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从秽生,明从暗出……”

  比比东一语道出。

  如洪钟轰然震响,贯入李谪仙耳中。

  霎时间。

  他眸中执念寸寸崩裂。

  恍若蒙尘剑刃忽遇甘霖洗练。

  一条全新之路。

  在他眼前铺展开来。

  “净从秽生,明从暗出……”

  李谪仙喃喃复诵。

  原本浑浊的双眸骤然清亮,如夜空灿星。

  “原来如此……”

  “腐朽与新生之间,不只是复苏之力,更有‘净’意藏在其中!”

  “九九八十一次腐骨新生,非为苟延残喘,是要在死生轮转间,悟出一缕涤荡乾坤的‘净’!”

  比比东笑着颔首,柔美面颊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少年果然天资卓绝。

  她只稍作点拨,就可自通玄机。

  李谪仙不再迟疑,主动接引青莲剑上所有腐朽之气,尽数灌入己身。

  轰——!

  腐朽之气轰然爆发。

  如黑龙出渊,席卷四方。

  不仅将他浑身血肉侵蚀得干枯皲裂,更弥散至整个庭院。

  顷刻间,卵石小径寸寸龟裂,红檐青瓦迅速斑驳,繁盛花草纷纷凋零成灰。

  而就在李谪仙身躯即将崩毁的刹那,体内气血蓦然奔涌,如地泉喷薄,甘霖普降。

  所过之处,枯骨生肌,败叶重绿。

  腐朽之躯再度复苏,竟莹润如玉,通透似琉璃。

  宛若一尊宝相庄严的琉璃像。

  在这生死轮转之间。

  李谪仙灵台清明,感知无限放大。

  他摒除杂念。

  心神沉入一片混沌未开的玄奥境界。

  不再局限目之所视、耳之所闻。

  而是以最本初的灵识。

  触摸力量真谛。

  一次。

  两次。

  十次……

  在无尽的腐朽与新生中,锻体悟意,再度开启。

  看着少年周身的腐朽之气即将耗尽。

  比比东伸指一点。

  整座荒城的腐朽之气如受召引。

  在小院上空汇聚成浓重黑云,旋即化作一道千米巨硕的漆黑沙漏,奔涌贯入李谪仙体内。

  景象之骇人。

  宛如天罚降世。

  ……

  秘境外。

  千篇一律的光幕景象终于变了。

  黑云压城,聚于李谪仙所在之处,武魂城内惊呼四起:

  “那是什么!”

  “李谪仙又引动异象了吗!”

  “都说他为了练剑才这么疯狂,莫非剑要成了?!”

  “本已强得离谱的李谪仙,竟然还要变强?!”

  ……

  “这是……”

  尘心、风白龙、独孤博等人骇然起身,神色凝重。

  “如此恐怖的腐朽之气?!”

  宁风致亦失了一贯从容,惊声道:

  “他莫非将整座荒城的腐朽之气都引去了?!”

  玉元震手掌紧握,沉声道:

  “这等程度的腐蚀之气……”

  “纵然是封号斗罗,顷刻间也要化为飞灰!”

  尘心与风白龙负手而立,缓缓呼出口气,欣慰道:

  “谪仙/谪仙小友这一剑……”

  “要成了。”

  月关与鬼魅望着光幕中的骇人异象,咬牙切齿:

  “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比比东绝美面颊微沉,紫眸里闪过一丝阴翳。

  “是你在助他?”

  “自知即将消散,便报复于我?”

  “呵……”

  她唇角轻扬,掠起一丝讥讽。

  “终究是懦弱的善良。”

  “即便李谪仙悟剑又如何?”

  “我逐渐掌控神祇的力量,我才是最终赢家!”

  房舍外。

  千仞雪仰首望天。

  看见那如千米沙漏般的漆黑气流,咆哮着灌入屋内。

  她金色眼眸涌现一丝惊骇。

  “这……”

  “如此恐怖的腐朽之气……”

  即便身负天使武魂,她仍觉胸口滞涩。

  “是谪仙主动接引?”

  “还是里面生变了!”

  她银牙紧咬。

  虽得李谪仙此前“无恙”之语。

  却依旧心乱如麻,难以自持。

  再不顾其他。

  千仞雪手中光明圣剑绽出辉光,悍然斩向房舍院门。

  在比比东善念操纵下。

  腐朽之气每一次侵蚀皆逼至李谪仙极限。

  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磅礴气血挽回。

  如是往复。

  又经历九九八十一次锻体。

  每一次循环,皆是对肉身的极致淬炼,洗尽驳杂虚妄,剔去浮躁杂质。

  在那腐朽与新生的缝隙之间,李谪仙身躯愈发透明。

  非为虚化!

  而是通透,是纯粹!

  是洞穿万象、直指本源的——“净”!

  黑气如恶龙咆哮,疯狂冲击他的体魄,却再难侵入这具琉璃身。

  如污水泼洒玉璧,纷纷滑落,不染丝毫。

  此乃无漏无垢之体,肉身莫测境界。

  李谪仙屈指轻引。

  一瓣半腐花瓣飘落掌心。

  枯黄之处寸寸崩解,化作尘沙。

  嫣红花蕊在湮灭之际,凝出一滴露珠,悬于指尖,澄澈如镜。

  这滴露珠映出他灵光湛湛的双眸,其间仿佛有亿万腐朽与新生的剑影循环生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灵气息,从他周身自然流淌。

  身旁青莲剑蓦地长鸣,声如龙吟,清越悠扬,涤荡尘秽。

  剑身上,原本被腐朽覆盖的十二朵青莲,此刻如破开淤泥,绽放濛濛清光,莹润如玉,不染尘埃。

  恰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妙极!妙极!”

  “青莲剑与‘净’之境界,竟如此契合!”

  “万秽沾身即灭,非是拒腐朽于外,而是本性不容浊物!”

  李谪仙心念通达,长笑出声。

  他并指作剑。

  引腐朽黑气绕腕盘旋,如黑龙缠臂。

  却在触及指尖露珠之瞬骤然坍缩,凝成一缕无色剑气。

  此剑气无锋无芒,却逼得腕间黑气寸寸溃散。

  剑气悄无声息没入脚下腐土。

  刹那间。

  黑土化作琉璃般通透。

  地下枯根、虫骸尽数化为光点,飘散之处,腐草返青,浊水澄清。

  整座小院再度生机盎然,却因上空黑云压顶,仍显晦暗。

  李谪仙扬手斩出剑气。

  一道琉璃剑光冲天而起,化作千米清澈长虹,贯天而上。

  黑云轰然崩裂,向两侧退散开来,露出浑浊暗紫天幕。

  而那一剑痕迹。

  却如一道澄澈天痕。

  贯穿整个罗刹秘境苍穹。

  “斩却非为毁灭,是令万物归返太净本真。”

  “腐叶成尘,尘中凝露,露映苍穹——此即为‘净’。”

  李谪仙眼中灵光湛湛,一抹琉璃净火从眸底掠过,澄明洞彻,照见大千。

  “青莲剑歌第八式——”

  “濯琉璃。”

  “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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