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没有羊眼汤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宝地暗谋

小说:青海没有羊眼汤 作者:肖雨平 更新时间:2025-09-14 22:18:46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大明建文四年,仲夏六月,福建建宁府。

  时值梅雨季节,湿热的空气裹挟着泥土与草木的混合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山峦叠翠的丘陵地带。连日阴雨初歇,阳光勉力穿透云层,在林间投下斑驳光影。山路泥泞难行,偶有樵夫或农人踩着草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裤脚溅满泥点。

  杨家村便坐落在这片山水环绕之中。村中约莫百来户人家,白墙灰瓦的屋舍依着地势错落分布,多数略显陈旧,却收拾得整洁。村民多以种茶、伐竹、采药为生,日子清贫,却也安宁。村东头有座颇为气派的宅院,青砖高墙,黑漆大门,门楣上悬着“杨府”匾额,这便是村中大户杨承宗的宅邸。

  时近黄昏,杨承宗独坐书房,眉头紧锁。他年近五旬,面容清癯,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灰白短须,穿着靛蓝色直裰,头戴方巾,一副乡绅打扮。手中虽捧着本《朱子语类》,目光却久久未翻一页。

  窗外,雨声淅沥,敲打着芭蕉叶,更添烦闷。

  父亲杨老太公去世已三载,灵柩仍厝于宗祠偏厢,未能入土为安。并非杨家无力操办丧事,而是作为孝子的杨承宗,执意要寻一处上佳吉穴安葬父亲,以保佑杨家子孙昌盛,福泽绵长。

  三年来,他请过不下十位风水先生,踏遍了周边山岭,却始终未能找到令各方先生一致称道、也令他自家心安的好地。有的先生指了地,却被旁人批得一无是处;有的地看似不错,却与他家生辰八字有所冲克。此事一拖再拖,已成他心头一块沉甸甸的病,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唉……”杨承宗长叹一声,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一场夜雨似乎又在酝酿。

  与此同时,村口那棵百年大榕树下,来了个外乡人。

  此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身形瘦高,像根晾衣竿子套了件半旧不新的靛蓝道袍。面皮焦黄,颧骨高耸,一双眼睛不大,却滴溜溜透着一股精明与市侩。几根稀疏的山羊须在下巴上勉强维系着,随着他说话一翘一翘。背上搭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手里晃着一面布幡,上书两行墨迹淋漓的大字:“铁口直断鲁地理,堪天舆地定乾坤”。

  这便是游方风水先生,鲁地理。

  他显然是赶了不少路,道袍下摆沾满泥浆,鞋袜湿透,但精神头却足。见榕树下有几个躲雨的村妇正在闲聊,便抖擞精神,将布幡往树旁一插,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大娘、大嫂,贫道鲁地理,云游至此。观贵地山环水抱,隐隐有灵光透出,想必是块风水宝地,人才辈出啊!”

  村妇们被他的嗓门吸引,好奇地望过来。一个胆大的妇人笑道:“这位道长,你说我们这儿是宝地?我们怎么只晓得种茶砍竹,日子过得紧巴巴哩!”

  鲁地理捻着那几根山羊须,摇头晃脑:“诶~此言差矣。风水之道,玄之又玄,岂是肉眼凡胎所能尽观?贫道师承龙虎山,得授寻龙点穴秘术,一双慧眼,能观地气,能辨吉凶。”他目光在几个妇人脸上扫过,忽地指向其中一位面色略显憔悴的中年妇人,“这位大嫂,可是家中有久病之人?且是阴症,白日稍安,入夜则重?”

  那妇人一愣,脱口而出:“你咋晓得?我家男人咳嗽大半年了,夜里尤其厉害!”

  鲁地理面露高深莫测之色:“此乃地气偏阴,侵扰家门之兆。想必家宅东南方有积水或杂物堆积,阻塞气脉。”

  妇人仔细一想,拍腿道:“哎呀!可不是嘛!东南角有个破水缸,漏了,一直没顾上收拾!”

  鲁地理从褡裢里摸出一张黄符,递过去:“将此符焚化,灰烬撒于积水处。三日内清理干净,再于院中东方种上一棵向阳花木,令夫君之症或有转机。切记,要心诚。”

  妇人半信半疑地接过符,旁边有人催促:“快谢谢道长啊!鲁道长真是活神仙!”

