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嗷——!

  呜嗷嗷嗷——!

  凄厉的狼嚎撕裂了短暂的宁静,一声比一声近,一声比一声急,如同催命的符咒,死死缠绕着残破的寨墙。连续几夜,这嚎叫都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寨子周围的山林里,搅得人心惶惶。白日里,偶尔也能在寨墙外稀疏的林间,瞥见两点幽绿的磷火一闪而逝,冰冷地窥视着寨内。

  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妇孺中蔓延。小草夜里死死抓着叶七娘的衣角,小脸煞白,连呼吸都带着惊悸。几个妇人聚在一起,低声啜泣,眼神里满是无法驱散的恐惧。

  祸事终临。

  那只用碎布换来的、瘦骨嶙峋的小羊羔,昨夜被拖走了。只在靠近寨墙根的一处豁口外,留下几滩暗红的血迹和凌乱的、深深嵌入泥土的爪印。清晨发现时,血迹尚未干透。

  死亡的腥风,已抵寨门!

  “是群饿疯了的畜生!”李琰站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压下了所有杂音。他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石头、叶七娘、白芷、老梁,以及脸色惨白的赵六,“躲?躲到它们把寨墙扒开,把咱们一个个拖出去啃了?躲不了!那就得打!打疼它们!打到它们怕!”

  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

  “石头!带人,把西墙根下那个豁口,再加高三尺!用带刺的荆棘条塞死缝隙!砍下来的硬木枝,削尖了!每人发一根,当扎枪使!”

  石头闷吼一声:“是!”立刻带着人扑向豁口处。

  “叶七娘,带人,把寨子里能搬动的石块,全堆到墙根豁口后面!越大越好!”

  叶七娘默默点头,招呼妇人孩子开始搬石。

  “白先生,”李琰看向白芷,“找点能让畜生吃了难受的草药,越狠越好!再弄点昨天陷阱里那野兔腐烂的内脏!”

  白芷眼神微动,瞬间明白了意图:“有断肠草根粉,烈性,熬煮后混入腐肉气味能诱食,食后腹痛抽搐。”

  “好!混在一起!做成‘饵’!”

  “老梁!”李琰最后转向拄着拐杖的老兵。

  老梁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凶光:“墙头站人!拿石头砸!拿削尖的木棍往下捅!墙根下挖浅沟,半尺深就行,里面插满削尖的短木桩子!再泼水冻上!让那些畜牲跳过来也扎穿脚底板!点火把!多点火把!畜生怕火!记住喽!谁也别他娘的单独出去逞英雄!抱成团!听号令!”

  布置完毕,整个寨子如同被抽紧的发条,疯狂运转起来。石头的呼喝声,石块搬运的滚动声,斧头劈砍硬木的闷响,交织在一起。恐慌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混杂着恐惧的凶狠。

  老梁不顾伤痛,在墙根下吆喝着指导挖沟埋刺:“深点!尖头朝外斜插!冻上才硬实!”又蹒跚着登上刚加固的豁口墙头,指点众人站位:“两人一组!一个砸石头!一个拿削尖棍子盯着下面!石头往狼脑袋上招呼!棍子对准了喉咙眼睛捅!听哨子!哨子一响,一起动手!”

  赵六被单独拎了出来。

  “赵六!”李琰的声音冰冷。

  赵六腿肚子一哆嗦。

  “这包‘饵’,你带上。”李琰把一包散发着浓烈腐臭和草药苦涩气味的、用破布包着的东西扔到他脚下,“去寨墙外,顺着狼爪印子多的地方,还有林子边,撒!撒匀了!别让老子看见你偷懒!”

  赵六看着那包恶臭的东西,脸都绿了:“爷…爷…这…这外头有狼啊…”

  “怕狼?”李琰眼神如刀,“还是怕我现在就剁了你喂狼?”

  赵六浑身一颤,哭丧着脸,捏着鼻子捡起那包“毒饵”,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朝寨墙豁口钻了出去。嘴里不停地低声咒骂着:“天杀的…倒了血霉…喂狼的差事…”他战战兢兢,几乎是贴着寨墙根往外挪,每走一步都东张西望,生怕哪里窜出个绿眼睛。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赵六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脸色惨白如纸,裤裆又湿了一片,指着寨子西北方向那片黑黢黢的山坳,上气不接下气地尖叫:“爷…爷!山…山坳里…有个洞!好大个黑窟窿!洞口…洞口全是狼爪子印!新鲜…新鲜的!还有…还有骨头!人骨头!老天爷…吓死老子了…”

  李琰瞳孔猛地一缩!狼穴!找到了!

  “位置?”他一把抓住赵六的衣领。

  赵六哆嗦着指向西北:“就…就那片乱石坡后面…那棵歪脖子老松树底下…洞口…洞口被藤蔓挡着…”

  “记你一功!”李琰松开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向那片黑暗的山坳。狼群的集结地找到了,这情报至关重要!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幕,沉沉落下。风停了,山林死寂得可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寨墙上,临时削尖的木棍如同林立的短矛,指向墙外无边的黑暗。墙根下新挖的浅沟里,尖利的木刺在惨淡的星光下泛着冷光。墙头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块。几支松油火把噼啪燃烧着,跳动的火焰在众人紧张的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所有人屏住呼吸,紧握着手中的“武器”,石头粗壮的手臂紧握着一根碗口粗、前端削得异常尖锐的硬木长棍,像一尊门神堵在豁口内侧。老梁拄着拐杖,站在稍后,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寨墙外的黑暗。

  呜——嗷!

