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公公无端牵扯进来,实在是……哎!”

  陈砚叹息一声,便连连摇头。

  夏公公头一扬:“咱家是遵皇命办事,莫说被牵扯进来,就是得罪那胡知府又如何?”

  “夏公公大义!”

  陈砚当即竖起大拇指,对夏公公高呼一声,旋即就是面露苦色:“公公今晚在山上住一夜,明日一早便回京吧,此地不宜久待。”

  夏公公一听此话,心中更是不满。

  他是司礼监的人,上头有老祖宗护着,那胡德运还敢拿他出气不成?

  “陈大人不必多讲,咱家心中有数。”

  既然他都这般说了,陈砚也就不再多言,只与夏公公聊些京城的事,两人也算相谈甚欢。

  待到傍晚将至,一道道菜送进了陈砚的屋子。

  炖鸡、烧兔肉、一碟鱼,几个炒鸡蛋,还有一坛子酒。

  这一桌子可大大出乎了夏公公的意料。

  “灾民能吃到这些?”

  夏公公惊讶问道。

  他在宫里都吃不得这般丰盛。

  陈砚笑道:“贵客来了,自是要集全村之力招待好。鸡和兔子应该都是我那护卫去深山猎来的,这鱼或是村民们凑钱去镇上买的。”

  陈砚端起那坛酒给夏公公倒了一碗:“本官来松奉前经过平兴老家,族人相赠了一坛酒,本官一直未有机会喝,今日倒是沾了夏公公的光能尝一尝。”

  夏公公所剩不多的良心竟隐隐刺痛。

  再看盛饭菜的碗碟,大小不一的陶碗陶盘,还有一些小缺口。

  怕是整个村才凑出这些稍好些能见人的了。

  唯一一坛酒还是陈大人的族人相赠,陈大人一直舍不得喝,今日竟拿出来招待他,可见是如何敬重他。

  感动之余,他对陈砚就真诚了许多。

  几杯水酒下肚,身子就有些发软,而此时的陈砚早已醉了,一声声哭诉他的艰难。

  从他来到此地胡德运不给银粮让他去赈灾,到冯勇领着上千将士围了南山,再到此次按察使司上门。

  陈砚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尽是苦楚:“我遵圣命来此地,本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可您看看我……”

  陈砚解开官服,露出里面早已磨破了的布衣:“我日子过得如此清苦,按察使司竟还以贪污之名来捉拿我!我连府衙的门都进不了,哪儿来的银两给我贪?”

  夏公公听懵了。

  他在宫中也算见识了朝堂之上的争斗,可也没陈大人这般凶险。

  来此不足半年,竟已多次涉险,若非陈大人的急智,怕是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今日还让他赶上一回,陈砚说得这些也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原来陈砚真是不敢带他去府城酒楼。

  若真去了,怕是他也要与陈砚一同被弄死。

  夏公公脑子一热,竟拍了拍陈砚的肩膀:“陈大人的苦咱家都知道了,等回了京,咱家必定原原本本都禀告给陛下!”

  陈砚连连摇头:“此事万万不可!松奉的官员如此猖獗,必定是有靠山,我不能连累了夏公公。”

  “咱家有老祖宗护着,谁也害不了!”

  夏公公一拍桌子,挺直了背脊,颇有狐假虎威之势。

  陈砚却是摇摇头,又给夏公公倒了杯酒,敬了他一杯。

  夏公公一饮而尽,脑门越发热起来,与陈砚道:“陈大人如今有了兵权,已然可以自保,万万莫要怕了他们。你吃的苦陛下都记得,此次这兵权就是陛下力排众议给你的。”

  推杯换盏间,陈砚知道了始末。

  他的请罪奏疏一到京城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徐门一派抓着陈砚作为地方官员竟私自介入军事指挥的过错大肆弹劾,次辅焦志行与三辅刘守仁力保陈砚。

  双方可谓你来我往,争斗不止。

  一向任由两派相争的永安帝此次勃然大怒,大殿之上申斥群臣,并夸赞陈砚神勇,立下大功。

  言官们自是不会就此作罢,竟跑到暖阁痛哭,要陛下切莫乱了祖宗礼法。

  陈砚一个地方同知,如何能越武将之权?

  如此下去,岂不是天下大乱?

  必须严惩陈砚!

  永安帝大怒之下对言官庭仗。

  这一打可是捅了马蜂窝,言官们弹劾陈砚的奏疏如雪片一般往宫里飞。

  打了一个,就会站起来一群。

  永安帝就这般与言官们正面对上。

  如此情形下,永安帝念此前陈砚有献土芋之功,后有陈砚凭一己之力大败倭寇扬国威,便下旨给陈砚封侯。

  圣旨到内阁,却被首辅徐鸿渐给封还了,理由便是:越权该罚不该赏。

  在大梁,内阁若认为圣旨内容不妥,可以将圣旨封还,以此争取皇帝修改旨意。

  首辅强硬,圣旨便发不出去。

  天子与首辅和言官们就这么对上了。

  如此持续了半个月,焦门一连弹劾了徐门五六名官员,天子毫不留情,或贬或杀,朝堂掀起腥风血雨。

  如此折腾了一个月,徐鸿渐入宫求见天子。

  君臣二人谈了些什么无人得知,在此之后,圣旨就变成了陈砚手中的圣旨。

  听闻此事,陈砚起身,朝着北方深深一拜,哽咽道:“君父之恩,臣铭记于心,必倾尽全力相报,万死不辞!”

  夏公公起身,双脚如同踩着棉花一般,可他依旧摇摇晃晃走过去扶陈砚:“陈大人简在帝心,前途无量。”

  此次事后,老祖宗特意叮嘱他莫要得罪陈砚。

  可陈砚毕竟远在地方,与京城相距甚远,不能在陛下面前晃悠,过个几年,天子就会将陈砚忘了。

  为何进士们都想留在京中?

  因在京中才有许多提拔的机会。

  到了地方上,纵使做出再大功绩,若京中无人赏识,就只能在地方上来回折腾。

  天子会忘了陈砚,那徐首辅可不会。

  即便徐首辅忘了,多的是徐门的官员为了讨好首辅对陈砚动手。

  正因此,夏公公来到松奉后更愿意与徐门众人亲近。

  如今朝堂依旧是徐门势大,纵使天子如此大动肝火,最终也妥协了,只封了陈砚一个团练大使,管的还是民兵。

  养军队要花大笔银子,而民兵是没军饷的。

  这也就意味着,陈大人需自己掏钱组建民兵队伍。

  朝廷想足额发出军饷都不易,凭陈大人一人,又能养几个民兵?

  在夏公公看来,这个团练大使远比不上封侯,连陈大人娘亲的诰命都比不上。

  此次君臣相斗,实际是天子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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