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山河 第十八章 暗市惊鸿逢药女 毒计连环锁孤城

小说:裂山河 作者:衙门人 更新时间:2025-06-14 12:43:56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资溪的初冬,寒风凛冽。残破的城郭在军民日夜不息的劳作下,勉强有了雏形。几段由巨大原木和夯土构筑的矮墙取代了焦黑的废墟,虽不高大,却象征着秩序的重建。城内,简陋的窝棚成片搭建,炊烟袅袅,孩童的嬉闹声驱散了几分死寂。开垦的荒地在寒霜下倔强地透出点点绿意,那是越冬的小麦。一切都在艰难而缓慢地复苏,笼罩在“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务实阴云之下。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赵海率领的“水鬼营”如同饥饿的鲨群,在沧浪与晟京交界的海域神出鬼没。几艘挂着云崇或不明商号旗帜、满载粮秣布匹的货船遭了殃。赵海严格执行蒋朔风的命令:只劫货,少伤人,速战速决,留下“海阎王”的名号混淆视听。劫来的物资,通过隐秘的水道和人迹罕至的山路,源源不断流入资溪的秘密仓库。这些沾着血与火气息的“给养”,是维系资溪生机的命脉。

  蒋朔风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资溪,如同蛰伏的幼虎,监督城防,操练士卒,处理李参军报上来的繁杂民事纠纷。他话依旧不多,眼神冰冷,处理事务却越来越有条理,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不容置疑的威严。陈锋、赵海、李参军三人辅佐尽心,但都清楚,这位少将军心中的那团复仇之火,从未熄灭,只是被强行压制在“缓称王”的策略之下。

  这日,赵海从海上带回一个坏消息和一个迫在眉睫的需求。

  “少将军,沧浪那边的巡逻明显加强了!特别是对小型快船的盘查!我们上次得手后,他们似乎警觉了,再想靠近主要航道劫掠,风险极大!而且…”赵海脸色凝重,“我们抢来的东西里,粮食布匹不少,但…药品奇缺!尤其是金疮药、止血散!上次黑风寨和海上带回来的,都用光了!岛上伤兵营里,不少兄弟的伤口在恶化!再没有药…恐生瘟疫!”

  药品!这比粮食武器更致命!没有药,伤兵无法恢复战力,一旦疫病蔓延,刚聚拢的人心顷刻间就会崩溃!

  蒋朔风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粗糙的木案。劫掠大船风险太高,目标也未必有急需的药品。他看向地图上距离资溪最近、相对繁华的沿海城镇——沧浪王朝治下的“临海城”(周放都督府所在地)。那里是沧浪重要的海贸港口,商贾云集,必有药铺。

  “临海城…”蒋朔风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去一趟。”

  “不可!”陈锋、赵海、李参军异口同声!陈锋急道:“少将军!您身份尊贵!岂能亲身犯险?临海城是沧浪重镇,周放眼皮底下!万一暴露…”

  “扮…行商。”蒋朔风打断他,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带几个人…买药。赵叔熟悉水路…和城里情况。陈叔…你坐镇资溪。”他看向李参军,“李叔,列个…急需的药材单子。”

  他心意已决。资溪不能没有药,而能最快、最稳妥弄到药的,只有他这个“生面孔”,且有赵海这个老江湖带路。

  三日后,临海城码头。

  熙熙攘攘的人流,喧嚣的叫卖声,空气中弥漫着鱼腥、香料和货物混杂的气息。几艘刚刚靠岸的海船正在卸货,码头工人喊着号子,一片繁忙景象。与肃杀荒凉的资溪相比,这里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

  蒋朔风扮作一个跟随“叔父”(赵海所扮)出来见世面的富家小少爷。他穿着质地不错的青色棉袍,头发用布带束起,脸上刻意抹了些灰,掩盖过于锐利的眼神。赵海则是一副精明商贾打扮,带着两个同样乔装的“铁鹞子”护卫。四人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赵海熟门熟路,带着他们穿过拥挤的码头区,拐进一条相对安静些的、两旁多是药材行和杂货铺的街道——百草巷。目标,是巷子深处一家门面不大,但据说药材地道、价格公道的“济世堂”。

  刚走到巷口,一阵喧哗和女子的怒斥声传来。

  “放手!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你们凭什么抢!”

  “凭什么?就凭你们邹家欠张老爷的印子钱利钱还没还清!这点破草根子,就当利息了!滚开!”

