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却不是吕三笑的声音。

  “谁?”我极力平复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元罡气流入双腿,鼓荡激发。

  缠在脚踝的那股巨力消失了。

  耳边听到一阵低语。

  声音忽远忽近,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语调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稳住心神,闭上眼睛,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全力感知周围气息。

  黑暗中,有什么在靠近。

  不是从前方,也不是两侧,而是从身后的石壁内部。

  鬼瞳之下,一团浓稠的死气正从石壁中渗出,像墨汁滴入青水,级缓晕开。

  石壁表面开始龟裂,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蔓延,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石壁另一侧,一点点挤压过来。

  来不及多想,我转身向石阶下方狂奔。

  脚步声在通道中激荡,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奔跑。

  石阶湿滑,几次险些跌倒。

  我不敢回头,但能感觉身后的空间正在制扭曲、变形。

  跑了不知多久,双腿开始发酸,呼吸变得急促。

  石阶还是看不到尽头,一直向下,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终于忍不住回头。

  心脏几乎停跳。

  身后的石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滑的石壁,与我刚才站立的地方一模一样。

  不,或许就是同一面石壁。

  它像活物一般,追着我移动。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我停下脚步,大口踹息。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在石阶上,发出“嗒嗒”声。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思考。

  石阶不可能没有尽头,之所以走不到尽头,无非几种可能。

  第一,陷入了幻境。

  就像上次进来时,我因闻到奇异的花香,而陷入幻境,差点迷失。

  但这次不同,空气中只有潮湿的霉味,没有其他特殊气味。

  我的感知都很清醒,不像是幻镜。

  第二遇到了阵法。

  这是最有可能的。

  二爷曾说过,高明的阵法能让人在方寸之地转上三天三夜而不自知。

  不过,任何的阵法都有破绽。

  越是复杂的阵法,破绽往往越容易发现。就像最精密的锁,钥匙可能只是一根铁丝。

  第三个可能,这里的设计和布局极为特殊,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人很容易失去方向感。比如石阶设计成螺旋状,或者带着不易察觉的弧度,就会让人不断绕圈而不自知。

  就像在沙漠中行走,没有参照物时,人总会不自觉地走偏。

  我决定逐一验证。

  首先排除幻境。

  咬破舌尖,剧痛伴随着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如果是幻境,此刻应该会出现波动或裂痕。

  可周围一切如常,石阶依旧看不到底。

  接着我脱下外套,撕下一截袖子,系在石阶的扶手上作为标记。

  继续向下走,每走三十步左右就做一个记号。

  走了约莫半小时,我的手突然摸到了熟悉的布料。

  果然,我一直在绕圈。

  但这无法确定是设计的问题,还是布置下了阵法。

  要区分两者,需要找到阵眼或者破绽。

  我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回元罡气凝于太阳穴,感知周围的气场变化。

  此时的石阶不再是石阶,而是一道道流动的气流。

  在这些气流中,寻找不和谐的节点。

  就像在完美的织锦上,寻找脱线的针脚。

  终于。

  在右侧约一人高的位置,气流出现一个细微的断层。

  这个断层很有规律,每隔几秒钟就会出现一次。

  如果是天然形成的,不可能如此规律。

  我缓缓睁眼,摸向那个位置。石壁触感冰凉,似乎并无异样。

  可当我将回元罡气集在掌心按上去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抵抗——就像按在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上。

  我凝聚全身的内气于右手,猛地拍向那块区域。

  “轰……”

  石壁很薄,应声碎裂,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缺口。

  没有犹豫,我侧身钻了进去。

  刹那间,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已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里。

  脚下仍是石阶,但周围的景象已截然不同。

  石壁上嵌着幽幽发光的磷石,照出一条向下的通道。

  我继续向下,这次石阶很快就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一个拱形石门,门上雕刻着扭曲的纹路。

  推开门,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一座古墓的地宫。

  地宫呈八角形,中央是一圆形水池,水面漆黑如墨,不起一丝波澜。

  八根石柱环绕水池而立,每根柱子上都盘着一条石雕巨蟒。

  墙壁上刻满了壁画,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不是常见的祥云仙鹤,而是各种扭曲的人形。有的破开膛破肚,有的被倒吊剥皮,还有的被无数细线缠绕,像一个个提线木偶。

  这些人形的面部,都被刻意磨平,没有五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腐烂和腥臭的气息,令人作呕。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鞋底踩在地面的积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地宫两侧各有四个耳室,门帘早已腐烂,只剩下锈蚀的铁环。

  左侧第二个耳室中,隐约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我轻手轻脚地靠近。

  耳室内,金不换被铁链吊在凸起的石头上,双目紧闭,发出痛苦的低吟声。

  他已经瘦脱了形,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出血。

  “老金……”我轻声叫他。

  听到我的声音,他艰难的睁开眼,瞳孔有些涣散。

  “方,方断尘……”他的声音几乎听不清,“你……你也被抓进来了?”

  “不要说话,我带你出去。”我摸索着铁链的锁扣,却发现与石头浑然一体,像是浇筑而成。

  金不换虚弱地摇头:“不用管我,去救九哥……”

  我心头一喜,二爷还活着。

  “柳前辈呢?”我轻声问。

  “在……在一起……”金不换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后,昏了过去。

  “老金,老金……你要坚持住。”我叫了他两声。

  内气全部聚于双臂,用力拉扯铁链,却还是纹丝不动。

  如此的坚固,徒手几乎不可能弄断。

  必须找到合适的工具才行。

  我看了金不换一眼,气息虽然微弱,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而二爷和柳兰英年纪大了,如果跟金不换这样受到折磨,肯定撑不住。

  于是我马上转身,摸到另一个耳室。

  这处耳室没有人,只有一具石棺。

  我一心想着二爷和柳兰英,没有过多关注,从一旁擦身而过。

  正当我快要走出耳室时,脚下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

  接着响起轻微的“咔咔”声。

  我意识到不妙,赶紧抬腿。

  可已经晚了。

  石棺发出一声闷响,棺盖缓缓滑开,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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