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沈凌瑶身后合上。

  屋内灯火昏暗。

  只见裴临渊一身墨色单衣立在她面前,衣襟微敞,露出紧绷的锁骨。

  他眼底翻涌着未散的戾气,下颌线条绷得极紧,目光如刀般钉在她脸上。

  “你还知道回来?”

  他嗓音低哑,带着压抑的怒意。

  不等她回答,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狠狠将人拽进了怀里。

  沈凌瑶踉跄一步,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盖子被摔开,里面的姜汤撒了一地。

  “世子……”

  她话还没说完,后背已抵上坚硬的门板。

  裴临渊高大的身躯压上来,一只手撑在她耳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解释。”他盯着她,呼吸灼热,“一个字都不准漏。”

  沈凌瑶抬眸,见他眼中血丝未褪,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显然怒极。

  她轻叹一声,眼神带着惋惜看向地上的瓷碗,无奈道:“你淋了雨,我担心你染上风寒,才熬了姜汤送过来……可惜都撒了……”

  裴临渊冷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现在知道关心我了?方才在谢沉戟房里,不是殷勤得很?”

  “他替我挡了一剑。”她直视他的眼睛,“于情于理,我都该救他。”

  “救他?”裴临渊指腹重重碾过她的唇瓣,嗓音危险,“还是舍不得他死?”

  沈凌瑶心头一刺,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裴临渊!你当我是什么人?若我真对他有半分心思,何必半夜来敲你的门?”

  烛火“噼啪”炸了个灯花。

  裴临渊眸色骤深,忽然俯身咬住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又凶又狠,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记住你是谁的人。”他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凌乱,“下次再敢碰他,我就剁了他的手。”

  沈凌瑶喘息着,却忽然轻笑出声:“世子这是……吃醋了?”

  裴临渊眯起眼,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看来我最近太纵着你了。”

  地上洒落的姜汤早已干透,而窗外,雨声渐歇。

  云雨方歇。

  沈凌瑶已经被折腾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才从裴临渊地桎梏下逃离。

  她披着一件薄纱坐在桌边喝茶,白嫩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窗户被吹开一条缝隙,烛火摇曳间,吹动了裴临渊挂在屏风上墨色衣袍。

  床上,他单手撑着脑袋,冷睨着沈凌瑶,眉峰蹙成凌厉的弧度,眼底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将人灼伤。

  “谁允许你下床的?怎么,急着离开去找谢沉戟再温存一番?”

  这话无疑是在羞辱沈凌瑶。

  他欲求不满,自然一肚子火。

  可她若是生气,只怕待会儿命都要被他要没了。

  想到这里,沈凌瑶压着心底的委屈与愤怒,转头看向他。

  “公子可知谢沉戟的身份?镇北大将军手握十万玄甲军,陛下视他为北疆柱石。”

  “若因私人恩怨起了冲突,朝堂之上弹劾你的奏折怕要堆成山。”

  裴临渊神色微动,翻身下床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我裴临渊还怕这些?”

  “你不怕,裴家却怕。”

  月光落在沈凌瑶易容后的眉眼,透着几分倔强。

  “谢将军与五小姐有婚约在身,今日之事若传出去,难免被人诟病裴家容不下未来女婿。”

  “五小姐生性纯善,届时只怕要被夫家刁难......”

  话音未落,裴临渊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烫得她一颤。

  他俯身逼近,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你倒是事事周全,怎么就不为我想……”

  尾音消散在喉间,他松开手猛地转身,背对着她的身影裹着压抑的怒气。

  沈凌瑶望着他僵直的脊背,突然想起方才床笫间男人泄愤式的折腾,顿时觉得委屈。

  若不是为了他,为了调查母亲的事,她何苦要看谢沉戟的脸色。

  她低声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若世子执意冲动,后果自负……”

  “够了!”

  裴临渊猛地挥袖,案上茶壶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他垂眸盯着沈凌瑶葱白般的指尖,仿佛上面还染着药香。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她坐在谢沉戟身后,用手指轻轻抚过他赤裸的背脊。

  顿时,他的心脏犹如被一只大手攥紧。

  “出去!”

  “世子……”

  沈凌瑶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她福了福身,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闷哼。

  回头望去,只见裴临渊攥着她刚刚用过的茶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顷刻间“咔嚓一声”,茶杯在他手中碎裂。

  她心头一跳,有些不放心,于是轻声道:“世子若气不过,明日我便与谢将军保持距离。只是断魂散的来源……”

  “无需你操心。”

  裴临渊打断她的话,声音闷得像是含着冰,却始终不肯回头看她。

  “滚出去!”

  “是。”

  沈凌瑶深呼吸,忍着屈辱退出书房,门扉合上的瞬间,屋内传来更多瓷器碎裂的声响。

  她靠着冰凉的门框,望着天上残月,忽然觉得眼角发烫。

  裴临渊之所以这么生气,无非是他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与吃醋无关,更与爱情无关。

  男人的占有欲,从来都是自私的。

  哪怕自己不喜欢,也决不允许旁人染指。

  无论他们在床上时有多竭尽全力地拥有彼此,可冷静下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从始至终,沈凌瑶对于裴临渊而言,都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

  卯时三刻,晨钟穿透薄雾。

  福佑寺大雄宝殿檐角悬着的铜铃被山风撩拨,叮咚声混着木鱼敲击声,在缭绕的檀香中悠悠回荡。

  鎏金观音像垂眸俯瞰众生,烛火明灭间,裴老夫人拄着沉香木拐杖缓步踏入。

  沈凌瑶半屈着膝盖搀扶,素色襦裙下的鞋尖堪堪擦过青砖缝里新冒的苔藓。

  三小姐裴玉嫣斜倚在蒲团旁的朱漆长榻上,月白绡纱裙绣着金线缠枝莲,动作时裙摆上的珍珠流苏簌簌轻响。

  她指尖转动着掐丝珐琅护甲,丹凤眼尾那颗朱砂痣随着挑眉的动作,像滴将落未落的血。

  五小姐裴玉蓉则端坐在莲花纹软垫上,鹅黄披帛松松搭在臂弯。

  她怀里抱着烫金佛经,芙蓉面被烛火映得绯红,见老夫人进来,慌忙起身时发间的珍珠步摇跟着晃出细碎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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