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了陛下。”

  少女颤抖着在他怀里说出口,明明怕极了,却仍旧倔强地要将他虚伪的面具一一撕开,当真是一点不留余地。

  “嗯。”裴砚之没有反驳,甚至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说,“父皇饱受病痛折磨,苟活一日便要受一日折磨,我这样做,也只是让他能早日得到解脱。不好么?”

  这分明是歪理。

  季嫣还是不敢相信,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裴砚之会弑父。

  她心中对他的怨恨一时大过了恐惧,不禁用刺耳的话语道:“裴砚之,你分明只是为了自己。”

  “你曾经说过,‘民之所系仰者,君也’,还说,‘君之所贵者,仁也’,可你却一样都没有做到。”

  “你不配当皇帝,裴砚之,你更不配得到爱。”

  她字字戳他肺腑,裴砚之淡淡一笑,他到底在抱什么期待?明明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嫣嫣,对我来说,这世间无人对我仁慈,我又何必对他们仁慈?自私吗?或许是,可我也只是用他们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他们,我不觉得我有错。”

  季嫣一时哑口无言。

  半晌,她劝道:“裴砚之,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裴砚之静默后,对她温柔笑了笑,“只怕是来不及了。”

  言罢,申奚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陛下,茶水已沏好。”

  闻言,裴砚之便让申奚把茶水送进来。

  申奚见到公主被困在陛下膝上,也并不感到意外,只将沏好的茶置于桌面上,就起身告退。

  裴砚之为季嫣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中:“先喝口热茶吧。”

  季嫣盯着那杯茶,没有伸手去接。

  她不去接,裴砚之便亲自喂她去喝,将茶杯递到她唇边,好言相劝,对她的“不乖”丝毫不恼,反而极有耐心。

  季嫣并未动容,只覆下睫,低声道:“我不想喝。”

  “听话,嫣嫣。”他语气似有几分无奈。

  季嫣此刻问他:“倘若我执意不喝,你是不是就要逼我喝下去?”

  看似是在说喝茶这件事,可字里行间,却又意有所指。

  裴砚之眸色僵了僵,道:“旁的我都能允你,唯独这个不行。”

  季嫣脸色当即变了变,“茶里是有什么吗?”

  茶水里的确有东西,裴砚之并未告诉她,只是说:“嫣嫣如果不喝,我就只能亲自喂你。”

  季嫣手指攥紧,随即,她抬手拂开了那杯茶,衣袖也沾染了一点茶水。

  裴砚之并未设防,被她轻而易举推开,茶杯脱了手,摔碎在地面上。

  空气仿佛静止,裴砚之也沉默了下去。

  季嫣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脸,但此刻也能想象到布在裴砚之脸上的阴霾,他一定生气了。

  良久,裴砚之才有了动作,他重新倒了一杯。

  那杯茶没有递向季嫣,而是递向自己,被他含在了口中。

  他眼下口不能言,只将手挟在她腋下,不容抗拒地将她抱起来调转方向,季嫣再坐下时,裙摆都被抵开,裙下的绸裤压在裴砚之的膝上。

  她当即就挣扎得厉害,要从他腿上下来,但裴砚之的双臂却似铁钳,牢牢将她箍住。

  季嫣脸颊也被抬起来,被迫对上那双幽深晦暗的眸。

  裴砚之朱唇紧抿,含了一口清茶。

  紧接着拇指压在她唇角,轻而易举就抵进去,探入唇中。

  季嫣下意识咬住,裴砚之却并没有躲,任她咬住手指,也不觉得疼。

  季嫣却咬不下去了,心尖生涩,不自觉松开了牙关。

  她看到裴砚之眼底幽黑,似包含了千言万语。

  良久,他将拇指移开,五指轻柔托住她的下颌,柔软的唇贴过来,季嫣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当即转过了脸,但很快又被他捧了回去。

  她仍是不肯张嘴。

  裴砚之似无可奈何,只好再用指抵开她的唇,待她檀口张开,便低头将茶水渡了过去。

  季嫣不肯咽下,想吐出去,察觉到她的意图,裴砚之喂完茶水也没有离开,堵住逼迫她咽下。

  季嫣喉咙被呛了两下,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将茶水吞咽入腹。

  裴砚之喂完水,还没有走,漆黑的眸看了许久她微微湿润的睫,似叹了口气,最后在她唇上亲了亲,就退开了,只将她按入怀中轻抚。

  “没事了,嫣嫣,只此一次,没有下回了。”

  季嫣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就是裴砚之这句话。

  之后便阖上双目,汹涌的情绪在最后一秒从心头滚过,眼角也滑下了一颗泪珠。

  裴砚之拥她入怀,静默许久,才从袖中取出玉瓶……

  *

  公主寝殿里尚未点烛,裴砚之抱季嫣回榻上,刚刚才将她放下,角落里就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你对她下蛊了?”

  裴砚之身体略微一僵,便直起了身子,淡淡道:“皇叔有这功夫,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你还真敢?!”

  裴玠气到失语,胸口起伏了许久,才稍微有所缓和,“裴砚之,你还想自欺欺人多久?一颗受蛊虫控制的心,当真是你想要的吗?你把她变得身不由己,就不怕她日后恨上你?”

  “没有日后,我所求不多,哪怕她的心不在我身,我也要求得她的人。”

  人心会变,他不奢望季嫣的爱,只要她的人。

  自欺欺人又如何?他只要不在意,便可以骗上自己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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