  鲁地理摆摆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举手之劳,结个善缘。”眼睛却瞟着那妇人。妇人会意,连忙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塞到他手里。

  开了张,接下来的生意便顺了些。鲁地理又模棱两可地说了几桩家长里短,唬得几个村妇连连称奇,各自给了些谢礼。但他志不在此,这点小钱不过是投石问路。他一边应付着村妇,一双眼睛却滴溜溜乱转,暗自观瞧起杨家村周遭的山形水势。

  远处群山起伏,如龙蛇奔走;近处溪流蜿蜒,环绕村落。他的目光掠过田野,扫过屋舍,最后定格在村后那一片名为“卧牛岗”的山坡上。

  那卧牛岗形势看似寻常,不高不陡,草木葱茏,与周边山岭并无二致。但在鲁地理这等精通形峦理气的人眼中,细看之下,却隐隐察觉一丝异样。此时雨势暂歇,夕阳余晖艰难地穿透云隙,洒落山间。就在那光暗交替的刹那,鲁地理瞳孔猛地一缩!

  他隐约看到,那卧牛岗上空,竟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紫气氤氲不散,如灵蛇吐信,潜藏于地脉之下,与周遭寻常地气迥然不同!那紫气虽微弱,却纯正祥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韵。

  鲁地理心头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故意转向别处,与村妇又扯了几句闲篇,以免被人瞧出端倪。但宽大道袍下的手,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眠牛望月,紫气南来…这、这难道是古籍中记载的‘潜龙吐珠’之穴?!”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此等吉穴,据传乃天地灵气所钟,藏风聚气,形势完美。若点中正穴安葬先人,主后代官运亨通,文星辈出,富贵不可限量,乃可遇不可求的大地!福泽可绵延数代而不衰!

  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迅速滋生、蔓延。此等宝地,若能被自己所用…那便是翻天覆地的机缘!

  他迅速收敛心神,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决绝。此地,必须拿下!但绝不能以“潜龙吐珠”的真实价值示人。

  他匆匆结束与村妇的交谈,收起那点微薄的铜钱谢礼,看似随意地打听道:“多谢各位大嫂。贫道云游四方,欲寻一处善地结庐清修数日,不知村中可有清净院落可租?另外,贫道观村中气象,似有积善之家,不知可否拜会一番,结个善缘?”

  村妇们热情地指点了村西头一处无人居住的僻静小院,主人去了外地,可找里长租用。又七嘴八舌地说起村东头杨府杨承宗杨老爷如何乐善好施,如何为父寻吉穴多年未果。

  鲁地理仔细听着,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他打听到足够信息,便拱手告辞,背着褡裢,晃着布幡,朝着杨府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一路上,他看似目不斜视,实则已将村中道路、水流、屋舍布局暗暗记在心中,与那卧牛岗的方位相互印证,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来到杨府门前,只见黑漆大门紧闭,门楣上的“杨府”二字略显沧桑,门前石狮镇守,虽非豪门巨富,却也自有一股乡间士绅的气度。

  鲁地理整了整道袍,清了清嗓子,上前叩动门环。

  片刻,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门房探出头来,打量着鲁地理这身打扮:“这位道长,有何贵干?”

  鲁地理打了个稽首,朗声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鲁地理,云游途经宝地,见贵府上空隐有祥瑞之气盘旋,想必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特来拜会家主,结个善缘。”

  老门房见多了各种上门打秋风、卖手艺的,本有些不耐,但听他说得玄乎,又提到“祥瑞之气”,想到老爷正为老太公坟地之事烦心,或许……他迟疑一下,道:“道长请稍候,容小的通禀一声。”

  不多时,老门房回来,侧身请道:“老爷请道长花厅用茶。”

  鲁地理心中一定,迈步进入杨府。穿过天井,来到花厅。只见厅中布置雅洁,正中坐着一位年近五旬、面带愁容、衣着体面的乡绅,正是杨承宗。

  杨承宗起身拱手,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疏离:“在下杨承宗,不知道长驾临,有失远迎。请坐。”他这些年见多了风水先生,心中早已疲沓,若非心中那点执念未消,几乎不想再见任何术士。

  鲁地理不慌不忙,从容落座,目光快速扫过花厅布置,心中又多了几分计较。丫鬟奉上茶来,他轻轻呷了一口,赞了声“好茶”,却不急于开口。

  杨承宗见他沉得住气,反倒先开了口:“听闻道长云游至此,不知在何处仙山修行?”

