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亭周纱帘轻垂,清风拂来,摇曳生姿。

  又一次逃跑以失败告终,她被他捉了回去,盛怒的他将她抵在亭内榻上狠狠蹂躏。

  交颈缠绵间,她拔下发簪往颈间刺。

  连她都不知要刺自己,还是刺他。

  男子迅速钳住了她纤细的皓腕,铁钳般的手稍一用力,她手中的发簪应声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想杀我,花瑜璇,你没这个能力。”

  “想杀你自己,你得先过问我。”

  分明是朗朗动听的嗓音,所含冷意令她遍体生寒。

  猛然惊醒,花瑜璇惊惧连连。

  梦中女子名唤花瑜璇,与她同名同姓,也正是她昨日所看小说中恶毒女配的名字。

  莫不是因名字一样,令她夜有所梦?

  更匪夷所思的是,眼前似罩着红盖头,想伸手去揭,手却不听使唤,垂眸竟见自己穿着嫁衣……

  难道还在梦里?

  --

  夜色深浓,华灯通明,满院喜庆。

  穿过红绸高挂的游廊,裴池澈一撩喜袍,迈步进了新房,眸光清冷一扫。

  喜婆会意,带着仆妇与陪嫁丫鬟行了礼,退了出去。

  门扇吱呀轻掩,室内静谧,偶有龙凤喜烛发出的噼啪声响。

  裴池澈坐去了拔步床沿,执起一旁的喜秤。

  身侧床褥微陷,无形的压迫感莫名传来,花瑜璇正腹诽梦境太过真实,忽然头上红盖头被挑了去。

  烛火明照,彼此皆一怔。

  裴池澈连忙起身,手中喜秤掷下,略带审视的眸光居高临下地在她身上停留一息:“怎么是你?”

  眼前男子生得极好。

  长如流水的鸦青墨发高高束起,凤眸清冷狭长,姿容如玉悦目,周身矜贵华然,是那种让人屏息的俊美。

  花瑜璇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脱口唤:“姐,姐夫?”

  适才不听使唤的手脚渐渐有了知觉。

  “你姐呢?”

  “我姐,我姐……”

  花瑜璇悄悄用劲拧了把自个大腿,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眶登时泛了红。

  太疼了!

  不是梦!

  她难道穿了,穿成了书中恶毒炮灰女配?

  脑中涌起原身些许记忆片段,姐姐逃婚,父母让她替嫁,起先她不肯。

  父母这才说姐姐被京中贵人瞧上,今后他们家能攀上皇家,就靠姐姐了。而今只能暂时委屈她,更何况两家结亲,本就是她闯祸所致。

  父母还说裴池澈心里只有姐姐,她替嫁后,他决不会对她如何。

  等姐姐当稳了皇子妃,定能轻松将她带离裴家,今后给她寻一门极好的亲事。

  原身真信了,同意替嫁。

  这与书中描写一致。

  裴池澈眉峰微蹙,嗓音泠泠清越:“她逃婚,你替嫁?”

  花瑜璇点了点头。

  “你愿意?”他又问。

  想到书中恶毒女配在替嫁后落得个被剁碎了喂狗的悲惨下场,花瑜璇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一般。

  “既不愿,还替嫁,蠢的么?”裴池澈抬步往外,“随我来。”

  是啊,原身这般,怎么当恶毒女配的?

  花瑜璇身形一颤,扶着床沿起身,腿脚却迈得不畅。好在几步后,大抵是身子与她的灵魂融合了,走得利索起来。

  说起恶毒,书上有写——

  那年,花家宴请裴家,原身害得他从高处摔落,摔断了右手。

  为表愧疚与补偿,父母提议两家结亲,将闯祸的她许给裴池澈。

  裴家瞧不上恶毒的她,选了姐姐。

  至此她落得个恶毒的名声。

  那一年,她九岁,姐姐十一岁,裴池澈十三岁。

  此后,原身每每与他照面,总会唤他姐夫,裴池澈从未给过好脸色。

  原身也不在意,庆幸今后嫁他的不是自己。

  哪承想,她花瑜璇在原身替嫁当天穿来了!

  嫁他的是她!

  一颗心登时哇凉哇凉的。

  裴池澈进了书房,铺开宣纸,见她跟进来:“你替嫁非本意,我亦不愿娶你,今日毕竟拜过天地,放妻书该写。”

  马上就要自由了,只要他放她走,她就不会落得原身那般悲惨下场。花瑜璇面上有了笑意,脑袋点得也轻快:“嗯,你说得对。”

  “你来写。”

  裴池澈左手拿起狼毫笔递给她。

  花瑜璇一怔:“可是放妻书不都是男子写的么?”

  所谓放妻书,顾名思义,那就是丈夫放妻子离开所书。

  哪有让她写的道理?

  她不提还好,一提……

  裴池澈睨向她的眸光顿时变得冷戾,眼底似寒潭般森冷阴沉,瞬间凝起冰霜。

  冰霜似刀。

  吓得花瑜璇身形一抖,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臀部撞到边桌这才停下。

  小姑娘怯生生的,到底才及笄。

  裴池澈收回目光,转了转右手手腕:“你怕我?”

  修长的右手手背上有条疤痕甚是可怖,不仅如此,手似乎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你该怕我。”

  他拉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赫然也有一条疤。

  “全都拜你所赐。”

  说话间,凉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笑意。

  花瑜璇唇瓣紧抿。

  书中他恨她,因她害他摔断了右手,即便及时医治,还是落下残疾。

  一手好书法,一手好丹青,自此失去。

  更弄不了弦,抚不了琴。

  他曾尝试左手写字,日夜刻苦,却练得连右手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时日一长便弃了。

  念及此,她忙从他手中接过笔。

  “我写我写,你说我写。”

  距他摔断手已过去六年,这六年里,他对她的恨意与日俱增。

  在他恨到起杀心前,赶紧拿了放妻书走人才是正道。

  便听他叙述,自个润墨书写,一刻钟后,篇幅不长的放妻书一式两份写罢。

  “我已签了我的名,你的大名该如何签上?”

  问的嗓音很轻,狼毫笔也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他左手签个名应不成问题吧?

  少女指如葱根的细白玉手捏着笔杆子……

  裴池澈负在背后的右手不自然地捏了捏拳,左手伸往毛笔时,半道取了私人印章分别盖在了落款处。

  花瑜璇搁下狼毫笔,将其中一份放妻书给了他,自个收一份:“总算是成了。”

  “尚未。”

  “什么?”

  “需会及诸亲,由双方亲属作为见证人一同签押,再去官府备案,方可生效。”

  “那怎么办?”

  “时候已晚,明日罢。”

  “也好。”

  话落,见裴池澈率先抬步朝新房方向,她心里咯噔一下。

  今夜不会横生枝节吧?

  长夜漫漫,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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