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证据后,江启明忍了又忍,终是压制去陆氏找陆世豪算账的冲动。

  陆安苒接到舅舅电话后,晚自习请假去老宅。

  这段时间她表现很好,老师对她也很满意,二话不说批了假。

  江家老宅。

  梧桐叶正簌簌落在肩头。老宅雕花门廊下。

  乔时倚着红木立柱朝她挥手,腕表折射的冷光在暮色里一闪而逝。

  陆安苒隐约觉得有事要发生。

  “阿时哥,舅舅这么晚了找我们什么事啊?”

  乔时大概猜到了什么,却没在陆安苒面前多说。

  跟在陆安苒后面,往楼上走去。

  书房门半掩着,江启明擦拭眼镜的动作凝滞在半空。

  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手术刀,精准剖开她刻意维持的平静。

  “学校最近怎么样?“

  钢笔敲击桌面的声响惊得陆安苒一颤,她瞥见舅舅西装口袋露出半截文件。

  是京大特长生招生简章。

  陆安苒喉咙突然发紧,她想起钢琴教室被撕碎的报名表。

  想起陆安念指尖在琴键上翻飞时挑衅的眼神。

  “挺好的,大家都在冲刺高三。“

  她垂眸盯着鞋面的褶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江启明突然将文件拿出来,“两个特长生名额,钢琴九级的你居然没申报?“

  内推了两个特长生不假,其中一个名额本来是自己,结果被陆安念抢了去。

  陆安苒早都知道。

  只不过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主要是她想考京大,觉得作为特长生被录取,专业方面比较受限。

  她不喜欢被人左右,更喜欢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况且在沈赫野的辅导下,她感觉自己的名次一步步往前,只要坚持,应该能考上京大。

  陆安苒没想到舅舅知道这么多学校的事。

  当即看向乔时。

  接收到求救信号,乔时开口之际,被江启明眼神呵退。

  “你看阿时做什么?自己的事都说不明白吗?”

  江启明是真的气。

  但也是真的心疼。

  以前的陆安苒可不是这么沉默,以前看到自己总会甜滋滋地拉着他的手臂,一口一个舅舅。

  虽然他面上装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对这个外甥女是特别喜欢。

  只要她开口要的东西,每一次都满足。

  可这次,陆世豪把私生女转到和陆安苒同一所学校。

  这不是纯纯膈应人吗?

  那对母女存的什么心思,路边的傻子都知道。

  何况是骄傲敏感的陆安苒。

  想必没少受委屈吧。

  偏偏这个小丫头自己受着,也不跟他说。

  这让江启明久久不能释怀。

  陆安苒组织了一下语言,故作轻松地说:“哎呀,这都很久的事了,提这个干嘛呀,陆安念又不是我的对手,我的脾气你知道的呀,我会怕她?”

  其实陆安苒知道舅舅是心疼自己。

  不过老光棍一个,不太会关心人罢了。

  说着她走过去挽着舅舅的胳膊,撒娇的用头去蹭舅舅肩膀,“就这么一件小事你把我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下来了。”

  江启明喉结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这个叱咤商界的男人,面对外甥女时总显得笨拙又无措。

  他反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却被陆安苒突然举起的手吸引。

  指腹和掌心布满薄茧,在台灯下泛着微微的淡红。

  江启明心疼坏了。

  “瞧见没?这可是我冲刺京大的军功章!“

  她故意晃了晃手掌,语气带着少年人的倔强,“您就别想着把我送出国镀金啦,亲手考上的名校,可比现成的香多了。到时候我带着录取通知书站在您面前,保准让整个商圈都知道,江家出了个京大才女!“

  江启明扶着眼镜的手猛然收紧,镜片后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

  一旁的乔时亦微微挑眉,目光在少女挺直的脊梁上多停留了几秒。

  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娇气的小姑娘,此刻周身散发着令人陌生又惊艳的锋芒。

  她好像真的长大了。

  听到京大,江启明明显不淡定了,“你说你想考京大?”

  陆安苒点头,“怎么,这种事你觉得我会跟你开玩笑?”

  江启明和乔时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不一样的想法。

  尤其是乔时。

  他没想到陆安苒的变化这么大。

  京大可是重点院校,她什么时候给自己定下这么严格的目标了?

  突然蹦出这么一个消息,江启明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下去。

  鼓励了陆安苒几句后,便让她回去。

  陆安苒走出去以后,总觉得舅舅有话没说完。

  便悄悄在书房门口站着偷听。

  待陆安苒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书房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先别让苒苒知道,备考的关键时期,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打乱她的阵脚。“

  乔时翻开笔记本,屏幕幽光照亮他凝重的神色:“陆世豪上次买凶伤人的监控录像已被覆盖,目击者证词零散,想要将他定罪……“

  他顿了顿,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难度极大。”

  “那个畜生!”

  江启明猛地拍案而起,水晶镇纸应声滚落,“为了陆家那点破家产,居然敢对婉清下黑手。”

  他转身望向窗外的霓虹,背影紧绷如弦,“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陆世豪,尤其注意江婉清的行踪,这次没得手,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

  狗入穷巷,现在的陆世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苒苒,我怕她……“

  江启明话音未落,雕花木门轰然震动,陆安苒撞开门板冲了进来。

  撞碎了屋内紧绷的空气。

  发丝凌乱地贴在通红的脸颊上,陆安苒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底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舅舅,所以你早都知道妈妈上次车祸不是意外,是陆世豪找人做的?“

  她的声音在颤抖,字字如刀。

  江启明扶着眼镜的手猛然收紧,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板起脸:“谁允许你在门外偷听?没点规矩,出去!“

  “我不!”

  陆安苒用力甩开乔时阻拦的手,大声质问道:“那个混蛋真的为了钱对我妈下手?“

  书房里陷入死寂,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乔时试图缓和气氛:“苒苒,江总自有安排,你先……”

  少女充满怨怼的目光如实质般刺来,让他的话语卡在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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