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美人生下皇子的第七日,按乞儿国习俗是“洗三礼”,皇室更要举行小规模的庆贺宴。紫云轩一早就热闹起来,宫女们捧着各宫送来的贺礼进进出出,柳美人倚在榻上,虽然脸色仍显苍白,但眼中有了初为人母的光彩。

  毛草灵亲自来了,带着一份特殊的礼物——她亲手缝制的小衣裳,还有一本手抄的《育儿要略》。

  “这是我这些天整理的,”她将书册递给柳美人,“有些是太医署的经验,有些是民间智慧,还有些……是我自己的心得。”

  柳美人翻开书册,只见里面工整地写着:婴儿喂养时辰、常见小病处理、抚触按摩手法……甚至还有简易的玩具制作方法。她眼眶一热:“娘娘如此费心,臣妾实在……”

  “不必说这些,”毛草灵在榻边坐下,看了看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孩子叫什么名字?”

  “陛下赐名‘宁’,拓跋宁。”柳美人轻声说,“说是愿他一生安宁,也愿乞儿国永世安宁。”

  “好名字。”毛草灵微笑,伸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粉嫩的脸颊。小家伙在睡梦中动了动小嘴,惹得她心头一软。

  这时,青鸾从外面进来,神色有些异样。她走到毛草灵身边,低声道:“娘娘,太医署的秦院使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毛草灵眉头微蹙。秦院使是太医署的元老,向来沉稳,若非大事不会直接求见皇后。她对柳美人嘱咐了几句好生休养的话,便起身离去。

  紫云轩外的小花园里,秦院使正在等候。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医者须发花白,但腰背挺直,见毛草灵出来,立即躬身行礼。

  “秦院使不必多礼,”毛草灵示意他起身,“何事如此急切?”

  秦院使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娘娘,老臣今早接到北境军报……不是战事,是疫情。”

  毛草灵心中一凛:“细说。”

  “北境三州中的云州,半个月前开始出现怪病。患者起初是发热、咳嗽,与风寒无异,但三日后全身起红疹,七日后便呼吸艰难,已有十余人死亡。”秦院使面色凝重,“当地医官束手无策,刺史快马加鞭送来急报,请求太医署支援。”

  “为何现在才报?”毛草灵语气严厉。

  “这……”秦院使面露难色,“云州刺史起初以为是寻常时疫,想自行处理。待发现事态严重时,已经晚了半个月。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老臣怀疑,这病可能不只在云州。”秦院使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报,“这是老臣在太医署的弟子私下传来的消息。与云州相邻的朔州,近日也有类似病例,只是当地官员怕引起恐慌,尚未上报。”

  毛草灵接过密报,快速浏览,越看心越沉。疫情描述与秦院使所说一致,且密报中提到一个关键细节:最早发病的几人,都曾接触过从漠北来的商队。

  “漠北商队……”她喃喃道,“去年冬天漠北大雪,牲畜冻死无数,怕是引发了什么疫病,通过商队传了过来。”

  “娘娘明鉴。”秦院使点头,“老臣也是这般推测。但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即派医官前往,控制疫情蔓延。一旦传到都城,后果不堪设想。”

  毛草灵沉吟片刻:“太医署能派出多少人?”

  “精于疫病的医官,最多二十人。药材倒是充足,但需要时间调配运输。”

  “不够。”毛草灵摇头,“二十人应对一州之疫尚且勉强,何况可能波及三州。秦院使,你立即回太医署,做三件事:第一,列出抗疫所需药材清单,我让户部全力配合调拨;第二,召集所有医官,紧急培训疫病防护与治疗之法;第三,起草《防疫十要》,我要在三日之内,让北境各州县都收到。”

  “是!”秦院使领命,却又犹豫,“只是……此事是否要禀报陛下?疫情非同小可,若陛下怪罪下来……”

  “陛下那里我去说,”毛草灵果断道,“你现在要做的,是争分夺秒。每耽搁一刻,就可能多死一个人。”

  秦院使深深一揖:“老臣明白了。娘娘心系百姓,是老臣多虑了。”

  目送秦院使匆匆离去,毛草灵立即转向青鸾:“备轿,去御书房。”

  路上,她闭目思索。疫情控制的关键在于“早发现、早隔离、早治疗”,这在现代是常识,但在古代却难如登天。百姓不懂防护,官员怕担责瞒报,医者数量有限……每一个环节都是难关。

  但她没有退路。十五年前,她承诺要守护这片土地;十五年来,她确实让乞儿国强盛繁荣。而真正的考验,往往不在盛世时的歌舞升平,而在危机时的担当作为。

  御书房内,拓跋宏正在接见工部尚书,讨论北境道路修建的事宜。见毛草灵神色凝重地进来,他挥退尚书,问道:“翎儿,出了什么事?”

