远持续下去,真澄在心里如此想道。

  ◇

  晚饭过后,店里接收到了邮寄过来的圣诞树。

  澪和凛音打扫着后厨,凛音擦拭着水池,扭头对真澄说道。

  “麻烦你去叫麻美姐下来装饰彩灯。”

  “嗯,我知道了。”

  最近这家伙几乎完全变成了熊的个性,吃饱后就摇摇晃晃回到真澄的房间,往暖炉桌里一钻开始冬眠。

  真澄一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天花板的灯关着。

  原本应该笼罩着房间的夜色,现在却被驱赶到了角落,沉默的房间被廉价的彩灯光辉所填满。

  麻美半边身子缩进暖炉桌里,另外半边身体则敞露在外面。

  发光的LED灯饰电线缠绕在她的身上。

  娇艳水嫩的肌肤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点亮她安稳的睡脸。

  就算要找东西当做抱枕,也应该用更好的东西才对吧。

  真澄无奈地叹一口气,轻轻摇晃她的双肩。

  “喂!麻美,快起来,该去装饰圣诞树了和咖啡店了。”

  “唔……再睡五分钟。”

  “你已经毕业了,不能再说JK语了喔。”

  “谁毕业了,都是真澄君拖拖拉拉,害我现在都没毕业。”

  诶,话说咖啡店的女生都很好学上进呢。

  “唔……嗯……”

  发出了含糊的声音后,麻美翻了个身,原本松松垮垮缠在身上的电线瞬间收紧。

  察觉到身体遭受的束缚后,麻美的眼睫微微颤动,慢慢地眼睑张开,咖啡色的眼眸里映出彩灯的颜色。

  “咦?这是怎么回事?”

  麻美眨了眨双眸,看着围绕在她身体轮廓的灯光,原本还半睁半闭的双眸顿时睁得雪亮,露出惊讶的神情。

  她紧接着又看了面前的真澄一眼,终于搞清楚自己目前正处于什么状况。

  “真澄君!你怎么把我捆起来了!”

  第一句话就是怀疑他吗?真澄伤脑筋地扶额。

  “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应该问问自己在睡着前做了什么。”

  “我只是拆开电线,其他的什么都没做……呜哇!真糟糕,完全动不了耶。”

  不知道是怎么缠上的,麻美越是活动四肢挣扎,灯饰电线就越是收紧,让她动弹不得。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成同人志里的女主角了,不要啊!”

  “吵死了!你给我安静一点,如果同人志里的女主角都是你这种笨蛋,估计读者完全不会产生欲望吧。”

  真澄的吐槽跟手刀一起,狠狠地敲在她的头顶。

  麻美顿时泪眼汪汪,发出吃痛的声音。

  “呜……真澄君好过分,居然对女生动手……要是我的M属性觉醒,你要怎么给个交代?”

  “到时候我会好好负起责任。”

  “咦?负起责任是怎样?”

  麻美奋力仰起头,视线上移,看见的是一张无比认真的脸。

  “真,真澄君?你想要做什么?”

  麻美吞咽口水,瑟缩着身体,她不怕真澄,但是她的屁股却害怕他的手掌。

  “没什么,只是想给性格恶劣的女主角一点教训,仅此而已。”

  真澄用与平常无异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在麻美看来却形如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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