  只见“济世堂”门口,几个衙役打扮的彪形大汉,正粗鲁地推搡着一个布衣荆钗的少女,试图抢夺她怀中紧紧抱着的一个青布包裹。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单薄,面容清秀,此刻却因愤怒和屈辱而涨得通红,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死死护着怀里的包裹,毫不退让。旁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掌柜(济世堂老板)正苦苦哀求,却被一个衙役一把推开,跌倒在地。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张老爷说了,今日若再不还钱,就拿你这丫头抵债!”为首的衙役狞笑着,伸手就去抓少女的胳膊。

  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面露同情,却无人敢上前阻拦。谁都知道,这张老爷是临海城一霸,与官府勾结甚深。

  就在衙役的脏手即将碰到少女的瞬间!

  一道青影如电闪过!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那为首的衙役脸上瞬间出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少女身前、面无表情的蒋朔风。

  出手的正是蒋朔风!他并非冲动,而是瞬间判断:这几个衙役并非沧浪正规军,只是地方豪强的狗腿子。出手教训,既能解围,也不至于立刻暴露身份,反而更符合他扮演的“年轻气盛富家少爷”人设。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蒋朔风的声音刻意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和一丝倨傲,模仿着以前见过的纨绔子弟口吻。

  “哪来的小兔崽子!敢管张老爷的闲事?!”被打的衙役回过神来,勃然大怒,招呼同伴,“给我打!连这小娘皮一起抓回去!”

  几个衙役凶神恶煞地扑上来!

  蒋朔风眼神一冷,身形不退反进!他的动作快如鬼魅,毫无花哨,全是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人技!闪身避开当胸一拳,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手腕反关节一拧!咔嚓!伴随着惨嚎,那衙役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同时,右腿如鞭扫出,狠狠踹在另一名衙役的膝弯!又是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兔起鹘落间,两名衙役倒地哀嚎!剩下两个被蒋朔风狠辣的手段和冰冷的眼神所慑,竟吓得不敢上前!

  “滚!”蒋朔风冷冷吐出一个字,如同带着冰碴。

  那为首的衙役又惊又惧,色厉内荏地指着蒋朔风:“好…好小子!有种报上名来!张老爷饶不了你!”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行侠仗义,何须留名?再聒噪,断的就不是手了!”蒋朔风作势欲拔腰间(刻意用长衫遮掩)的短匕。

  衙役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拖起地上的同伴,撂下几句狠话,狼狈逃窜。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叫好声,随即又迅速散去,生怕惹祸上身。

  “多谢…多谢公子仗义相救!”那少女惊魂未定,对着蒋朔风盈盈一拜,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感激。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一双眸子,清澈明亮,如同山涧清泉。此刻因激动和愤怒,脸颊还带着动人的红晕。

  蒋朔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微微一怔。这乱世之中,竟有如此干净纯粹的容颜?但他立刻收敛心神,恢复了冰冷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路见不平。”

  “公子身手真好!”少女由衷赞叹,随即想起怀中的包裹,连忙小心地打开一角,露出里面几株带着泥土、形态奇特的根茎植物,“这是‘七叶一枝蒿’,极难采得,是治疗金疮止血、化瘀生肌的圣品!我爹…我爹生前翻山越岭才寻得几株…差点就被那些恶人抢去了!”提到父亲,她眼圈微红,声音哽咽。

  七叶一枝蒿!止血圣品!

  蒋朔风心中猛地一动!这正是资溪伤兵营急需的救命药!他强压下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姑娘…懂医术?”

  “家父原是城中坐堂大夫,小女子邹青璇,自幼随父学医,略通岐黄。”少女(邹青璇)轻声回答,提到医术,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她连忙去搀扶起地上的老掌柜:“王伯,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谢姑娘,多谢这位公子…”老掌柜连声道谢,看向蒋朔风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邹姑娘,王掌柜。”赵海适时上前,扮演着精明的长辈角色,拱手道,“在下姓赵,带侄儿出来游历。方才见姑娘护药,心系伤患,医者仁心,令人敬佩。我等正需采购一批上好金疮药材,不知贵店可有?价格好商量。”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购药。

  邹青璇闻言,眼睛一亮:“有!有!王伯店里的药材最是地道!前几日刚进了一批上好的三七、白芨、血竭!公子请随我来!”她热情地将蒋朔风等人引入店中。

  在邹青璇的推荐和王掌柜的配合下,蒋朔风顺利采购到了大量急需的止血生肌药材,品质上乘。交易过程,蒋朔风话语不多,只偶尔询问药性,眼神锐利。邹青璇则落落大方,对答如流,对各种药材的产地、炮制、功效如数家珍,显示出深厚的家学渊源。她清丽的面容、专注的神情和谈及医术时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在蒋朔风冰冷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石子。

