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

  最终审判光矛,刺中了九州鼎。

  极致的毁灭与极致的守护碰撞,没有产生任何声响。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击下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光矛尖端那足以撕裂维度的神圣能量,在接触到鼎身土黄色光晕的瞬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拖入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物理规则。

  鼎身上的山川河岳纹路骤然亮起,长江黄河的虚影奔腾咆哮。

  那代表“守护”的铭文,化作一个厚重无垠的能量场,像一个巨大的磨盘,开始疯狂消磨光矛的锋锐。

  “滋滋——”

  那是神圣能量被“人道”污染、同化的声音。

  圣洁的白光,在厚重的土黄色中被碾碎,化作最无害的粒子,消散于无形。

  “挡住了……”华夏指挥中心,李沐遥下意识地喃喃。

  “不。”王老双眼圆睁,死死盯着屏幕,“这不够。”

  挡住,只是延缓了死亡。

  对方是三大神系暗中联手的一击,能量源源不绝。

  而秦川,已经是风中残烛。

  擂台之上,秦川的七窍都渗出了鲜血。

  他的身体,因为承载了那股无法想象的碰撞,正在寸寸龟裂。

  防御,是守不住胜利的。

  退让,换不来和平。

  历史,早已将这个答案,用血与火,刻在了每一个华夏人的骨子里。

  他看着那柄仍在疯狂向下钻探,意图磨灭一切的光矛,看着云端之上,那化身为惨白太阳,面容癫狂的米迦勒。

  够了。

  思想的辩论已经结束。

  真理的宣扬也已完成。

  现在,需要的是审判。

  一个,由人,对神的最终审判。

  秦川抬起自己那只已经血肉模糊,几乎只剩下骨架的右手。

  他将最后的意志,最后的生命,全部凝聚于指尖。

  他要在这尊象征着民权的鼎上,刻下最后一道,也是最霸道,最不讲道理的铭文。

  “他要做什么?”雅典娜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疯子!他会死的!”

  秦川的指尖,作为刻刀,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划向了巨鼎的鼎口。

  那里,是整尊鼎最显眼,也是最尊贵的位置。

  他要将那句话,那个足以颠覆所有神权文明根基的思想,化作永恒的烙印,昭告万界。

  “住手!”米迦勒发出了惊恐的咆哮。

  他感受到了。

  那股力量,比“民为贵”更具颠覆性,比“人定胜天”更具攻击性。

  那是一种……要将“神”从神座上彻底拉下来,踩进泥土里的终极叛逆!

  秦川的指尖,落下了。

  【神】

  第一个字成型,整座擂台剧烈晃动,仿佛宇宙的基本法则都在抗拒这个字的出现。

  【若】

  【不】

  【仁】

  四个字,如同四道惊雷,炸响在所有神系代言人的灵魂深处。

  大祭司阿赫摩斯脸上的忌惮,化为了彻骨的寒意。

  苦行僧提婆猛地睁开双眼,满是惊骇。

  “阻止他!”雅典娜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失态.

  她下意识地想要出手,却发现自己的神力在接触到九州鼎周边那片人道领域时,就被无声地削弱、扭曲。

  来不及了。

  秦川的手指,划出了那最后的,石破天惊的三个字。

  【亦】

  【可】

  【革】

  【之】!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嗡——!

  九州人道鼎,不再发光。

  它所有的光华,所有的异象,全部内敛。

  三道铭文——【民贵君轻】、【守护】、【神若不仁,亦可革之】,同时亮起,又同时隐去。

  这尊鼎,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完成了它最终的蜕变。

  它从一件“器”,升格为了一条“律”。

  一条,属于华夏人道的,至高无上的铁律。

  鼎口,那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地方,在“审判”铭文烙印完成之后,化作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那漩涡之中,没有能量,没有光,只有一片虚无。

  一种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吸力,从漩涡中猛然爆发。

  那柄贯穿天地的最终审判光矛,在这股吸力面前,连一丝抵抗都做不到。

  它被硬生生从鼎身上“拔”了出来,矛尖向上,被拖拽着,拉向那片代表着终结的虚无。

  “不——!”

  米迦勒燃烧神圣本源所化的惨白太阳,在吸力下剧烈变形,被拉扯成一道长长的光焰。

  他那残破的神躯,连同他最后的意识,都被这股力量牢牢锁定。

  他想要自爆,却发现自己的能量正在被一股更高级的法则强行“镇压”。

  他想要逃离,却发现空间已经被彻底封死。

  他,成了这条新法律下,第一个被审判的罪犯。

  光矛最先被吞入鼎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是米迦勒被拉长的神躯。

  “亵渎……你们……都将……堕入……”

  他最后的诅咒,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被那黑色的漩涡彻底吞噬。

  鼎内,传来一声短暂而凄厉到极点的哀嚎。

  然后,万籁俱寂。

  悬浮于云端的审判王座,失去了最后的神力支撑,“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光点。

  米迦勒身后那片代表着神圣联盟荣耀的天国幻象,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彻底消散。

  圣子,连同他的神国,他的审判,他的一切存在痕迹。

  被一尊凡人铸造的鼎,镇压、熔炼、抹除。

  整个神话擂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观战的文明代表,都感受到了那发自灵魂的战栗。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场胜利。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文明,用自己的方式,定义了“神”的罪,并且,当场执行了死刑。

  秦川的身体晃了晃,最终还是没能站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看着那尊静静悬浮在空中,朴实无华的青铜巨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尊刚刚镇杀了一位天使长的文明重器。

  他的意志,通过薪火系统,在华夏推演空间内,在每一个先民的心中响起。

  “此鼎,名为【九州人道鼎】。”

  “当为我华夏之界碑,护我万民之安宁。”

  说完,他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轰隆——!

  那尊承载了华夏人道精神的九州鼎,缓缓下降。

  它没有落在别处,而是不偏不倚地,重重降落在了华夏部落聚居地的最中央。

  大地剧震,尘土飞扬。

  巨鼎落地,三足深陷。

  从此,神权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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