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能不能见见我的妈妈?”高松灯轻声问。

  死亡是个很可怕的字眼,但她并不为自己的死期将至而害怕。

  早在很多年以前,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时候,她就想过这样的事情。

  还记得当初她把一盒子西瓜虫当做礼物,送给自己新交到的好朋友,结果招来对方家长打到家里的电话痛骂。

  妈妈接电话的时候一直在弯腰道歉,那种谦卑的,仿佛能低到尘埃里去的酸楚浅笑,尚且年幼的高松灯还不能好好理解,但她也能感受到妈妈有多难过。

  如果是一般的家长,大概转头过来就是一巴掌,还会怒喝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

  但是妈妈没有,她总会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呀?虽然你很喜欢西瓜虫,不过我觉得作为礼物送给别人不太合适,要不要我陪你去重新买一些礼物送过去呢?那样她也会愿意原谅你的吧?

  没有她的话,自闭孤僻的高松灯,可能早早就告别了这个世界。

  一想到自己会死,她只觉得很对不起妈妈,想要再见她一面。

  “这是个合理的要求,但是很遗憾,我只能拒绝。”橘政宗说,“你现在的理智只是暂时恢复了,狂暴的龙血依旧有很强的攻击性,而且你的情况也非常特殊。特殊到我们的观察和调查可能会持续很久。”

  “特殊?”高松灯听不懂,橘政宗的说明只能让她大致理解现况,记忆可以佐证。

  但忽然要让一个普通人接触并理解她常识以外的东西,还需要更详细一些。

  “我们刚刚提到过,是龙血基因让你暴走的,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过龙,那是个遥远的时代,它们曾经统治过人类。后来人类发起战争,埋藏了那段悲惨的历史。”

  橘政宗说,“但龙并没有灭绝,它们仍旧会卷土重来,那是个晦暗的末日时代,龙族将会毁灭人类,试图重建自己的荣光。所有在日本的混血种,身上的龙血都来自于同一位至高无上的龙,就让我们暂且称呼为神好了,神也是那样的一员,时时刻刻都在尝试重返世界。”

  一副早已准备好的古老绘卷缓缓降下,浩瀚的荒原上,破碎的天空下,执刀高呼的战将,扎甲奋发的士兵,喷吐烈焰的恶龙,一个人类文字都没有,那时候的日本压根还没有文字,所以只有以龙文在角落写上夜之食原。

  那是来自古代日本的绘师用岩壁雕刻的壁画,笔触简单,非常象形。

  现代技术拓印了这些真实的记录,以在画卷上重现,乍看上去会有种小孩子的涂鸦感,但那种来自真实历史的厚重气息,是怎么也不可能伪造出来的。

  “为了这个目的,神为自己制造了很多保险,她仿照黑色的皇帝,为自己创造了四样圣骸,其中注入了自己的部分基因。”

  橘政宗的声音久远,”其中最为强大也是最危险的那个我们掌握着消息,剩下的三样则没人知道这些东西具体是什么,那可能是一个骨殖瓶,一只不死的凤鸟,一头游弋的深海怪兽,甚至是不起眼的小虫子,但实际已经活了上万年。”

  “我是……龙神?”高松灯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可是怎么会呢?她分明记得自己的出身,记得儿时在妈妈的怀抱里依偎的影像,家里直到今天都还有她刚出生时一家三口的合照,那张照片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还没有百分百的肯定,但猜测你可能接触过小圣骸,不然血统纯度高的未免太可怕了。那三个小的圣骸不一样,它不会让你成为神复活的载体,但会让你进化成趋近于神的次代种。”

  橘政宗说,“由此你会变成一头真正的龙,忘却自我,坚信自己是神的仆从,开始为了复活神而采取各种行动。如果我们不管,你除了成为嗜血的暴徒,还真的可能把神给救活放出来,整个东京乃至日本都会完蛋,那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大量的信息涌入脑海,每一件听上去都那么匪夷所思,可每一件都有理有据,更有事实为证。