  临走时,邹青璇犹豫了一下,从自己那个宝贝包裹里取出一小株用油纸包好的“七叶一枝蒿”,递给蒋朔风:“公子今日救命之恩,青璇无以为报。这株‘七叶一枝蒿’药性最佳,公子…或许用得上。”她似乎隐约感觉到这位冷峻少年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蒋朔风看着那株珍贵的草药,又看了看邹青璇清澈真诚的眼睛,沉默片刻,伸手接过:“…多谢。”他将草药小心收好,没有多言,转身随赵海离去。

  邹青璇站在店门口,望着那青色身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涟漪。这位出手狠辣、沉默寡言的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返回资溪的路上。

  赵海看着蒋朔风小心收好那株“七叶一枝蒿”,忍不住打趣道:“少将军,那邹姑娘…心地纯善,医术不凡,模样更是…嘿嘿。”

  蒋朔风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赵海立刻噤声。但蒋朔风心中,却并非毫无波澜。邹青璇那双清澈的、充满生命力的眼睛,与她谈论医术时自信的光芒,如同寒冬里的一抹暖阳,短暂地驱散了他心中沉积的阴霾和戾气。这是他自父亲死后,第一次感受到一种与复仇无关的、纯粹的触动。

  然而,这点微澜很快被严峻的现实压下。当他们带着宝贵的药材秘密返回资溪时,一个更坏的消息正等着他们。

  “少将军!陈将军!出事了!”李参军脸色煞白,拿着一封密信,“我们在沧浪的暗线冒死传讯!萧瑟风老贼的毒计来了!”

  “沧浪朝堂突然掀起弹劾周放都督的风潮!说他养寇自重,暗中支持‘海阎王’袭扰商路!证据就是…就是上次我们劫掠时,‘不慎’遗落的一面…刻着沧浪水师标记的破损盾牌!还有传言说…说少将军您已暗中接受沧浪册封,准备在资溪称王!”

  “同时,金阙那边也传来风声,对我们索要牵制云崇的情报,态度变得极其冷淡!拓跋野甚至派人传话,质问我们与沧浪的关系!”

  “更糟的是!”李参军声音都在发抖,“刘琨的水师…动了!据可靠情报,他已率精锐战船三十余艘,离开东海郡!目标…极有可能就是资溪!而且…他打出的旗号是‘奉旨剿匪,肃清勾结沧浪叛逆’!”

  祸不单行!萧瑟风的离间嫁祸连环毒计,在此时发挥了致命效果!沧浪内部对周放的压力骤增,金阙盟友猜忌疏远,而刘琨的大军,则借着这“名正言顺”的旗号,杀气腾腾地扑来!资溪这座刚刚筑起矮墙、积攒了一点粮食的孤城,瞬间陷入了被孤立、被污名化、被大军压境的绝境!

  蒋朔风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城外刚刚冒出绿意的麦田,看着城内百姓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光,一股冰冷的暴怒和前所未有的压力轰然压上心头!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龙吟”长剑,冰冷的剑锋映照着他布满寒霜的年轻脸庞。他走到城头,眺望南方海天相接处,仿佛能看到刘琨舰队狰狞的帆影。

  “墙…还没筑高…”

  “粮…还没攒够…”

  “王…更不能称…”

  “…但敌…已至城下!”

  他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响彻在闻讯赶来的陈锋、赵海和所有核心将领耳边:

  “传令!全城…备战!”

  “告诉每一个昭明军将士!告诉每一个资溪百姓!”

  “刘琨…想踏平我们的家!萧瑟风…想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没有退路!”

  “唯有…血战到底!”

  “用我们的刀!用我们的血!告诉所有敌人!”

  “资溪…是昭明的资溪!”

  “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寒风呼啸,卷动着城头那面黑底血字的“昭明”旗,猎猎作响。蒋朔风紧握长剑,如同孤峰般挺立在城头。邹青璇赠予的那株“七叶一枝蒿”,静静地躺在他怀中,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与他胸中那焚城的怒火和冰冷的决绝,交织在一起。昭明军的生死存亡之战,在萧瑟风毒计的催逼下,提前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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