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巨幕,光华如瀑,将一则来自永乐十三年的冰冷诏令,狠狠砸进洪武十三年仲春的奉天殿:

  “永乐十三年,四月初十。帝为固国本,特旨:设立府军前卫指挥使司,专司护卫皇太孙朱瞻基!置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四人、卫镇抚二人,并经历、千户、百户等军官,计三百余员!精选勇健忠贞之士充任,甲胄精良,拱卫森严!此前,永乐九年,帝已册立皇长孙朱瞻基为皇太孙。皇太子朱高炽居东宫,皇太孙朱瞻基立储副,父子并尊,双星悬天,乃本朝前所未有之制!”

  伴随着这金石交鸣般的宣告,天幕画面定格:

  一座崭新、巍峨、戒备森严远超寻常卫所的衙署拔地而起,玄黑底色的巨大匾额上,“府军前卫”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刺目生辉!

  衙门前宽阔的校场,三百余名精挑细选的彪悍锐士肃然列阵!他们身着特制、鲜亮如火的赤红罩甲,腰挎寒光四射的绣春刀,头戴饰有鲜明翎羽的铁盔,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冰冷,周身散发着百战淬炼出的精悍杀气!军阵森严,鸦雀无声,唯有刀鞘与甲叶在风中发出细微而整齐的铿锵摩擦声。

  所有锐士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聚焦在校场中央高台上那个身着储君常服、身姿挺拔如青松的少年身上——正是皇太孙朱瞻基!他虽年少,眉宇间却已凝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威仪,坦然接受着这支虎狼之师的无声效忠!

  奉天殿内,落针可闻。

  唯有几枚被摩挲得油光水滑的洪武通宝,在朱元璋枯瘦而稳定的手指间,以一种近乎恒定的节奏,缓慢地、无声地转动着。铜钱边缘与老茧摩擦,发出极其细微、却在此刻死寂大殿中清晰可辨的“沙沙”声。

  这单调的“沙沙”声,仿佛成了殿内唯一流淌的时间。

  突然!

  那持续不断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老皇帝转动铜钱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骤然僵硬!几枚铜钱被他枯瘦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指死死捏住,深陷于掌心纹路之中,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森然的青白之色。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那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眸子,亮得骇人!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穿透了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死死钉在天幕上那几个光芒万丈的鎏金大字——“皇太孙朱瞻基”之上!

  “皇……太……孙……”朱元璋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低沉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胸腔最深处,极其艰难地挤出来。这三个字,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重量,重重砸在奉天殿冰冷的金砖地上,也砸在了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御阶之下,侍立在侧的太子朱标,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晃。他下意识地抬手,用宽大的袍袖掩住口,发出一两声压抑的轻咳,苍白的脸上迅速掠过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深沉的痛楚和难以言说的疲惫,同样投向天幕,投向那象征着永乐朝未来希望的少年身影,再飞快地、充满忧虑地瞥了一眼侍立在马皇后身边、正仰着小脸好奇望着天幕、浑然不知命运沉重的嫡长子朱雄英。

  马皇后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的异样和儿子的忧虑。她放在膝上的手,下意识地、更紧地攥住了依偎在她身侧的朱雄英的小手。那只温暖柔软的小手,此刻成了她心中唯一的锚点。她看向朱元璋的侧脸,那紧绷的线条和眼底翻涌的寒光,让她心头猛地一沉。

  天幕上,“皇太孙朱瞻基”几个鎏金大字灼灼生辉,府军前卫的虎贲阵列杀气森然。这煌煌气象,却如同一把冰冷的钥匙,骤然捅开了朱元璋心底那扇尘封着无尽血泪与遗憾的闸门!

  立太孙?

  彼时国本初定,太子朱标正值盛年,英姿勃发,谁能想到天命竟会如此酷烈?

  待雄英夭折,巨大的空白骤然出现,再想立太孙时,环顾膝下诸孙,允炆文弱,允熥年幼,又有谁能真正承其重、安其位?

  那份深埋心底的、对未来的仓促与无力,那份对天命无常的滔天恨意与刻骨遗憾,此刻被天幕上朱棣那雷厉风行、父子并尊、太孙拥兵的“双保险”布局,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旧日的伤疤上!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好歹……”身旁,马皇后带着浓重鼻音、极力压抑着哽咽的声音轻轻响起,将朱元璋从血色的回忆中拉回。

  她伸出手,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仿佛想触摸天幕上朱瞻基那年轻而充满希望的脸庞,指尖却只能徒劳地划过冰冷的空气。她的目光悠远而哀伤,越过朱瞻基意气风发的影像,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个点,那里仿佛有一个永远停留在八岁稚龄的、模糊的小小身影。