  高松灯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半人类一半龙形,既有少女的娇柔又有恶龙的峥嵘,就像天使和恶魔融为了一体,光与暗的界限都只在一念之间交融汇合。

  但这是没有选择的结局,永远无法向善升上天国,无论如何挣扎反抗,前方等待的都只有绝望邪恶的冥途,穿着尸衣的神在看不见的幽冥中起舞,发出无声的哂笑。

  恍惚间高松灯好像看到了未来,她亲手唤醒了白色的巨龙,遮天蔽日的双翼带起阴影,燎天的烈焰中,整座东京都在哭嚎,焦黑的人形在烈焰中奔跑,哭泣无助的孩子在绝望中尖叫,RING的霓虹灯燃烧着翻转着坠落,盖住破碎的地砖渗出触目惊心的鲜红,整个世界都是血色的斑点。

  有人站在高处,大声地对自己喊着什么,她听不见,也不在乎,她只觉得风中翻涌的那一抹蓝色发梢很烦。

  只是轻轻的一挥爪,那恼人的声音就消失了,黑色的蝴蝶结缎带飘舞着向去很远的地方,落在熟悉的人行桥上,再也没有办法成为人类了。

  温柔的她哭,都是你干的!

  严厉的她吼,这下你满意了?

  漠然的她说,讨厌你。

  那她呢?那个最熟悉的她呢?那个最想听见的声音呢?

  原来最爱你的人总会在第一时间挡在危险的面前,可是她已经被你亲手杀掉啦,食她的肉喝她的血,咕咕嘎嘎,你说真的很好吃,你在笑,可是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坠落,却不知道是为何而心痛。

  “我不要这样!让我去死好了,让我马上去死好了!要是……要是这样就能阻止一切的话!那就让我现在去死!”

  高松灯奋力挣扎起来,哭号着大喊,那么惊恐那么绝望,她连死都不怕,可她害怕自己所喜欢的一切消弭。

  曾经她也很讨厌这个世界,想着为什么只有自己不一样,世界总是对她很冷漠。可后来她得到了朋友,音乐,还有温暖的爱,她开始喜欢这个世界了……可这居然是末日钟声的倒计时?

  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燃烧起来就好了!快要干枯死掉的灰草,最有用处的地方就是当做燃料吧?焚烧宿命,燃尽尸骨,灼灭圣骸!如果这样就能让CryChic好好活着的话,那就让她独自一人成为献给神的祭品!

  钢环拘束发出噼噼剥剥的脆响,那些东西加固以后有上百公斤,即使不做任何约束,光是把人塞在里面就别想出得来。

  但现在它们正在缓缓崩溃,裂隙自上而下一道道的延伸开来,属于高松灯人类的那一半正在褪色,渗出皮肤的白鳞就像倾巢而出的蚂蚁,凸出脊背的骨节在伤害她的同时,也在改变她的身体构造,她越来越像传说中的神,除了体型。

  牢房里的温度骤然上升了,仪表上的读数急速增加,火焰从高松灯的脚下升起,温柔地舔舐着她小腿上的金属。

  那些东西足够承受1700度的高温,短暂的超过也只会改变它的形态而已,但那股烈焰绝非凡火,其炽烈的焚烧仅仅是接触了一瞬,融化的钢水就顺着脚上的鳞片流淌了下去。

  高松灯不但不觉得痛,反而异常的舒服,灼烧与极致的高温,对她来说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么自然亲昵,一寸寸开裂的肌肤在瞬息之间修复,又再一次被烧灼。

