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霄宫,养心殿。

  厉元淑抬脚跨过门槛,款步走到大殿正中的书案后。

  案面宽大,摆着几座“小山”,这一堆堆书山,全部是大楚官员呈上的奏折。

  自从楚帝隐退,贵妃代政,每日批阅奏折,就成了厉元淑的日常之事。

  五年时间,日日如此。

  相比高龄隐退的楚帝,足以称得上一句勤勉。

  厉元淑命随身女侍研墨,顺手打开第一本奏折,来自翰林院的魏党言官冯启。

  其中内容又泛又空,没什么营养。总结来说,是在拐弯抹角,引经据典地骂她“妖妃摄政”“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甚至不惜为此作诗一首,力求增加文字的杀伤性。

  倘若能引起妖妃震怒失态,便可使得言官冯启在魏党官员中声名鹊起,名声大噪。

  但贵妃娘娘今日心情不错,看这奏折非但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点评起来——即便这诗是在骂她。

  “诗还不错,只是过于追求辞藻华丽,稍显匠气。”

  凡是江左人家,都听过一个传闻,传说厉家小女天资聪颖,三岁便可倒背古诗,五岁便能通读文集。

  这传说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总体大差不差。

  厉元淑从小拜当地大儒为师,饱受文墨熏陶,对于文人才子,是发自本能的欣赏。

  只可惜这些云庐书院出身的腐儒,空有文采,心思不端,只会用文字做刀,找她的不痛快。

  而她手下那帮酒囊饭袋,在诗词才学上远逊于魏党。

  因此,京城文化圈的话语权被魏党牢牢掌握在手里,“妖妃”这一称呼,便是魏党文人精心营造出的。

  其目的,正是为了削弱她“奉旨代政”的合法性。

  入京五年,厉元淑倒也被骂习惯了。

  楚帝在时,这帮文人拼了命地骂楚帝。楚帝不在了,他们又立了个“妖妃”的靶子,继续骂她。

  他们总要找点什么骂的。

  这世间若无妖邪,哪还有浩然正气?

  “娘娘,按您的吩咐,秘籍和玉牌都给何押司送去了。”

  寒酥完成任务,回来向贵妃汇报。

  厉元淑手不停笔,继续吩咐:“嗯。今日他来过书房和凉亭的消息,瞒着。但别捂得太死,要给别人知道的机会。”

  “是。奴婢明白。”

  玉霄宫作为贵妃寝宫,贵妃党力量的汇集之地,其中的每一处地点都有相应的政治意义。

  比如,养心殿是贵妃理政的场所。

  代表正式的政务场合,通常用来接待一般朝臣。

  而书房则更加私密,通常用来开小会,会见朝中重臣。

  花园凉亭则多一些闲情雅致,只有私交不错的“宠臣”才有机会和贵妃娘娘在凉亭商谈。

  从理论上说,何书墨一个七品文书其实并没资格进玉霄宫的书房,更别说位于后花园的凉亭了。

  作为厉元淑从小养在身边的心腹丫鬟。

  寒酥瞬间明白厉元淑此举的用意。

  娘娘这是打算要告诉魏党,有个叫何书墨的小官,因为粉碎魏党阴谋,得到了超纲的“殊荣”。

  直白地说,是要让魏党的人输个明白,他们蓄谋已久的《兵甲失窃案》,到底是输给谁的。

  “有心事?”

  厉元淑蓦地停笔,看向自己的小丫鬟。

  她们从小一块长大,彼此虽是主仆,但其实更像姐妹。寒酥心情不对,瞒不过她。

  “小姐,关于那个何书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私下里,寒酥常常会用闺称来称呼贵妃娘娘。这在外人看来,虽然是“大不敬”,但对她们来说却显得更亲密。

  事实上,寒酥觉得,小姐与以前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坐的位置变了,从在江左的“治家”,变成在京城的“治天下”。

  小姐还是她熟悉的那位无所不能厉家贵女。

  “随手一子罢了。”厉元淑放下手中毛笔,耐心解释:“他既已坏了本宫大事,杀他于事无补,不如让他一试。成了败了,让他去折腾,我们都没损失。”

  寒酥语气诧异:“小姐,连你也没有把握?”