  “老四……好歹是亲手把这孩子……从北平城头的血火里抱出来,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扶着他跨上马背,护着他走上这条路的……”她的声音低下去,两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布满皱纹的脸颊,洇湿了深色的皇后常服前襟。

  “咳咳……咳咳咳……”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猛地从御阶下传来。太子朱标以袖掩口,身体佝偻着,咳得仿佛要将心肺都呕出来。待那令人心悸的咳声终于暂歇,他缓缓放下袖子,袖口处赫然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一丝血痕,望向天幕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凉与自嘲,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若……若雄英在……何至……何至于斯……”

  这未尽之言,道尽了身为人父的锥心之痛,对命运无常的无力控诉,以及对未来那场因继承人断层而引爆的滔天巨变的深深绝望!

  朱元璋猛地闭上了眼睛!

  妻子的泪,儿子的血,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剜割着他那颗早已被世事磨砺得坚如铁石的心!一股暴戾的怒火直冲顶门,他几乎要拍案而起,将心中那翻江倒海的痛苦与不甘怒吼出来!

  但就在这情绪即将决堤的刹那,帝王的本能如同最坚硬的铠甲,瞬间覆盖了一切!

  他霍然睁眼!眼中那汹涌的悲怆与怒火,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熔岩,在千分之一秒内凝固、冷却,最终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冷酷的平静!只有那捏着铜钱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森白骨之色,泄露了其下翻涌的惊涛骇浪。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不再看马皇后无声的泪,不再看太子袖口的血,甚至不再看天幕上那刺眼的“皇太孙”与雄壮的府军前卫。他的目光,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壁垒,死死钉在了未来——洪武十五年五月那个决定命运的节点!

  一个庞大、精密、冷酷到极致的计划,在他那如同超级算盘的脑海中,以光速推演成型,却又被一道无形的、名为“帝王心术”的枷锁,死死锁在了心底最深处,连一丝涟漪都不曾外泄:

  “洪武十五年五月……那道坎……”朱元璋在心中无声地咆哮,与无形的命运之神对赌!“若雄英……吾之大孙儿……能跨过去!平安康泰!朕,必倾举国之力,铸其金身!立皇太孙,开府建牙,选天下贤师,授帝王心术!朕要亲眼看着他,如何承继朕与标儿打下的江山,如何成为……真正的日月之主!”

  “若……若天不假年!雄英……福薄!天命终究难违……”想到那个最坏的结果,朱元璋的心如同被万载玄冰冻结,一股比北地寒风更刺骨的决绝弥漫开来。

  “则密诏燕王朱棣!命其……即刻卸北平防务,不得有误!携王妃、世子,举家秘密迁回应天!不得惊动沿途官府!入京后,安置于东宫……毗邻之清幽别院!”

  他的思维冰冷而高效,每一个细节都推敲到极致。“对外,只称其奉旨回京述职,或言马后思子情深。朕……要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他!手把手……教他如何批阅奏章,如何权衡朝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如何……坐稳那把注定要染血、要背负骂名、也要扛起万钧重担的龙椅!”

  这个计划,这个赌上大明未来、赌上父子亲情、甚至赌上他朱元璋身后名的惊天布局,如同一颗沉默的炸弹,被他深埋心底,不见天日!

  他绝不会告诉马皇后那份对雄英命运的恐惧与对朱棣的冷酷安排,那只会徒增她的忧惧;他更不能让此刻正承受着“丧子”之痛和自身病痛双重折磨的太子朱标知晓,那无异于雪上加霜,甚至可能提前催垮他本就脆弱的心神;至于朝臣?他们只需看到皇帝一如既往的冷硬与深不可测!

  马皇后担忧地看着身边骤然陷入死寂、气息却更加深沉的丈夫,她太了解他了。

  这份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让她心惊肉跳。她悄悄伸出手,想要握住朱元璋那只紧攥铜钱、青筋暴起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隔绝一切的、冰冷的帝王气场慑住,指尖停在了半空。

  她只能将满腹的忧虑与询问,化作一声悠长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太子朱标也感受到了父皇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沉寂,那沉寂下仿佛压抑着能摧毁一切的熔岩。

  他望着父皇那如同石雕般冷硬的侧脸,再看看天幕上那属于永乐朝的、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汹涌的“双星悬天”之局,心中一片冰凉。未来……这煌煌大明,究竟会被引向何方?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袖口的血迹,殷红刺目。

  朱元璋的目光,最终缓缓移回天幕,投向那遥远的、属于朱棣的时空。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洞察,有审视,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为棋手的共鸣。心中那无声的赌注,已然落下:

  “老四,你的棋,在明处。朕的棋……在心底。这盘龙椅边的生死局,不到最后一子落定,谁敢言……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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