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知道。

  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是妈妈。

  那个人对妈妈的绝情绝义,柚子不可能忘掉。

  把妈妈从鬼门边上拉回来的人,是周爸爸。

  让妈妈的脸上有了幸福微笑的人,也是周爸爸。

  打从柚子第一眼见到周爸爸开始,周爸爸对她们母女俩就比那个人要耐心、温柔、体贴。

  妈妈只有和周爸爸在一起,才会幸福。

  所以柚子不愿意原谅那个曾经对她们母女俩绝情绝义的男人。

  哪怕他确实是为了保护她,才死掉的。

  偏偏她和那个人之间,有着割不断的血缘亲情。

  这段血缘亲情,像冰锥子一样扎在柚子的心里,又像是被烤得通红的锁链一样将她捆绑。

  割不断,放不下。

  也没办法像正常的父女一样相处。

  它扎根在柚子的心底,哪怕到了最后,柚子也十分地恨江遇。

  为什么要带她和妈妈去那座离着周爸爸,无比遥远的小岛?

  既然要赎罪,为什么不选择默默的成全,祝福?

  为什么不好好地赎罪,非要以这种偏激的方式?

  要赎罪,不是应该好好地活着赎罪吗?

  为什么要死掉?

  死掉了,妈妈和妈妈过去遭遇的那些困难,就被一笔勾销吗?

  不能!

  这个道理,连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也能懂。

  那个人不懂吗?

  她还是恨那个人,可是看到他真的死在自己的面前时,胸口却很疼。

  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浸满了潮湿痛苦的泪水。

  轻轻一眨眼,眼泪滚滚而落。

  落在林听的衣衫上,浸湿了好大一片。

  林听心疼地抱着女儿,“妈妈都懂,妈妈懂,我们不原谅。柚子,听着,那个人的死,你和妈妈都没有半点错,你不要内疚和自责了。你说得对,周爸爸对你比那个人好。以后谁对你好,你就喜欢谁。不要憋屈地活着。”

  柚子点点头时,感觉到妈妈的肚子在鼓包,“妈妈,妹妹在动。”

  “妈妈。”柚子抹着肚子上鼓起来的包。

  它很快消下去,又在妈妈肚子的另一个地方鼓起来。

  好可爱的小家伙。

  “妈妈,等妹妹生出来以后,我们和爸爸一家四口,好好生活在一起。”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门外,周自衡听到小丫头这样暖心的话语,心里是欣慰的。

  却也是复杂的。

  一直以来,周自衡不想让柚子有任何心理阴影。

  但是江遇的去世,必定会在她的成长道路上,留下不段不可磨灭的阴影。

  只是柚子,不愿意在大家面前表露出来。

  杰西告诉他,这二十多天来,柚子晚上老是做噩梦。

  梦里又喊又叫。

  醒来时一身大汗淋漓。

  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都湿透了。

  江遇的去世,周自衡悲痛万分,却又真想把这个男人狠狠揍一顿。

  他这就叫疼爱柚子?

  扣扣!

  柚子的房门,被轻轻叩响。

  里面的柚子从门缝里,看见周自衡的身影。

  小丫头离开妈妈的怀抱,从玩具桌前起身,快速飞奔到门口,拉开了门。

  “爸爸,进来吧!”

  小丫头昂起脑袋来,望着伟岸如山的周自衡。

  只是看他一眼,便觉得心里踏实而充满了安全感。

  周自衡低头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爸爸没有打扰到你和妈妈讲话吧?”

  “没有。”小小的手儿,拉起爸爸宽厚温暖,又带着厚茧的手。

  来到了妈妈的面前,“爸爸,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挨着你和妈妈一起睡?”

  “当然!”周自衡露出微笑。

  抬手间,轻揉地揉了揉柚子的脑袋。

  带着厚茧的手指指腹,碰到柚子包着纱布的地方时,轻得更轻了。

  仿佛碰触的不是柚子的伤处,而是易碎的琉璃。

  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从眉心到眉梢,全是对女儿的心疼。

  “柚子,伤得严重吗?”

  “爸爸明天带你再去医院,好好做个全身检查,好不好?”