  她鲜血淋漓如同死去,但她浴血重生铸成辉煌。

  扭曲的红黑色条纹从机枪的枪口向着弹匣处蔓延,仿佛黑红色的藤蔓正围绕着枪生长,而那些条纹又像是蛇一样活着的。

  数以百计的轻微爆炸接连响起,架在高松灯正前方的机枪带着火焰向天花板弹射而去,火风肆虐,摄像机的影像模糊了一瞬间,再度恢复的时候多了许多焦躁的斑点。

  埋藏在牢房里的高爆炸药也失效了,可怕的瞬间高温早已超过其热分解的温度,致命武器全都成了哑炮。

  极致的高温,绝对精密的控制,乍看起来,会觉得那是青铜与火之王莅临。

  但橘政宗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在得到高松灯这个名字的时候,本部的超级计算机就已经展开了全面的资料调查,出入境管理显示,高松灯是土生土长的东京本地人,从未出过日本,家人也都是日本籍。

  也就是说,她是日本本土的混血种,来自神的血裔。

  然而她的父母并没有暴露出拥有血统的迹象,可能有血统,但微薄的甚至不足以被家族关注,高松灯就更没可能拥有高浓度的血统。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某个时候接触过小圣骸,强大的精神元素帮助她模拟了青铜与火之王对火元素的掌控,虽然远不及那位高贵初代种本尊,但也能成长到次代种级的力量。

  至于极限……没人能知道是多少,龙族之间的血统强化以吞噬彼此来进行,次代种也能成为高贵的龙王本身。

  “你当然得死,我们绝不能让神有一丝重返人间的可能性!但你的死期不应该是现在,至此我可以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确认,在你过去的十六年间,你必然接触到过某个小圣骸,它的基因注入你的体内,在你的身上以高松灯的名义蛰伏了这么久。”

  扩音喇叭里,橘政宗的声音毫无起伏。

  “我们需要对这十六年里你所有的人生轨迹,进行彻头彻尾的调查,你的爱好,交际,去过什么地方,接触过哪些东西,任何一丝痕迹都不能放过。这是一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我们必须要做下去。”

  他一拳砸在某个按钮上,十二道保险栓同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沉重的金属气密门缓缓打开,清新的白檀香味扑面而来,撞击在热风中消散。

  清脆的木屐声里,暗红色的影子提着刀走了进来,那是个穿着红白两色巫女服的女孩,她的长发是暗红色的,眼睛也是暗红色的,整个人的色彩都很惹眼,锋利的就像手中的长刀。

  可她又是那样随和的一个人,淡漠的气质与生俱来,仿佛冰雪,她出现的时候,热风都不由得安静下来。

  高松灯的视线已经模糊了,杀戮的欲望澎湃燃烧,她目眦欲裂,死死瞪着眼前的影子,金色的火焰蠢蠢欲动,升起的热浪展开了无形的领域。

  巫女的眼底里流淌着淡淡的哀婉,她默默地念着什么,一步步走向高松灯,闪烁着红光的钢水在她的木屐边翻涌,她轻轻伸出手,长长的红袖垂落,露出半截莲藕般的手臂。

  她触碰到了高松灯的额头,酷烈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升起,强行将那个酷热的领域压缩湮灭,所有狂暴的恨意都在她的指尖消散了,仿佛她是一位得道的高僧,讲出来的话语就是禅言,杀人无数的恶魔敲开寺院的大门,最终却在巫女的指点下被感化。

  但这绝非没有代价,领域被压缩的同时,高松灯自己也在被压缩,她如同被扔进地狱中滚热的硫磺泉那样嘶叫着,同时剧烈地禁脔,血脉膨胀起来凸出于体表,里面仿佛流淌着赤红色的颜料。

  那寒意拯救了她,同时也在不断地重创她,而她自己的再生能力又在对抗这种伤害,受伤,复原,受伤,复原,她就像是地狱里受尽折磨的灵魂,正在不断经历生死的轮回。

  巫女摸了摸高松灯的额头,轻柔的如同在抚摸什么小动物,她举起来一支注射器,扎向高松灯凸起的血管,然后一口气推到底部。

  那些浓郁的,凝胶一样的鲜红色血清进入高松灯的体内,就像某种特制的镇静剂,持续的龙化现象变得缓慢下来,鳞片不再生长,伤害和复原也归于寂静,最终彻底停滞。

  潮水般的疲倦涌了上来,世界越来越黑暗,高松灯呢喃着,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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