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打着哑谜,陈玉如听也听不真切,但直觉告诉她不能被人发现,否则很有可能因为听到别人的秘密惹祸上身。

  只是耳朵捕捉到了熟悉的‘谢大人’三个字时,她眼皮跳了一下。

  毕竟她只认识谢清樾一位谢大人。

  那位谢大人背对着她这边,全程都没有说话,陈玉如也不好判断。

  她刚这么想着,三人中一直没说话的那人就开口了。

  “你们先去,我稍后便来。”

  陈玉如一个激灵,这不就是谢清樾的声音?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直到听到传来关门声,陈玉如都没能缓过来。

  谢清樾?去喝花酒?

  她很难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有种荒谬的感觉。

  果然是男人有了钱后就变坏,连谢清樾都学会逛窑子了。

  “你还要听到什么时候?”耳边响起一道泛着冷意的声音。

  但比起声音,陈玉如更在意她脖子上抵着的东西,冷的,尖锐的,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她僵硬地回头。

  “怎么是你。”对方在看清她的脸后,露出惊愕的表情,快速收起了手中的利器。

  谢清樾站起来,去烛台上加了几根蜡烛,这房里登时亮堂了不少。他将火折子放回原位,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屋里的另一人。

  “你为何会来这里?”

  陈玉如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感觉,还有些后怕。

  要是刚才留下来的人不是谢清樾,又或者谢清樾没等认出她就动手了,那她这条小命岂不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我还想问你呢。”陈玉如没好气地反问,“真是没想到啊,谢大人也学会嫖女人了。”

  “你。”谢清樾被直白的话语噎了一瞬,“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人家位置都给你留好了。”说着,陈玉如故意拉长了声音,重复着谢清樾刚才的话:“你~们~先~去,我~稍~后~便~来。”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耳后红了一瞬,偏过头,不去看陈玉如的眼睛,生硬地换了个话头,“这里人多眼杂,我等会儿先送你下船。”

  “我看最复杂的就是你了。”

  “什么?”谢清樾一下子没懂陈玉如的意思。

  陈玉如也没继续说下去,反而顺着刚才谢清樾的话,“你要怎么送我下船,我刚才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这船有停岸的迹象。”

  “小姐就不用担心这个了,我会安排妥当。”

  又忘记了,谢清樾今时不同往日,本事大着呢。

  她也不操心了,一路上跟着谢清樾走。

  两人上了一艘小船,和她刚来时与云风轻坐的那艘差不多,都是用来接人的。

  只是,这次没有船夫,谢清樾顶上了划船这个活计。

  小船稳稳地划行,清凉的月光渡在湖面上,映出船桨圈出的一层层涟漪。

  陈玉如探出手去晃旁边的荷叶,摘了好大一只荷花拿在手中把玩。

  谢清樾分出心来提醒:“小心些,别掉下去。”

  “你还会划船啊?”

  “嗯,小时候在水边长大的。”

  陈玉如点点头,好像是听谢清樾说过,他出生在江南。

  怪不得船划得这样好,怪不得细皮嫩肉的。

  两刻钟后,船停了岸。

  陈玉如拒绝谢清樾伸过来的手,独自上了岸,拍拍衣裙,“谢了。”

  谢清樾被无声拒绝,也收了手,转身拉起绳将船绑到木桩子上。接着踌躇片刻,“很晚了,我送小姐回去吧。”

  “还送?”陈玉如揶揄,“那船上等你的水灵姑娘怎么办?”

  他摇摇头,失笑道:“她们自有去处,无需我费心。”

  “那也是,也行吧。”

  陈玉如以为会和上次一样,搭着谢清樾的马车回去,没想到这人今天也是搭别人的顺风车来的。

  所以现在两人都要走着回去。

  在花船上耽搁了些时间,已经快到宵禁的时间,街道两旁的小摊大部分都收起来了,只留了零碎几个还在收拾。

  刚才在宴会上,陈玉如就没吃什么东西,折腾了这么一晚,还真有些饿了。

  正好前边还有一个馄饨摊开着,陈玉如拉着人过去。

  她找了个桌子坐下,和老板叫了两碗馄饨,又看向谢清樾。“这家馄饨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来吃过一回。”

  谢清樾笑笑:“嗯,那次你逃课出来,身上还没带银子。”

  陈玉如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天她听说盛京里来了一伙西域来的戏班子,特意从学堂溜出来,还捎上了谢清樾。只是出来得急,银钱放在了书袋里,都没带出来。

  “幸亏老板人好,让我们赊账。”

  提到年少时的这些事情,两个人的脸上都浮上了些温意。

  现下摊子上只有陈玉如两个人,老板菜上得很快。四下安静,时不时传出勺碗相碰的声音。

  谢清樾静静搅着勺,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决定试着询问:“今天在船上,你有没有听到......”

  “我可什么都没听到啊。”

  还没等谢清樾的话说完,陈玉如赶紧否认,将头从碗里抬起来,“我那时困得很,哪里听得清你们在说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谢清樾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然后又换上了一抹浅笑,从喉间发出一声,“嗯。”

  陈玉如不仅听到了一些,而且还直觉他们商量的怕不是什么好事。

  在船上时,她就有意躲开了这个话题,和人东拉西扯。

  官场上嘛,多少有些难以向人道出的事情,她明白的。只是她还无法将这些与向来正直的谢清樾联系起来。

  “谢清樾,你为什么想做官?”她问出了这个已经思考了很久的问题。

  或许是难得的松懈,谢清樾也有了与人说笑的心思,“和旁人一样,我所求的当然是升官发财,位及人臣。”

  “切,俗!”

  ......

  月上中天,谢府书房

  崇均上前,递上一份手信,“大人,今晚左相留信说,让你明天过去一趟。”

  谢清樾坐在案前,左手撑在桌上。他双目微闭,手指捏了捏额间,显露出一抹疲惫,从喉间发出一道声音:“知道了,你也下去歇息吧。”

  片刻后,室内只剩他一人,他才起身走向窗边,望向空中孤悬的一轮弯月。

  窗沿上摆的兰草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发出阵阵幽香。

  他忽地想到了今晚陈玉如问他的问题。

  为什么要做官?

  他为何要做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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