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那小子,是不是也在你旁边?”

  韩清沉默了几秒。

  “是,我们在一起。”

  “我让你俩呆一块,你是不是不懂我啥意思啊,你大学4年白上了,连个对象也找不到,你说你能干啥”男人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调侃意味。

  “他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你不知道?放着在帝都结识人脉的机会不要,放着帝都那么多大案要案不去碰,那个小歌手我也就不说了,毕竟牵扯到高家了,但是你们现在这个呢,他是闲的是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是炮弹,隔着电波砸过来。

  韩清握着手机的指节收紧。

  “罗叔,这个案子不一样。泥潭里,有我们必须捞出来的人。她才几岁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那把沉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威严褪去了不少,多了一丝疲惫。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你告诉林默,下个月过年,你俩必须回来,要是回不来,让他自己看着办。”

  “还有你,处理完手头的事,就立刻给我回来。一个女孩子家,整天在外面不着家,像什么样子。”

  韩清的身体放松下来。

  “好,我知道了,罗叔。您也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她站在窗边,没有立刻转身。

  客厅里,陆衡几人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仿佛谁也没有注意到刚才那通电话。

  只有周叙白,将手里的《县委大院》合上,放在了膝盖上。

  数日后。

  午后的阳光正好,管家迈着无声的步子走进客厅。

  “少爷。”

  陆衡正戴着耳机,专注地盯着屏幕,闻言摘下一边耳机。

  “说。”

  “刚刚得到的消息。N市检察院,已经于今天上午,对王某正式提起公诉。”

  管家的语调平稳得像是在播报天气。

  “开庭日期,定在一周后。”

  陆衡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耳机线被他扯得差点断掉。

  “我靠!终于来了!”

  林默的眼神从前面的游戏机上移了过来。

  “走,去一趟N市中院。”

  陆衡一把抓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去啊!为什么不去!老子憋了好几天了!”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了N市中级人民法院的门口。

  相比于帝都那些庄严宏伟的司法殿堂,这里的建筑显得朴素了许多,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多了一些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几人走进诉讼服务大厅。

  大厅里人来人往,有人焦急地打电话,有人麻木地排着队,充满了市井百态。

  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抬起头,看向他们这一行气质各异的人。

  “办什么业务?”

  林默走上前,将一个文件袋放在窗口的台面上。

  “我们是王某涉嫌故意伤害罪一案,受害人李思思的委托代理人。”

  他将自己和韩清的律师证一并递了进去。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一条规定,我们在此案的刑事诉讼过程中,提起附带民事诉讼。”

  工作人员接过文件和证件,狐疑地打量了他们几眼。

  这一行人的气场,和她平时见到的那些本地律师完全不同。

  她低头,开始核对文件。

  诉讼状、当事人身份证明、委托代理手续、证据目录……

  一切都准备得无可挑剔,格式标准,逻辑清晰,甚至连装订的顺序都完全符合规范。

  她拿起一个红色的印章,在文件上重重地盖了下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材料收下了。”

  她从旁边撕下一张回执单,盖上章,递了出来。

  “回去等法院的开庭通知。”

  整个过程,高效,冷静,甚至有些机械。

  办完手续,几人走出法院大门,重新站到阳光下。

  陆衡伸了个懒腰。

  “这就完了?还以为要跟他们扯皮半天呢。”

  “现在,就只剩下等待了?”

  一行人回到陆家别墅。

  刚才在法院的那股紧绷感散去,一种无所事事的空虚感开始在客厅里弥漫。

  林默走到沙发前,坐下,什么也没说。

  他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一直沉默着的陈麦身上。

  那一眼,没有内容,却又包含了一切。

  陈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迎上林默的视线。

  他身体绷紧,然后又慢慢放松。

  陈麦点了点头。

  “默哥,我懂。”

  “发视频。”

  林默收回视线,微微颔首。

  陈麦坐在角落那张单人沙发里,后背挺得笔直。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剪辑完成的视频文件。

  光标停在“发布”按钮上,悬停了零点五秒。

  他按下了鼠标。

  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一颗子弹推入滚烫的枪膛。

  “发出去了。”陈麦合上电脑,将其工整地放在脚边。

  陆衡正百无聊赖地刷着短视频,闻言,他立刻切换到404律所的官方账号,刷新了一下。

  一个全新的视频,赫然出现在列表顶端。

  标题用最简单、最刺眼的白字黑底:【一个N市女孩的悲哀】

  陆衡点开视频,进度条刚刚开始走,他便吹了声口哨。

  视频的开头,没有悲情的音乐,一个小女孩天真的在校门口对着镜头比“耶”。

  阳光灿烂,笑容天真。

  画面一转,骤然切入ICU病房。

  还是那个女孩,躺在惨白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监护仪发出单调而压抑的滴滴声。

  强烈的反差,没有任何文字,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观看者的心口。

  视频里,刘翠花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没有哭嚎,只有一种被磨平了所有棱角的麻木叙述。

  紧接着,是警方蓝底白字的通报截图,以及N市检察院提起公诉的通知说明。

  每一帧,都是冷静、客观、无可辩驳的铁证。

  整个视频,不到一分钟,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整个事件的脉络清晰地剥离出来,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视频的最后,画面定格在天真烂漫的笑脸上,背景音是ICU里那不变的、令人心慌的“滴滴”声。

  “可以啊,老陈。”陆衡放下手机,懒洋洋地靠进沙发里,冲着角落里的陈麦抬了抬下巴。“现在很上道嘛。这节奏,这剪辑,深得‘短平快’三字精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律所又招了个新媒体总监。”

  这句调侃里,带着七分真心实意的欣赏。

  陈麦从沙发上站起身,他没有笑,表情很平静。“陆哥,你上次那句话点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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