  凄厉的嚎叫陡然在寨墙西北角炸响!紧接着,七八道灰色的影子如同离弦之箭,从黑暗的林地里猛地窜出!它们没有分散,目标极其明确——直扑刚刚加固、但相对其他墙体依旧显得单薄的西侧豁口!速度太快,如同鬼魅!

  “来了!”老梁的破锣嗓子嘶吼,“石头!砸!”

  呼!呼!呼!

  早已准备好的石块如同冰雹般从墙头狠狠砸落!带着风声,砸向扑来的狼影!

  砰!一块脸盆大的石头狠狠砸中一头冲在最前的公狼腰胯!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翻滚在地!

  噗嗤!另一块稍小的石头砸在另一头狼的肩胛上,打得它一个趔趄!

  墙头的妇人汉子们咬着牙,拼命将石块往下扔!恐惧化作了力量!

  但狼群凶悍!剩余的五六头饿狼被血腥味彻底激发了凶性,无视同伴的惨状,狂嚎着加速冲锋!它们没有直接扑墙,而是猛地跃起,试图跳过墙根下那道浅浅的沟壑!

  噗!噗!嗷呜——!

  惨叫声接连响起!锋利的木刺瞬间刺穿了跃起狼只相对柔软的脚掌和腹部!两头狼惨嚎着跌入浅沟,被尖刺扎穿,疯狂挣扎扭动!但另外三头,凭借惊人的跳跃力,竟然成功越过了浅沟,落地后毫不停歇,带着被木刺划伤的鲜血,直扑豁口!狰狞的狼口张开,獠牙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长矛手!刺!”李琰的怒吼如同炸雷,在豁口内侧炸响!

  石头早已蓄势待发!他双目赤红,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双臂肌肉虬结,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根粗重的尖木棍,如同毒龙出洞般,朝着扑到豁口边缘、正欲窜入的一头恶狼狠狠捅去!

  噗嗤!

  尖锐的木棍前端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捅进了那头狼张开的血盆大口!力道之大,竟从狼的后颈窝透出半截带血的木茬!

  “嗷——!”那狼的惨嚎被堵死在喉咙里,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四肢抽搐,瞬间毙命!

  另外两根稍细些的尖木棍也同时从豁口两侧狠狠刺出!虽然准头稍差,没能命中要害,但也狠狠捅在另外两头狼的胸腹和侧肋上,带起一溜血花!剧痛让那两头狼攻势一滞!

  “火把!晃它们眼睛!”李琰厉喝!

  墙头的火把立刻被挥舞起来!跳跃的火光在黑暗中划出刺目的轨迹,晃向狼眼!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和阻滞中,一道更加迅捷、更加狡猾的灰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阴影里猛地窜出!它没有扑豁口,而是借着旁边一块半人高的岩石作为跳板,后腿猛地一蹬,身体高高跃起,直扑墙头上一个正挥舞火把、惊骇欲绝的妇人!

  腥风扑面!獠牙直取咽喉!

  妇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尖叫都忘了!

  千钧一发!

  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从侧面扑来!是李琰!他一直在盯着!

  他手中那柄磨得稍显锋利的断刀,带着全身冲刺的力量和积压已久的暴戾,如同闪电般劈出!没有花哨,只有最狠辣的致命一击!

  刀光一闪!

  咔嚓!

  冰冷的刀锋精准无比地劈在跃起头狼的脖颈上!骨骼断裂的脆响令人头皮发麻!

  腥热的狼血如同喷泉,溅了李琰满头满脸!那头狼连惨嚎都未发出,身体在空中猛地一僵,随即如同破麻袋般摔落墙下,砸起一片尘土,四肢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头狼毙命!

  剩下的几头狼被这血腥的一幕彻底震慑!同伴的惨死,墙头挥舞的火光,豁口后那染血的尖木棍,以及那个站在墙头、满脸狼血、如同杀神般的身影……凶性瞬间被恐惧压倒!它们发出一阵惊恐的哀嚎,夹着尾巴,如同丧家之犬般掉头就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的黑暗山林里。

  死寂。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如牛的喘息。

  短暂的沉默后,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猛然爆发出来!

  “退了!狼退了!”

  “阿弃哥!阿弃哥宰了头狼!”

  “老天爷开眼啊!”

  墙头上,豁口后,众人瘫软在地,又哭又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有人甚至虚脱地呕吐起来。石头拄着染血的尖木棍,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露出憨厚的笑容。赵六瘫坐在墙根下,拍着胸口,一副捡回条命的庆幸。老梁拄着拐杖,看着墙下那头狼尸和逃窜的狼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狠厉和一丝微不可察的认可。

  李琰站在墙头,缓缓抬起手,用破烂的衣袖狠狠抹去脸上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狼血。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带来一丝刺痛。他目光扫过墙下那头巨大的狼尸,扫过豁口处被尖木棍捅死的另一头,再扫过沟壑里挣扎流血的伤狼,最后落在寨墙内一张张惊魂未定却又带着狂喜和依赖的脸上。

  短暂的胜利冲不散心头的沉重。

  他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越过冰冷的寨墙,投向山下那片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在极远处,寒江方向的地平线上,几点微弱的光点,如同鬼火般在沉沉夜幕下明灭不定。

  狼,是退了。

  但能把一群饿狼逼得如此疯狂、如此不计伤亡地冲击人寨的……

  李琰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深邃冰冷。

  “…怕是山下,也不太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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