  鲁地理放下茶盏,微微一笑:“贫道乃龙虎山外姓弟子,资质愚钝,未得真传,只得些微末小术,游走江湖,混口饭吃罢了。让杨翁见笑了。”他故意自谦,却点出“龙虎山”的名头。

  杨承宗果然神色稍动:“哦?龙虎山张天师门下?失敬。”语气缓和了些。

  “不敢。”鲁地理捻须,“贫道方才途经贵村,见此地山清水秀,地灵人杰,尤其贵府所在,隐隐有吉气汇聚,想必杨翁家世渊源,诗书传家。”

  这话说得笼统,却搔到了杨承宗的痒处。他杨家确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家,祖上出过秀才,他自己也读过书,只是未能进学,一直引以为憾。他面色稍霁:“道长过奖了。寒舍只是粗安罢了。”

  鲁地理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似是观察着什么,缓缓道:“然则……贫道观此吉气之中,似有一丝滞涩不畅之处,如美玉微瑕。且府中隐隐有股未安之气盘旋不去……恕贫道直言,杨翁家中,可是有先人灵柩未曾安葬?或是安葬之处,有所疑虑?”

  杨承宗心中猛地一震!此事在村中并非秘密,但一个外乡人初来乍到,竟能一口道破,却也不凡。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疏离之色褪去大半,叹道:“道长真乃高人!不瞒道长,先父辞世已三载,只因在下愚钝,一直未能寻得安稳吉壤,以致灵柩暂厝,不得入土为安。此事实乃杨某心中一大憾事,日夜难安啊!”说到动情处,语带哽咽。

  鲁地理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同情与了然之色:“原来如此。贫道就说,观杨翁面相,乃仁孝之人,为何府中却有此未安之气,原来是机缘未至。”

  “机缘未至?”杨承宗忙问,“请道长明示。”

  鲁地理捻须沉吟,故作高深:“非是吉穴难寻,而是良穴自有其主,时辰未到,强求反而不美。杨翁孝心感天动地,然老太公迟迟不得安寝,非但于阴灵不安,更于阳世子孙有碍啊。”他顿了顿,观察着杨承宗急切的神色,才慢悠悠道,“贫道方才观望贵村气象,见村后那一片山岗……似是叫作卧牛岗?那里地气颇为活跃,似有灵光隐现。若杨翁信得过贫道这微末之术,明日可否引贫道前往一观?或有所得,亦未可知。”

  杨承宗此刻已对鲁地理信了七八分,尤其是那句“于阳世子孙有碍”,更是戳中他的心窝。他连忙道:“有劳道长!有劳道长!明日一早,杨某便亲自陪道长前往卧牛岗!”

  当晚,杨承宗留鲁地理在府中用膳,安排的虽是家常菜肴,却也比寻常饭食.精致许多。席间,杨承宗又请教了些风水常识,鲁地理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听得杨承宗连连点头,心中希望重燃。

  鲁地理却婉拒了留宿杨府的邀请,只说自己习惯清静,已租下村西小院。杨承宗不便强留,只好吩咐下人明日一早备好车马。

  是夜,鲁地理回到那处僻静小院。院中久无人居,略显荒凉,但他毫不在意。关上门,他点燃油灯,从褡裢里取出罗盘、线坠等物,仔细擦拭,脸上再无白日的淡然,而是充满了兴奋与算计。

  “潜龙吐珠……竟是潜龙吐珠……”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杨承宗啊杨承宗,你空守宝山而不自知,合该便宜了我鲁地理!此等大地,岂是你一乡绅所能消受?待我略施小计,窃了这天地造化,我鲁家后人,亦可位列朝堂,光宗耀祖!”

