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打开，复又阖上。
殷玉手提宫灯，看着那道桃红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玉奴，你跟了公主多久了？”李公公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少年阴柔的面庞一半覆在阴影里，回答道：“一年，两年……足足有两年了”
“十三公主身边只常伴你一人，想必公主对你也是极其喜爱。”
殷玉苦笑：“是公主心善罢了。”
不过殷玉也忍不住想，倘若当初他跟的是旁人，怕是早已化作皇权之下的一捧黄土。
＊
季嫣没有提灯，是怕有光亮在，裴砚之会将她认出。
铜盆里有不久前才打上来的井水，裴砚之此刻额上也敷着被井水打湿的巾帕。
季嫣伸手把帕子取了下来，放在水里浸了一遍，稍微拧干后再重新敷在他的额头上。
他今日没有束发，唇有些干，好像又消瘦了些。
季嫣觉得他该要喝一点水，但裴砚之还睡着，他这两天应该难得能睡上一个安稳觉，季嫣便不想吵醒他，只打算等他醒来再提醒他喝水。
届时裴砚之若是清醒了，询问她为何是这副打扮，她也已经想好了说辞，若是裴砚之并不清醒，把她误认成了媚媚，那她便顺水推舟假扮一回媚媚。
季嫣觉得，人命为大，只要他能够有所好转，她日后多扮几回媚媚也无妨。
她静静守在一旁，不知道守了有多久，帕子也换了好几回，裴砚之还没有醒。
平时这个时辰，她早该回去了，但眼下情况特殊，她实在放心不下，便没有离开。
不多时又泛起一阵困意，季嫣拿来一只软枕垫在身下，坐下来，手臂压在榻上，脸颊枕上去，先是看了会儿躺在床上的裴砚之，最后实在太困，便闭上了眼睛小憩。
后来惊醒，是听见了裴砚之之梦呓，嗓音沙哑地唤着“媚媚”。
季嫣撑起了身体，不敢乱来，等他平复下来后，才伸手去取他额上的巾帕，丢进了铜盆里，又拿手心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好像没那么烫了。
她打算收回手，可刚准备抽离时，整个手掌都被握住。
裴砚之将她的手掌攥在手心，他掌心极烫，像冬日的暖手炉。
“皇……”季嫣张了张唇，刚发出一个音节，声音便止住，她差点忘记了要假扮媚媚的事，此刻生生按捺住了说话的冲动。
她把眼帘垂低了些，没有开口说话。
“妹妹，你来看我了。”
裴砚之的声音沙哑，可季嫣莫名就是能从他声音里听出来一丝欢愉。
同时，她有点紧张。假扮媚媚说起来很容易，可真正面对裴砚之的时候，她总觉得处处都是破绽。
裴砚之一定能看出来端倪，到时候或许会笑她愚笨，竟能想到如此幼稚的法子。
“为何不抬头？”裴砚之突然出声，攥着她掌心的手，力道稍微放松了些，声音显得柔和，“你弃了我许久，如今又来看我，是在可怜我吗？”
没有。
季嫣无声地说出口，同时对他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媚媚是怎么看待裴砚之的，但于她而言，她来冷宫看望他，同情只占少数，更多的是她自己也想来。
裴砚之对她好，给她细致入微的关爱，不会像裴玠那样总拿言语刺她，也不会像奉殊，总给她带来压力。
她只有在他这里，才可以什么都不用想，说话也无需斟酌再三，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是好是坏，裴砚之都会包容她。
“为何不说话？”裴砚之问道，“是担心我责怪你么？”
“其实你来不来看我，我都不会怪你，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季嫣垂眸，这些话都是对媚媚说的，裴砚之真的太爱她了，宁愿自己放手，也不愿意勉强她。
“没关系，你不想说话便不说，兴许连我此刻见到你，也都只是一场梦。”
“不过……”他声音顿了下，突然低低笑了，“倘若这真的是梦，也极好，我便能没有心理负担地自私一回，欺负你一次。”