  厉元淑嗔了她一眼,道:“你家小姐是神仙吗?事事算无遗策?张家在京城扎根百年,树大根深,牵扯极多,就连本宫也要借魏淳之势来打压他。更何况是那小子。”

  寒酥点头。

  心道也是,连小姐都做不到的事,她不应该对那个人幻想太多。

  ……

  日上三竿,炊烟袅袅。

  楚淮巷附近的一处民宅中,一位不着寸缕的男子悠悠转醒。

  这男子身材偏瘦,相貌阴翳,淡淡的黑眼圈印在脸上,瞧着便不像什么好人。

  “敲敲敲,敲你妈的头!”

  “老子昨晚不是说了吗!在外面候着!不要敲门,打扰老子睡觉!”

  宿醉被敲门惊醒,男子头痛欲裂,脾气相当不好。

  他掀开被褥,准备起身穿衣,却发现床上还有一个漂亮女人。

  女人同样不着寸缕,但是双眼呆滞,浑身冰凉。

  “死了?”

  男子心中稍稍吃惊,些许记忆浮现脑海。

  昨夜他在楚淮巷吃酒,回家路上运气很好,碰见一位漂亮美妇,外貌身段都合心意,加上正是熟透的年纪。

  自己一个没忍住,命家丁摸清居所……

  于是顺理成章……

  老京城人都知道一句顺口溜:一等贵女,二等闺秀,三等良家,四等处子,五等狎妓。

  楚淮巷那些抛头露面,频频揽客的专业户,真正老京城是瞧不上眼的。

  他们平日出手,最次也得貌美处子。良家美妇虽然更好,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如果运气再好,还能遇到某些极具个性的“烈马”。

  滋味美妙,回味无穷。

  远不是那些不会动的“死肉”能比的。

  “二少爷!老爷刚从宫里回来,命你速速回府。”

  雄厚的嗓音从屋外传来,床上男子大吃一惊。

  “郑管家?他怎么亲自来找我来了?”

  郑管家是家里老头子的心腹,一身武艺难寻敌手,便是他也不愿得罪。

  男子快速穿衣,片刻后推门而出。

  门外情形有些微妙。

  只见一位鬓发斑白的男子站在门口,赫然是郑管家。

  不远处,几位家丁押住一个麻衣汉子跪在院中。

  麻衣汉子见男子出来,本来消沉的神色突然激动:

  “你个畜生!没娘教养的!你把我娘子怎么样了!你放开她,要杀要剐冲我来!”

  哦。

  这是屋里那位的丈夫。

  昨晚一直被押在屋外,想必是听完了全程。

  男子嗤笑一声,头也不疼了,神清气爽地走到汉子面前,蹲下身来。

  “你家娘子真不错,就是性子太烈,不禁玩,死了。”

  麻衣汉子目眦尽裂,浑身发抖:

  “畜生!你就是个畜生!我要报官!让你不得好死!”

  “报官?老子就是官!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叫张不凡,家里老头子是当朝侍郎!大理寺卿见了我爹也得客气一声‘张大人’。衙门都是我家开的,你还报上官了?”

  麻衣汉子难以置信,嘴巴半张,说不出话。

  张不凡最是享受这样的表情,他若不以势欺人,那他爹的侍郎不是白当了吗?

  拍了拍汉子脸颊,张不凡随手摸出数张银票。

  然后看也不看,便把银票捏作一团,塞到麻衣汉子半张开的嘴里。

  “老子是讲究人,不白玩。这是几百两,够你再娶十房妾室了。折一得十,你就偷着乐吧。”

  处理完后事,张不凡站起身,抖了抖衣服,看向郑管家。

  “郑叔,老头子这是抽的什么风?”

  郑管家瞄了一眼麻衣汉子,示意家丁自行处理。

  似乎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他面不改色道:“二少爷快回家吧。老爷今天气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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