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的地龙烧得极旺,热得里面的人躁动不安。

  永安帝虽是坐着,背脊却挺得笔直,脸上并未带什么怒气,然汪如海知道此时的永安帝犹如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

  纵使是一直跟着永安帝伺候的他,此刻也连一句规劝之语都不敢说。

  暖阁内诡异的安静,导致传进来的哭声越发大。

  “陈砚此等奸佞之人必要处之才可安四海啊陛下!”

  “公然抗旨,陈砚这是有不轨之心,陛下万万不可被其蒙蔽啊!”

  “陛下若再被陈砚蛊惑,无异于置祖宗基业于不顾!此子一出现在京城,便有了荧惑守心之天相,这就是上天的指示,陛下贵为天子怎可置之不理?”

  “陛下为百姓想想,为大梁江山想想吧!”

  声声泣血,句句都是指责君主被奸臣所惑,是不顾祖宗基业的败家子,要做那亡国之君。

  堂堂一国之君,却被堵在暖阁里受众臣痛骂,仿若众臣是那比干,而他永安帝是纣王。

  纵使永安帝脾气再好,也无法容忍此事。

  “内阁那三位在何处?”

  永安帝声音仿佛带了冰渣子,让内侍们直哆嗦。

  汪如海小心翼翼道:“回禀主子,他们还在大殿。”

  永安帝眼底藏着层层杀机,语气却依旧平静:“让他们过来,将各自的人带走。”

  汪如海赶忙应下,派了一名信得过的内侍去往大殿。

  大殿。

  国子监司业王申悲愤道:“恩师怎能任由底下人去哭谏?您难道要给君父安上昏君的名号吗?”

  与之相比,刘守仁的语气就平静了许多:“臣子要朝君父哭谏,必是为坚守心中大义,本官虽为阁老,也无力阻拦。”

  尽忠报国,如何能拦着。

  此话王申根本不信。

  刘门以刘守仁马首是瞻,若不是刘守仁点头,那些人怎敢如此大胆?

  清流与徐门势同水火,此次怎就联合起来,对付陈砚一个松奉同知?

  陈砚在松奉立下种种大功,纵使有错,被几名言官弹劾也就罢了,何意要动用百官哭谏这等大阵仗?

  需知前朝嘉靖帝的大礼仪之争,才有百官哭谏。

  徐门众人与陈砚有仇,要以此逼迫皇帝杀死陈砚,他王申能看得明白,一向与徐门争锋相对的恩师刘守仁,清流一派的二号人物,为何要做这等事?

  这些日子他在朝堂之上听着这些人疯了般弹劾陈砚,可那些罪状在他看来都无异于鸡蛋里挑骨头。

  哪里就十恶不赦了?

  若百官都是为了心中大义,为何焦阁老的人就能全部跟随焦阁老留在大殿之上?

  王申头一次发觉自己钦佩的恩师并不干净。

  他压低声音提醒道:“恩师与徐门为伍,就不怕君父猜忌,不怕天下人误会吗?”

  刘守仁靠的就是反抗徐鸿渐爬到今天的位置,若他与徐鸿渐联手,往后便再不能以此立足。

  “荧惑之心天象已出,若不动手将灾星除了,天下必定大乱,本官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梁陷入如此绝境!”

  刘守仁一甩衣袖,面色阴沉:“本官一心为公,至死无悔,被人误解又有何惧?”

  “这分明是构陷之词,阁老岂可上当?”

  王申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

  连他都看得清陈砚在松奉端了徐鸿渐的老巢,大大削减了徐门的势力,徐门恼羞成怒,要将陈砚除之而后快,为何刘阁老就看不透!

  王申转头看向徐鸿渐,就见徐鸿渐正闭目假寐,虽身后空无一人,却是老神在在,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王申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便又转头对上刘守仁。

  如今想要阻止徐门是不可能的,至少他要劝恩师看清局势,莫要中了他人的计。

  若能让刘门中人都离开,只徐门官员哭谏,声势就会小许多。

  王申还未开口,就被刘守仁打断:“你不必再多说,若你心里还有大梁,还有君父与百姓,此刻你就该与他们一同去哭谏,而非站在此地指点本官!”

  那浑身的威压,以及刘守仁眼中的厌恶,让王申僵住。

  就在此时,焦志行走了过来,对刘守仁道:“刘阁老这门生颇有主见。

  刘守仁并未再给王申一个多余眼神,反倒关切问焦志行:“次辅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人年纪大了,受点风寒就躺下起不来。”

  焦志行说笑着将刘守仁带到一旁,背对着徐鸿渐拿出一封信,递给刘守仁:“刘阁老先看看这个。”

  刘守仁知道焦志行在此时拿出一封信,必与死谏息息相关。

  接过信,展开只看了三行,他便愕然抬头看向不远处假寐的徐鸿渐。

  许是感受到异样的目光,徐鸿渐撩起苍老的眼皮,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对上刘守仁的目光。

  目光再缓缓下移,落在了刘守仁手上那封信上。

  顿了下,他再次闭上双眼。

  刘守仁再看向焦志行,就见焦志行脸上带了意味深长的笑:“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你我眼前。”

  昨日陈砚从焦府离开后,焦志行便决定今日就将此信拿出来,与一众清流相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未来得及开口,百官哭谏就开始了。

  因他站着未动,焦门众人也依旧站在大殿之上,刘门众人却纷纷离开。

  光靠他焦门的势力,根本无法与徐门相抗衡。

  若焦门再加一个刘守仁,那他焦志行再无还手之力。

  正是拉拢刘守仁的关键时刻,焦志行便不再隐瞒手中底牌,把陈砚交给他的那封信拿给刘守仁。

  此封信即便无法倒徐,也足以弹劾徐鸿渐一个纵容族人之罪,此罪可大可小,若清流一派全力攻击,至少能削剪徐鸿渐的羽翼。

  一旦徐鸿渐手下势力减弱,清流就可迅速崛起,占据那些关键位置,再择机慢慢侵蚀徐门,待到势力足够,一举歼灭徐门。

  刘守仁目光变了几变,最终定下,悠然问道:“这封信从何而来?能否确定真伪?”

  焦志行只道:“从松奉而来。”

  从松奉来的,除了那些被抓的官员外,也唯有陈砚。

  此刻的刘守仁终于明白陈砚回京的底气。

  原来就是指望这封信。

  刘守仁双手一错,信纸被撕成两半。

  焦志行的心漏掉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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