  柚子拉着周自衡的手,“爸爸,我只有额头上,和这里有一点刮伤。”

  说着,柚子捞开裤腿,露出一截受伤的小腿来。

  腿上的伤已经结痂了。

  然后放下裤腿,轻轻指了指额头,“只有这里没有好。”

  “爸爸看一下,可以吗?”

  柚子点点头。

  周自衡小心翼翼地掀开纱布。

  这是伤口感染了。

  但是杰西送柚子回来的时候,明显已经替柚子处理过了。

  “一会儿你洗完澡,爸爸给你换药。”

  柚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夕阳的余晖刚好落在父女俩的身影上。

  一个伟岸如山,一个乖巧可爱。

  两父女相处得那样和谐,没有因为分离的这大半年,而有什么生疏。

  林听的目光,落在周自衡的侧颜之上,余晖刚好照着他这半张脸,映得他眼角微微弯起的弧度,温柔得像是盛满了整个春天一样。

  真好!

  她和柚子,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

  “周自衡,我饿了。”

  纤细柔软的手掌,落在周自衡的手臂处。

  周自衡的另一只大掌,又落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走吧,我们先吃饭。”

  看着母女俩,周自衡常日紧崩冷硬五官,再没了半分凌厉。

  全是温润与笑意。

  一家三口很快来到了餐厅。

  厨房早就准备好了吃的。

  他们坐在一起,像往常一样,幸福而又温馨地吃着家常菜。

  周自衡一会儿给柚子夹菜,一会儿林听夹。

  他自己没顾得上吃几口。

  这样的温馨的场面中,三人都会想到命丧异国他乡的江遇。

  胸口都会划过一阵玻璃碴子划过的刺痛感。

  但是很快又彼此都掩下去,继续融入到这难得一聚的幸福时光中。

  洛高在旁边注视着自家家主的种种反应。

  那个整日浸在寒冰里,脸上的线条崩得像是拉满弓弦的男人,此刻眼里只有林小姐和柚了两母女。

  他怎么看这两母女,都看不够似的。

  生怕一眨眼,她们就又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了。

  以至于这一顿饭,洛高都没见周自衡几上两口。

  林听给柚子夹了菜,抬眸时无意间看着周自衡只盯着她和柚子,却不动筷子。

  桌前的那碗白米饭,他也是一口没动。

  她夹起一块香煎雪鱼,递到周自衡的碗里,“你怎么不吃啊?”

  “好久没有这样看着你和柚子了。”

  “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林听拍了拍他的手,“吃饭吧,光是看我,又看不饱。”

  男人的薄唇,勾起一抹好看又迷人的弧度。

  谁说的。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是能看饱。

  他不但没有拿起筷子,反而手肘着下巴,目光忌惮地落在林听和柚子两母女的身上。

  “爸爸,我和妈妈不会再离开你了。”柚子给周自衡夹了一块肉,“你快吃饭吧。”

  “柚子乖!”

  女儿夹给他的肉,他当然要好好品尝一下。

  一块红烧肉,在唇间化开。

  那应该是这半年来,周自衡第一次感受到食物的美味。

  ……

  鼎盛酒店,芙蓉厅。

  今天晚上这顿饭,江书臣单独带着儿子江嘉树,来了芙蓉厅。

  看似是江嘉树小朋友饿了,江书臣点给儿子吃的。

  实际上,好几个菜,江书臣都是替江遇点的。

  他还要了两瓶白酒,要了三个酒杯。

  满上酒后,江书臣递了一杯给江嘉村,“嘉树,来,敬你阿遇叔叔一杯。希望他黄泉路上,一路走好。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别在这么固执偏激。也祝他下辈子能够和他心爱的姑娘一直长长久久,幸福美满。”

  眼角滑过几滴泪。

  江嘉树放下从爸爸手中接过来的白酒,小手落在爸爸的眼角,替爸爸擦泪。

  “爸爸,你别难过了。”

  “万一有奇迹出现,阿遇叔叔还活着呢?”

  江书臣想想,眼泪止不住,“你没听你柚子妹妹说,他替她挡了一枪,还被砍了好几刀,又掉进了海里。”

  江嘉树说,“可是,如果阿遇叔叔不把柚子妹妹和小听阿姨藏起来,怎么可能会遇到这种危险。他也是活该的啊……”

  “他……”江书臣知道,江遇确实是活该的。

  可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江书臣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你个没良心的,平日里你阿遇叔叔对你疼得像亲儿子一样。”

  “那他以前还对那个叫苏暖暖的,疼得像亲女儿一样呢。不管怎么样,都抹不掉他对柚子妹妹的伤害。”江嘉树据理力争。

  哼!