  他仔细回想着卧牛岗的形势,谋划着明日如何说辞,如何测量,如何将那“潜龙吐珠”的吉穴,说成次一等的“金牛卧云”,又如何巧妙偏移穴口,既让杨家得些好处,不致很快败落引人怀疑,又能留下后门,方便自己日后“借运”。

  想到妙处,他忍不住嘿嘿低笑起来,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晃动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形如鬼魅。

  翌日,天色微明,杨承宗便亲自带着两名健仆,赶着马车来到小院前等候。

  鲁地理早已起身,换了一身略显正式的道袍,手持罗盘,一派高人风范。见杨承宗如此殷勤,心中更是笃定。

  一行人出了村子,直奔后山卧牛岗。清晨的山间雾气氤氲,露水打湿了衣襟。山路崎岖,马车难行,到了岗下,便需步行而上。

  杨承宗年纪不小,爬得有些气喘。鲁地理却步履轻快,一边走,一边看似随意地指点山水:“杨翁请看,此地来龙悠远,起伏有力;左右砂山环抱,如忠臣护主;前方溪流环抱,玉带缠腰。虽非大富大贵之局,却也是藏风聚气之所。”

  杨承宗听得连连点头,虽不甚明了,却觉得很有道理。

  登上卧牛岗,鲁地理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他取出罗盘,仔细校对方位,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抓一把泥土在手中捻搓,甚至凑近鼻尖轻嗅;时而登高远眺,观察四周山势走向;时而又用线坠测量坡度角度。

  杨承宗和仆从不敢打扰,屏息跟在后面。只见鲁地理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其实,鲁地理心中早已锁定那“潜龙吐珠”的穴心所在。但他故意东量西测,折腾了大半日,将整个卧牛岗几乎走了个遍,显得极为认真负责,吊足了杨承宗的胃口。

  日头渐高,山间湿热难当。杨承宗汗流浃背,却不敢催促。

  终于,鲁地理在一片看似平平无奇、长着几棵歪脖子松树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地势略显平缓,并非最高处,也非最显眼处。他反复用罗盘定位,抓土查看,又登上一块大石眺望良久,最终面露惊喜之色,以手杖顿地,朗声道:“就是此处!找到了!”

  杨承宗精神一振,连忙上前:“道长,找到了?”

  “不错!”鲁地理指着脚下,语气肯定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兴奋,“杨翁请看,此地后有靠山如屏,前有案山如几,左右护卫周全,明堂开阔,水口收紧。此乃‘金牛卧云’之穴!虽不及那些可出王侯将相的‘潜龙吐珠’之类的大地,却也是百里挑一的上佳吉壤!葬先人于此,必主家宅安宁,人丁兴旺,子孙康泰,福寿绵长!虽未必能大富大贵,但保一家平安顺遂,书香绵延,足矣!”

  他刻意点出了“金牛卧云”这个次一等的名目,却绝口不提脚下实则是万金难求的“潜龙吐珠”真穴,更在测量时,暗中将穴口朝向偏移了数尺。如此一来,吉穴的灵气仍会部分滋养杨家,使其家道不至立刻衰落,甚至小有兴旺,足以掩人耳目,却无法达到“潜龙吐珠”应有的极致效果。更关键的是,这数尺的偏移,正如在完美的堤坝上凿开了一个细微的缝隙,留下了可供他人日后“借运”的通道!

  杨承宗大喜过望!他对风水半懂不懂,只见鲁地理说得头头是道,引经据典,而且勘察过程如此认真耗时,地点又就在本村后山,方便省事,心中已是深信不疑。他仿佛看到父亲得以安葬,杨家子孙从此平安顺遂的美好未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多谢道长!多谢道长指点迷津!此恩此德,杨某没齿难忘!”

  当下,杨承宗便重金酬谢了鲁地理,并立刻下山安排,选定吉日,要将父亲灵柩风光大葬于此。

  鲁地理收了厚礼,脸上却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并未立刻离开杨家村,反而对杨承宗道:“杨翁,贫道观此地气虽吉,然安葬之事关乎重大,一丝马虎不得。贫道需在此盘桓数日,观察穴气流转,确保下葬无误,方可放心离去。”

  杨承宗正在兴头上,自然满口答应,还觉得这位鲁道长真是认真负责,品德高尚。他却不知,鲁地理留下,正是为了开始下一步更为阴险的谋划。

  数日后,杨老太公安全下葬。

  鲁地理依旧住在村西小院,深居简出。但他早已借机打听清楚了杨承宗的家底:杨承宗有一结发妻子,体弱多病,常年吃斋念佛,不大管事。有一独子,名唤杨文瑾,年方十六,继承了母亲的体质,自幼多病,性子也有些怯懦,正在家中埋头苦读,准备科考,指望其光耀门楣。