季嫣还是没有说话。
她的手被裴砚之握在掌心，动弹不了。
他刚才的这些话，是情话么？她似乎不该听的。
季嫣此刻心里乱糟糟的，没注意到裴砚之低下了脑袋，下一刻就在她耳边耳语：“陪我睡一觉，可好？”
什么？
季嫣傻眼。
不等她回答，裴砚之忽地起身将她抱上榻，季嫣甚至来不及遮掩面容。
不过好在裴砚之把她抱上榻后，就将她揉入了怀里，她脸颊埋在他的胸膛处，他看不见，也就不用担心会露馅。
季嫣刚放松下来，就又感受到裴砚之的手指在她发间轻抚，她脊背绷紧，不敢动。
裴砚之笑了笑：“不用那么紧张，放松一点。”
季嫣放松不了，她不清楚裴砚之和媚媚之间发展到了哪种地步，万一他们已经越过雷池……那她就绝不能再继续演下去了。
现在也很危险，她思来想去，终是没忍住压低了声音问：“只是睡觉吗？”
她声音闷闷的，故意说得含混不清，裴砚之应该听不出来是她。
然而裴砚之却突然安静下来。
空气格外静默，季嫣如坐针毡，忍不住怀疑，裴砚之其实已经发现是她了，此刻兴许是愤怒，或是不堪，不堪于让她窥知了他对媚媚的心意。
但季嫣设想的糟糕的情况全都没有发生，裴砚之回答她：“嗯，只是睡觉。”
他抱紧了她，下颌抵住她的发顶，向她承诺，“不做别的。”
季嫣闻言抿了抿唇，心中还有些犹豫，真的要陪他睡一觉吗？这样做或许是错的，可如果她今夜拒绝了他，他的心疾会不会因此而加重？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裴砚之脑袋微微低下来，干燥的唇轻轻在她头顶压了一下，声音哑道：“别乱想，睡吧。”
季嫣僵住，内心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季嫣已经不记得了，但天没亮时，她突然惊醒，顿了顿，把压在腰间的手臂移到了一旁。
直到天已露白，她整个人才好像清醒过来，心中顿感荒谬，没有看裴砚之一眼，仓促从榻上下来，衣冠不整地跑出了寝殿。
殷玉手提宫灯，看着那道桃红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玉奴，你跟了公主多久了？”李公公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少年阴柔的面庞一半覆在阴影里，回答道：“一年，两年……足足有两年了”
“十三公主身边只常伴你一人，想必公主对你也是极其喜爱。”
殷玉苦笑：“是公主心善罢了。”
不过殷玉也忍不住想，倘若当初他跟的是旁人，怕是早已化作皇权之下的一捧黄土。
＊
季嫣没有提灯，是怕有光亮在，裴砚之会将她认出。
铜盆里有不久前才打上来的井水，裴砚之此刻额上也敷着被井水打湿的巾帕。
季嫣伸手把帕子取了下来，放在水里浸了一遍，稍微拧干后再重新敷在他的额头上。
他今日没有束发，唇有些干，好像又消瘦了些。
季嫣觉得他该要喝一点水，但裴砚之还睡着，他这两天应该难得能睡上一个安稳觉，季嫣便不想吵醒他，只打算等他醒来再提醒他喝水。
届时裴砚之若是清醒了，询问她为何是这副打扮，她也已经想好了说辞，若是裴砚之并不清醒，把她误认成了媚媚，那她便顺水推舟假扮一回媚媚。
季嫣觉得，人命为大，只要他能够有所好转，她日后多扮几回媚媚也无妨。
她静静守在一旁，不知道守了有多久，帕子也换了好几回，裴砚之还没有醒。
平时这个时辰，她早该回去了，但眼下情况特殊，她实在放心不下，便没有离开。
不多时又泛起一阵困意，季嫣拿来一只软枕垫在身下，坐下来，手臂压在榻上，脸颊枕上去，先是看了会儿躺在床上的裴砚之，最后实在太困，便闭上了眼睛小憩。
后来惊醒，是听见了裴砚之之梦呓，嗓音沙哑地唤着“媚媚”。
季嫣撑起了身体，不敢乱来，等他平复下来后，才伸手去取他额上的巾帕，丢进了铜盆里，又拿手心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好像没那么烫了。
她打算收回手，可刚准备抽离时，整个手掌都被握住。
裴砚之将她的手掌攥在手心，他掌心极烫，像冬日的暖手炉。