  这个男人,都是活该的。

  他要是不把柚子妹妹藏起来,会发生这种事情?

  害他这半年来,因为思念柚子妹妹,就没好好吃顿饭,好好睡个安稳觉。

  半夜都会梦见柚子妹妹哭着喊着说:救救她!

  江嘉树刚刚才看到柚子妹妹平安无事回来,现在又想柚子妹妹了。

  “爸爸,明天我可不可以去找柚子妹妹玩?”

  江书臣没有理会儿儿子。

  他把酒倒在地上,“阿遇,一路走好!”

  “爸爸,明天我想去找柚子妹妹。”江嘉树拉了拉江书臣的衣领。

  “爸爸明天没空。”

  林建国几乎不怎么管林江医药的事情。

  江遇又出了这样的事。

  集团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他身上。

  他忙得像是陀螺一样。

  要不是柚子回来了,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你让妈妈带你去吧。”江书臣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提到妈妈,江嘉树不由嘀咕了一声,“妈妈比你更忙,她没空陪我的。”

  江书臣替儿子夹菜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你妈妈每天都不用上班,怎么会没空?”

  江嘉树很少朝父亲抱怨。

  最近妈妈外出的时间太过频繁了,他才抱怨了几句。

  “你不知道吗?”

  “妈妈每天不是忙着出去做头发,保养皮肤。”

  “就是和她的那些闺蜜参加什么茶会,花艺会,音乐会。”

  “好几天没在家里吃饭了。”

  “厨房给我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我一个人吃着一点也不香。”

  江书臣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女孩子爱美,去做头发和护肤美甲,很正常。”

  “嘉树。”江书臣又说,“你要支持妈妈。”

  “……”

  “他不仅是你的妈妈,是我的老婆,她还是她自己。”

  “……”

  “她应该有她的兴趣爱好,有她的社交圈子。”

  “……”

  “并不是因为她成了爸爸的妻子,成了你的妈妈,她就要失去这些自由。”

  “……”

  “没有嫁给爸爸和没有生你之前,她也是一个被外公外婆捧在手心里的公主。”

  “……”

  “知道吗?”

  江嘉树心里有些不服气,“知道啦,就你宠她,都快把她宠坏了。”

  这次爸爸好不容易回来,妈妈应该陪他和爸爸好好吃顿晚饭。

  可是妈妈今天却去赴闺蜜之约。

  江嘉树停下夹菜的动作。

  俊气的小脸蛋上,是一脸谨慎和严肃。

  “爸爸,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要多抽时间陪陪妈妈了。”

  “别到时候妈妈喜欢上别的叔叔了。”

  “嘿!”江书臣一拍儿子后脑勺,“那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诋毁你妈。她对爸爸一直忠贞不渝,刚刚他还发信息问爸爸吃饭没有,要爸爸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许你这么说你妈。”

  哪有自己的儿子,说自己的老妈给老爸戴绿帽子的?

  江嘉树给老爸夹了一块水晶虾仁,“爸,我是好心提醒你,老婆宠归宠,还要抽时间多陪陪她的。阿遇叔叔离开的这半年,你一忙起来大半个月不着家。我妈她经常往外面跑……”

  连小嘉树也嗅到某种不详的预感。

  就怕爸爸妈妈出现感情危机。

  他也是好心提醒他老爸。

  俊气的小脸蛋上,出现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老气横秋,“爸,你不知道夫妻俩长期分居,感情是会出问题的?”

  “别的夫妻会,你爸和你妈不会。我相信你妈。”

  夏静姝的人品,江书臣是最了解的。

  她除了爱撒娇,脾气不好,爱做美甲,爱美容,爱打扮,爱和闺蜜一起出去玩以外,没别的坏毛病。

  就是个心直口快,没什么心眼心机的单纯女人。

  江嘉树戳着碗里的米饭,问,“爸爸,你就真不怕我妈给你戴绿帽子?”

  “你妈不会!”江书臣说得斩钉截铁,随即又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你再说你妈坏话,爸爸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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