  而鲁地理自己,家中有一远房表妹柳氏。柳氏早年嫁与一商户,不料婚后不久丈夫便意外身亡,留下她和一个年幼的孩儿,生活甚是困顿。族中人多嫌其克夫,不肯相助。柳氏无奈,曾来信向这位据说“有些本事”的表哥鲁地理求助。

  当时鲁地理并未十分上心,只随意回了封信安慰几句。此刻,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当即修书一封,言辞恳切,以自己近日将在杨家村久居、需要人“照料起居”为名,邀请柳氏前来暂住,并暗示此地富庶,或可为其寻个依靠。

  柳氏正走投无路,接到信后,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收拾简单行李,带着幼子,千里迢迢从老家赶来建宁府杨家村。

  数日后,柳氏风尘仆仆地赶到。她年约三十,虽荆钗布裙,不施粉黛,却难掩秀丽容颜,眉宇间带着一股丧夫后的凄楚与柔弱,更添几分惹人怜惜的风韵。

  鲁地理亲自到村口迎接,表现得十分热情周到,安排她住下,口中说着:“表妹一路辛苦,先安心住下,凡事有表哥在。”却绝口不提如何为其“寻个依靠”的具体事宜。

  起初,鲁地理对柳氏并无僭越之举,反而礼数周全,只让她负责洗衣做饭,料理些简单家务。他自己则常常借着讨论风水和安葬事宜的由头,邀请杨承宗过府饮茶闲坐。

  每次杨承宗来时,鲁地理必会让柳氏出来奉茶。那柳氏本是商户之妻,见识过些场面,并非全然无知村妇,加之命运多舛,深知寄人篱下需小心谨慎的道理,因此每次奉茶都是低眉顺眼,举止温婉,言语轻柔。

  杨承宗家中正妻体弱寡言,何曾见过这般成熟温婉、又带几分柔弱风情的女子?一来二去,他竟对这柳氏起了些微妙心思。每次来鲁地理处,总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喝茶的时间也无形中延长了。

  鲁地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喜于心,却故作不知,只与杨承宗谈天说地,论说风水。

  一日,鲁地理找到杨承宗,声称在邻县发现一处疑似古墓的遗迹,需前往勘察印证一些风水要诀,需数日方归,托杨承宗得空时代为照看一下家中表妹,以免她孤儿寡母受人欺侮。

  杨承宗正愁没有机会多接近柳氏,闻言自是满口应允,觉得鲁地理真是信任自己。

  当夜,鲁地理却并未远行,而是悄然潜回村西,于自家小院的院墙外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埋下了一枚他早已准备好的、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桃花符。此符邪异,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心绪,放大其内心的欲望。

  是夜,杨承宗在府中书房读书,却莫名觉得心神不宁,眼前总晃动着柳氏那温婉的身影和低眉顺眼的模样。鬼使神差地,他找了个借口,说是忽然想起鲁地理临走前交代的一件小事需询问柳氏,便只身一人来到了村西小院。

  一踏入院门,他便觉心中那股躁动愈发强烈,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院内,柳氏正在灯下缝补衣物,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侧脸,显得格外柔美。

  见到杨承宗深夜前来,柳氏有些惊讶,连忙起身相迎。杨承宗支吾着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眼睛却离不开柳氏。柳氏何等聪慧,见杨承宗神色有异,心中顿时忐忑起来,却又不敢得罪这位家主,只得小心翼翼地应答着。

  那桃花符的效力,杨承宗内心的妄念,柳氏的柔弱无依,在这寂静的夜晚交织在一起。杨承宗终究未能把持住,上前拉住了柳氏的手。柳氏又惊又怕,挣扎了几下,却怎敌得过男子的力气?加之她孤儿寡母无所依靠,潜意识里或许也觉得这或许是一条出路,半推半就之下……

  数日后,鲁地理“风尘仆仆”地归来。他一进院子,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异,再见柳氏神色躲闪,眼圈泛红,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他当即勃然作色,拍案而起,厉声质问柳氏。

  柳氏羞愧难当,泣不成声,只得将那夜之事和盘托出。

  鲁地理听罢,表现得怒发冲冠,痛心疾首:“岂有此理!我好心请托,他竟做出如此禽兽之行!辱我表妹,毁她名节!此事断不能罢休!我这就去衙门告官,请县尊老爷主持公道!”说罢作势便要往外冲。

  柳氏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抱住他的腿,哭求道:“表哥不可!不可啊!他是一家之主,有功名在身,我们如何告得倒他?若是闹将开来,我…我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我那孩儿又该如何是好?求表哥息怒!”