  毛草灵将疫情之事详细禀报。拓跋宏听完,面色阴沉:“云州刺史好大的胆子!疫情蔓延半月才报,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陛下息怒,”毛草灵劝道,“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控制疫情,防止扩散。”

  拓跋宏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你说得对。需要朕做什么?”

  “三道旨意。”毛草灵早已想好,“第一,立即封锁云州、朔州通往内地的要道,所有商旅就地隔离观察;第二,从禁军中抽调五百人,由太医署医官指导,组成防疫队伍,前往北境;第三,下诏安抚民心,公布疫情实情,同时严惩瞒报官员,以儆效尤。”

  “前两条朕即刻下旨,”拓跋宏点头,“但第三条……公布实情,会不会引起恐慌?”

  “瞒报才会引起恐慌。”毛草灵坚定地说,“百姓不是愚民,他们有知情权。我们公布实情,同时告知防护措施、朝廷的应对方案,百姓反而会安心。若一味隐瞒,谣言四起,那才是真正的大乱。”

  拓跋宏凝视她片刻,终于点头:“好,就依你所言。翎儿,此事……恐怕要辛苦你了。”

  “这是臣妾分内之事。”毛草灵郑重行礼,“请陛下放心,臣妾必尽全力。”

  接下来的三天,毛草灵几乎没合眼。

  她坐镇凤仪宫,将这里变成了临时的防疫指挥中心。东厢房挂着北境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标记疫情分布和医疗队伍行进路线;西厢房堆满了各地送来的药材清单和调配方案;正厅里,秦院使和几位首席医官日夜轮值,随时处理各方消息。

  第二天夜里,第一批防疫队伍出发了。毛草灵亲自到城门送行,看着五百名禁军和二十名医官在夜色中远去,她高举火把,朗声道:“诸位,北境百姓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们了!本宫在此承诺,你们在前线抗疫,朝廷必不负你们!药材、粮草、后方支援,一样都不会少!”

  “誓死抗疫!不负皇恩!”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震夜空。

  送走队伍,毛草灵没有回宫,而是转道去了太医署。那里灯火通明,数十名医官和学徒正在加紧制作防疫药包——这是她提出的主意:将预防药物、防护口罩(用多层棉布制成)、防疫手册打包,准备发往北境各州县。

  秦院使迎上来,眼中布满血丝:“娘娘,您该休息了。”

  “大家都没休息,我怎能独眠。”毛草灵走到一个正在缝制口罩的学徒面前——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手指被针扎了好几下,却一刻不停。

  “你叫什么名字?”毛草灵问。

  少女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行礼:“回娘娘,奴婢叫小莲,是太医署的采药学徒。”

  “家里是做什么的?”

  “家父……家父是云州的药农。”小莲声音哽咽,“奴婢听说家乡有疫情,恨不得立刻飞回去。能做点事,心里才好受些。”

  毛草灵心中一酸。她接过小莲手中的针线:“我帮你缝几个。你去喝口水,歇一会儿。”

  “娘娘,这使不得……”小莲惊慌失措。

  “有什么使不得。”毛草灵已经坐下,拿起针线,“我虽是皇后,但也是乞儿国的一份子。国难当头,人人都该出力。”

  她确实会针线——在青楼时学的,后来很少做了,但手艺还在。一针一线,缝得认真。周围的医官和学徒们都看呆了,随即更加卖力地工作起来。

  那一夜,太医署的灯火亮到天明。毛草灵缝了三十七个口罩,手指被扎了五次,但她觉得值得。

  第三天下午,坏消息传来:疫情比预想的扩散更快,云州已有三个县全面爆发,死亡人数超过百人。更糟糕的是,防疫队伍在路上遭遇山洪,药材损失了三成。

  “娘娘,现在怎么办?”秦院使声音沙哑,“药材不足,道路不通,疫情扩散……老臣,老臣真的……”

  “秦院使,”毛草灵打断他,声音异常平静,“我问你,行医最重要的是什么?”

  秦院使一愣:“是……是仁心仁术。”

  “还有呢?”

  “还有……是临危不乱。”

  “不错。”毛草灵站起身,“疫情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我们先乱了阵脚。药材损失了,就想办法补;道路不通,就想办法绕;疫情扩散,就想办法控。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不放弃。”

  她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一条线:“山洪阻了官道,但还有一条古商道,虽然难走,但马车能过。禁军副统领曾走过那条路,我请他带路。”

  又指向另一处:“云州本地有药材市场,虽然规模不大,但库存应该还有一些。立即派人持我的手令,征调所有抗疫药材,按市价双倍补偿。”

  再指向疫情最严重的三个县:“这里,采取最严格的隔离措施。以村为单位,健康的村不许出,有病的村不许进。朝廷拨专款,保障隔离百姓的米粮供应。”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一个个难题被拆解应对。秦院使听着,眼中的绝望渐渐转为希望:“老臣……老臣明白了!这就去办!”