“皇……”季嫣张了张唇，刚发出一个音节，声音便止住，她差点忘记了要假扮媚媚的事，此刻生生按捺住了说话的冲动。
她把眼帘垂低了些，没有开口说话。
“妹妹，你来看我了。”
裴砚之的声音沙哑，可季嫣莫名就是能从他声音里听出来一丝欢愉。
同时，她有点紧张。假扮媚媚说起来很容易，可真正面对裴砚之的时候，她总觉得处处都是破绽。
裴砚之一定能看出来端倪，到时候或许会笑她愚笨，竟能想到如此幼稚的法子。
“为何不抬头？”裴砚之突然出声，攥着她掌心的手，力道稍微放松了些，声音显得柔和，“你弃了我许久，如今又来看我，是在可怜我吗？”
没有。
季嫣无声地说出口，同时对他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媚媚是怎么看待裴砚之的，但于她而言，她来冷宫看望他，同情只占少数，更多的是她自己也想来。
裴砚之对她好，给她细致入微的关爱，不会像裴玠那样总拿言语刺她，也不会像奉殊，总给她带来压力。
她只有在他这里，才可以什么都不用想，说话也无需斟酌再三，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是好是坏，裴砚之都会包容她。
“为何不说话？”裴砚之问道，“是担心我责怪你么？”
“其实你来不来看我，我都不会怪你，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季嫣垂眸，这些话都是对媚媚说的，裴砚之真的太爱她了，宁愿自己放手，也不愿意勉强她。
“没关系，你不想说话便不说，兴许连我此刻见到你，也都只是一场梦。”
“不过……”他声音顿了下，突然低低笑了，“倘若这真的是梦，也极好，我便能没有心理负担地自私一回，欺负你一次。”
季嫣还是没有说话。
她的手被裴砚之握在掌心，动弹不了。
他刚才的这些话，是情话么？她似乎不该听的。
季嫣此刻心里乱糟糟的，没注意到裴砚之低下了脑袋，下一刻就在她耳边耳语：“陪我睡一觉，可好？”
什么？
季嫣傻眼。
不等她回答，裴砚之忽地起身将她抱上榻，季嫣甚至来不及遮掩面容。
不过好在裴砚之把她抱上榻后，就将她揉入了怀里，她脸颊埋在他的胸膛处，他看不见，也就不用担心会露馅。
季嫣刚放松下来，就又感受到裴砚之的手指在她发间轻抚，她脊背绷紧，不敢动。
裴砚之笑了笑：“不用那么紧张，放松一点。”
季嫣放松不了，她不清楚裴砚之和媚媚之间发展到了哪种地步，万一他们已经越过雷池……那她就绝不能再继续演下去了。
现在也很危险，她思来想去，终是没忍住压低了声音问：“只是睡觉吗？”
她声音闷闷的，故意说得含混不清，裴砚之应该听不出来是她。
然而裴砚之却突然安静下来。
空气格外静默，季嫣如坐针毡，忍不住怀疑，裴砚之其实已经发现是她了，此刻兴许是愤怒，或是不堪，不堪于让她窥知了他对媚媚的心意。
但季嫣设想的糟糕的情况全都没有发生，裴砚之回答她：“嗯，只是睡觉。”
他抱紧了她，下颌抵住她的发顶，向她承诺，“不做别的。”
季嫣闻言抿了抿唇，心中还有些犹豫，真的要陪他睡一觉吗？这样做或许是错的，可如果她今夜拒绝了他，他的心疾会不会因此而加重？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裴砚之脑袋微微低下来，干燥的唇轻轻在她头顶压了一下，声音哑道：“别乱想，睡吧。”
季嫣僵住，内心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季嫣已经不记得了，但天没亮时，她突然惊醒，顿了顿，把压在腰间的手臂移到了一旁。
直到天已露白，她整个人才好像清醒过来，心中顿感荒谬，没有看裴砚之一眼，仓促从榻上下来，衣冠不整地跑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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