  鲁地理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长叹一声,仿佛极度无奈与痛心,搀起柳氏,颓然道:“罢了罢了…你说得也有理。事已至此,闹将开来,于你名节有损,杨翁声名扫地,于我…唉!贫道日后也无颜再行走此地了。”

  他沉吟良久,才似下了极大决心般说道:“那杨承宗虽是…但观其平日言行,也非大奸大恶之人,或许是一时糊涂。若是…若是他尚有几分良心,肯负起责任…表妹,你命苦,若杨翁不弃,便…便跟了他,纳做一房妾室,也好全你名节,给孩子找个依靠。只是此事万万不可声张,需得悄悄进行,以免惹人非议。你看如何?”

  柳氏早已六神无主,听表哥如此安排,似乎也是眼下唯一的出路,只得含泪点头。

  于是,鲁地理立刻去找杨承宗。杨承宗这几日正自悔恨交加,生怕鲁地理回来无法交代,见鲁地理果然怒气冲冲而来,顿时吓得面色如土,连连作揖道歉,苦苦哀求。

  鲁地理先是义正辞严地斥责了一番,见杨承宗确实怕了,才话锋一转,将“纳为妾室,秘密安置”的方案提了出来,并叹道:“杨翁,贫道此举,并非贪图你什么,实是为了保全我表妹那一点微末名节和她幼子的前程,也是保全你杨翁的声誉!此事若传扬出去,于你杨家颜面何存?于你日后乡评如何?还望杨翁好自为之!”

  杨承宗正愧悔交加,无地自容,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简直是恩同再造,哪有不允之理?当即指天誓日,保证一定好生对待柳氏,绝不让她受委屈。

  于是,柳氏便被悄悄接入了杨府后宅一处僻静小院安置,对外只说是杨承宗一门远房亲戚,前来投靠。杨府上下虽觉突然,但主人家的私事,也不敢多问。

  杨承宗对柳氏倒也确有几分怜惜之情,加之内心有愧,各种用度供给都是最好的,时常前去探望安抚。那柳氏本是无奈顺从,见杨承宗如此对待,也逐渐安下心来。

  数月后,惊人的消息传来——柳氏竟被诊出有了身孕!

  杨承宗老年得子,虽不敢声张,内心却欣喜若狂,对柳氏更是呵护备至,各种补品源源不断地送去小院,几乎有求必应。

  鲁地理见计划一步步得逞,心中狂喜,知道那“借胎转运”的关键一步已然实现。那“潜龙吐珠”的吉穴之气,已通过他暗中布下的手段,开始潜移默化地滋养柳氏腹中的胎儿——他鲁地理的血脉!

  他不再久留,以免节外生枝。便以“云游四海,寻龙点穴”为名,向杨承宗告辞离去。

  临行前,他特意对杨承宗叮嘱道:“杨翁,老太公所葬之穴,地气非凡,然需时日融合。切记,此穴之气,需得三年后方能稳固见效。期间切不可妄动土石,亦不可对外人详言穴情。杨翁只需静待佳音即可。”这番话看似叮嘱,实则是为将来杨家可能出现的“兴旺”埋下伏笔,并给自己日后的回归留下借口。

  实则,他是要避开众人视线,让那“借运”的果实安然成熟。他需要等待,等待那孩子长大,等待那被窃取的吉穴气运完全显现。

  杨承宗此刻对鲁地理已是感恩戴德,深信不疑,连忙应下,又奉上一笔丰厚的程仪。

  鲁地理飘然离去,仿佛真是一位功成身退的世外高人。

  而他种下的因果,才刚刚开始萌芽。卧牛岗上,杨老太公的坟茔静静矗立,下方的地气却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因那一道偏移的穴口和悄然注入的异种血脉,而发生着微妙而危险的变化。

  一场由贪婪引发的劫难,已然悄然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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