  毛草灵叫住他:“还有一件事。从今天起,太医署每日发布《疫情通报》,张贴在都城各城门、市集、书院。死了多少人,新增多少病例,朝廷采取了什么措施,都要如实写清楚。”

  “这……”秦院使又犹豫了。

  “我们要让百姓知道,朝廷没有隐瞒,没有放弃任何一个人。”毛草灵眼神坚定,“信任,是抗疫最重要的良药。”

  秦院使深深鞠躬:“老臣,受教了。”

  就在毛草灵全力应对疫情时,朝中却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当晚,几个大臣秘密聚在吏部尚书府中。烛光昏暗,映照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诸位都听说了吧?北境疫情严重,皇后娘娘把持朝政,连陛下的旨意都要过她的手。”说话的是礼部侍郎杜衡,向来对女子干政颇有微词。

  兵部郎中周挺接话:“何止。我听说,娘娘还要在太医署设立什么‘妇产科’,专治女子生产之事。这成何体统!女子生产,自有产婆料理,何时需要朝廷设立官署?”

  “还有更离谱的,”另一个官员压低声音,“娘娘前几日亲自进产房,为柳美人接生。皇后之尊,行稳婆之事,简直是……有失国体!”

  众人议论纷纷,唯有坐在主位的吏部尚书王衍沉默不语。这位三朝元老须发皆白,闭目养神,直到众人说得差不多了,才缓缓睁开眼。

  “都说完了?”他声音不高,却让全场安静下来。

  “王老,”杜衡躬身道,“您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如今皇后干政日甚,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啊。”

  王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那依诸位之见,该当如何?”

  周挺道:“趁此次疫情,联名上书,请陛下收回皇后理政之权。女子终究是女子,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训!”

  “祖训?”王衍放下茶杯,笑了,“乞儿国立国不过五十年,哪来的三朝祖训?先帝在时,也曾让太后参与朝政,怎么没人说祖训?”

  众人语塞。

  王衍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月色如水,映照着这座他服务了一生的都城。

  “老夫今年六十有八,经历了乞儿国从部落到国家的全过程。”他缓缓道,“老夫见过饥饿的百姓易子而食,见过瘟疫横行十室九空,见过外敌入侵山河破碎。”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而现在呢?都城繁华,百姓安居,国库充盈,万邦来朝。这些,是谁的功劳?”

  没人敢接话。

  “是陛下的英明神武,也是皇后娘娘的经世之才。”王衍一字一句道,“娘娘推行新政时,你们反对过;娘娘改革税制时,你们阻挠过;娘娘发展商路时,你们冷眼旁观过。可结果呢?结果证明,娘娘是对的。”

  他走回座位,声音陡然严厉:“如今北境疫情,娘娘三日未眠,调兵遣将,筹粮备药,你们在做什么?在这里嚼舌根,议是非!老夫问你们,若没有娘娘坐镇指挥,你们谁能保证控制住疫情?谁能?!”

  满室寂静。

  “杜衡,”王衍点名,“你说女子不该干政。那我问你,太医署的秦院使,太医院的首席,都是男子吧?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娘娘解决了,这该怎么说?”

  “周挺,你说皇后进产房有失国体。那我告诉你,柳美人难产那日,三个产婆都说保不住了,是娘娘用奇术救了母子两条命。在你看来,国体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一个个问题砸下来,问得众人哑口无言。

  王衍长叹一声,语气缓和下来:“诸位,我们都老了。老了就容易固执,容易守着旧规矩不放。但时代在变,国家要往前走,就不能总回头看。”

  他站起身,准备送客:“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北境疫情是国难,国难当头,当同心协力。若有人再搬弄是非,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众人讪讪离去。杜衡走在最后,忍不住回头:“王老,您就真的不怕……牝鸡司晨?”

  王衍笑了,那笑容有些苍凉,又有些释然:“若这只‘牝鸡’能让乞儿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那司晨又如何?总比那些只会打鸣却不下蛋的‘雄鸡’强。”

  杜衡脸色一变,拂袖而去。

  书房重归寂静。王衍独坐良久,才唤来老仆:“备轿,去太医署。”

  “老爷,这么晚了……”

  “皇后娘娘都在熬夜,老夫岂能安眠。”王衍站起身,“我要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毕竟……我也是乞儿国的臣子。”

  夜深了。太医署的灯火依然通明,如同暗夜中的灯塔。

  而在百里之外的北境,第一批防疫队伍已经抵达云州边境。年轻的医官们看着眼前被疫情笼罩的土地,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坚定。

  他们知道,身后是皇后娘娘和整个朝廷的支持;面前,是等待救治的百姓。

  这一夜很长,但黎明终会到来。

  而那个在太医署缝制口罩、在地图前运筹帷幄、在朝堂暗流中坚守初心的女子,她的身影在烛光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无比高大。

  因为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力能扛鼎,而是心能容海——容得下百姓疾苦,容得下时代变迁,容得下那一声声微弱的呼救,然后,用尽全力去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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