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落,右侧便有低低的应和声。

  薛嵩垂眼像在看戏,安渠笑意温温,端起碗吹汤。

  那从容的样子,颇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赫连昭没笑,只抬了抬下颌,等霍思言回话。

  霍思言不急,她把面前的汤勺放下,平稳开口道:“临河是旧地也是旧伤,流言既起我也不躲,诸位说我心在临河,凭什么?空话还是凭据?”

  “凭这个。”

  为首者把腰间一只小铜铃丢到案上,铃口刻着细字,“河”。

  他冷笑道:“昨日逐日台下,扔铃的人,是咱们兄弟,想问你一句,“河归谁?””

  “归谁?”

  霍思言轻轻笑了一下,随后看着那只铃,语气仍旧很平,未泛起一丝波澜。

  “归活下去的人,归能让百姓不再流离的人,可今晚不谈大话,谈三件小事,诸位若真是临河旧部,该能答得上来。”

  她伸手,示意侍者送来一卷麻绳、一瓷碟清水。她把麻绳端起,手指飞快一翻。

  “这是临河冬猎时绑腿的防风结,七扣反收、末端朝里,北营惯用的是死扣,末端朝外,两位看这铃坠,绳头朝外,收口粗硬,是北营的法子,不是临河的。”

  为首者愣了愣,硬声道:“一个绳结罢了,换着打也行。”

  “第一问可以含糊……”

  霍思言点点头,把瓷碟推到他们那侧。

  “第二问不含糊,临河秋汛时,河风偏哪一侧?你们夜间值更,防溺的绳应系在小臂里侧还是外侧?系错了,风一鼓,人就被拉下水。”

  四人里有两人对望一眼,几乎同时答:“系外侧!”

  “错。”

  霍思言不抬声。

  “临河秋汛偏东南,需系里侧,让风把绳贴上身,不把人扯出去,这是军里写进案牍的死规矩,你们若真在河边守过夜,手背茧子该在内腕,而不是外腕。”

  她顿了顿,随即说道:“你们的茧在外。”

  四人面上已有浮乱,为首者梗着脖子。

  “那第三问呢?”

  “第三问更小。”

  霍思言伸指点了点他虎口。

  “临河旧军多短弓,茧子在拇指根偏上,西溟刀兵执弯刀,茧子在小指侧,你们的茧哪里多?”

  四人里当即有一人为了遮掩,反而把手往袖里一缩。

  谢知安眼神一冷,手指一搭椅背,椅脚“嗑”地一声落地,那人吓得手一抖,露出掌茧,正生在小指侧。

  殿里安静了一瞬,冬夜的风从窗隙里挤进来,吹得油灯轻颤。

  拓跋烈把盏一搁,笑意却上了眼。

  “有意思,有意思!”

  赫连昭盯着那几只手,目光冷下去。

  薛嵩这才抬眼,半笑不笑。

  “茧在何处,只能说明拿过什么,霍使者把茧也讲得跟律例似的,倒也周全。”

  “不止茧。”

  霍思言抬手,把那只铜铃拈起,翻了个面。

  “铃内壁有打模工坊的记号,王城工坊做的,三点成钩,临河做铃,多用旧模,内壁是“双横”。”

  她把铃递给安渠。

  “安大人,您盯过工坊,认得么?”

  安渠笑容未动,接过铃看一眼,又还给她。

  “像是城里的活。”

  “像,还是就是?”

  谢知安开口,声音压得极稳。

  “若是,请王上准我们入工坊查一遭;若不是,也请王上当场说个“不是”,不然,民间要说,王庭也拿不准真伪。”

  这一句把话递到了拓跋烈手里。

  对面“旧部”脸色青白不定。

  薛嵩转着杯沿,赫连昭却忽然笑了一下。

  “铃从城里流出去,并不稀罕,工坊给朝廷做,也给市井卖,扔铃的人想挑事,用哪家铃都一样。”

  “挑事这两个字算实话。”

  霍思言顺势接住。

  “所以我们也不扯远,今晚只问人,四位里,有人真是临河出来的,有人不是,我不羞辱真兄弟,也不放过借临河名头搅浑水的人,王上,能否准我“三对质”?”

  “怎么个对质?”

  拓跋烈兴致上来。

  “第一对……”

  霍思言指向为首者。

  “与昨夜我们捉到的小巷刺客对,第二对与工坊的做铃匠对,第三对与临河城外折柳渡驿卒对,三处各问三句,不上刑、不吼叫,只看对错,若我错旗撤,若我对,还请王上封了散谣的茶肆、发一纸王令,止风。”

  这话直白,听得明白。

  殿下有低低的吸气声,薛嵩眼皮跳了一下,笑意却更浓。

  “霍使者好大的口气。”

  “不是口气,是规矩。”

  谢知安把她面前的酒盏端开些,像怕溅到她。

  “你们要试,就按规矩试。”

  拓跋烈看了两眼,一掌落在扶手上,爽利。

  “准,今夜就对,昭,去把工坊的匠人与折柳渡驿卒带来,城司那边,把昨夜的小巷人押一押,口里塞好,别给他轻生。”

  赫连昭应声,转身而去。

  席散一半,热汤重新上来。

  霍思言只要了热水,手心里仍温温的,是刚才那只铜铃的余温。

  谢知安把她手背拉过来,给她拭掉指腹的冷汗,低声道:“你接得太直了。”

  “直,才快。”

  她也压着声。

  “拖到明日,风言一扩,城里就不止这一桌对质了。”

  “嗯。”

  他没再劝,只把她椅背往里推了半寸,让她靠得稳。

  不多时,赫连昭带人回,身后跟着三个被雪气熏得发红的面孔。

  工坊匠首、折柳渡驿卒,以及昨夜的巷中人,巷中人嘴里塞着布,手脚缚得紧。

  “先匠人。”

  霍思言很干脆。

  “好,那我再问,铃内壁“三点成钩”哪年换的模?”

  匠首拱手回答道:“王六年,旧模“双横”,易裂音。”

  “那“三点成钩”若做小铃,几钱铜、几钱锡?”

  “七三开。”

  “我再问一句,工坊卖市井的小铃,常配什么绳?”

  “青麻绳,死扣在外,好看。”

  霍思言点头拱手。

  “多谢。”

  她看向折柳渡驿卒。

  “折柳渡夜巡更鼓几何?秋汛防风结朝里还是朝外?”

  驿卒憨憨一笑:“两短一长,朝里系,系错掉下去的,有过。”

  她最后转向巷中人,吐出布团,递水润嗓。

  “我只问三句,答一句,便给你活路,第一,你的绳结谁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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