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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义之城内部。

  时间在不分昼夜的深潜航行中悄然流逝。

  从北极冰洋出发,前往太平洋海上长城预定战区的这段航程。

  预计需要数日时间。

  不义之城在幽暗的深海之中平稳前行。

  此刻的穹顶之内,一片火热。

  所有迁移进来的战士都已安置妥当。

  二十万枕戈待旦的超凡者大军。

  以及堆积如山的作战物资。

  没有战前常见的压抑与恐慌。

  反而是一种被精心引导和释放的亢奋与专注。

  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被利用了起来。

  宽阔的主干道,巨大的广场。

  甚至是一些经过加固的厂房内部。

  都被划分为了一个个临时的训练区域。

  超过十万名初次踏上大型战场的新兵。

  正以百人队为单位,在不同的区域进行着高强度的适应性训练。

  “盾阵!起!!”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气息凶悍的老兵百夫长,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他面前,一百名新兵手持制式塔盾,闻声猛地将沉重的盾牌狠狠顿在地面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动作勉强算得上整齐,但盾牌之间的缝隙依旧宽窄不一。

  “妈的!没吃饭吗?!缝隙!注意缝隙!”

  百夫长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第一排士兵的脸上。

  “在战场上,你盾牌之间的每一指缝隙,都可能是钻进来要你命的爪子!也可能是你身后战友被拖出去的通道!都给老子抵死了!再来!”

  “吼!”

  新兵们咬着牙,再次发力。

  手臂因持续发力而微微颤抖,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另一边,一片被清空的仓库区内。

  “远程支援组,瞄准那些移动的红色标记,覆盖攻击,快!”

  另一名老兵指挥官大声下令。

  数百名以神教徒为主的远程攻击手们。

  立刻开始凝聚力量。

  火球、冰锥、风刃.各种属性的能量攻击呼啸而出。

  砸向百米外那些正在不规则移动的红色能量标记。

  轰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但命中率却惨不忍睹。

  很多攻击都打在了空处。

  甚至有几发偏离得太远,险些砸到旁边另一队正在练习小队战术配合的战友头上。

  引来一阵怒骂。

  “草!你们他妈的眼瞎啊?!打哪儿呢?!”

  “对不起!王队!速度太快了,没跟上.”

  “没跟上就练到跟上为止!精神力是干嘛用的?预判!预判懂不懂?!不是让你跟着标记屁股后面吃灰!再来!打不中今天别想吃晚饭!”

  类似的喝骂、咆哮、鼓励声。

  在城市的各个训练区域此起彼伏。

  老兵们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在北极与命鬼血战中用鲜血换来的经验。

  掰开了揉碎了,灌输给这些菜鸟。

  如何节省体力进行长时间的阵地坚守。

  如何在混乱的战场上快速识别不同种类命鬼的弱点。

  如何与身旁陌生的战友进行最简单的配合。

  甚至是如何在受伤时进行最有效的自救和互救

  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在未来的战场上,救下自己或同伴的性命。

  破晓军团的核心。

  那数万名从北极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兵。

  此刻被分散安插到了新兵的队伍中。

  他们往往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

  就能让周围躁动的新兵迅速冷静下来。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能给这些新兵一些情绪价值。

  毕竟他们能够从北极这个绞肉场活下来,意味着其他人也可以。

  所以无论是姬无涯当年带兵时留下的那些操典和训练大纲,还是老兵的经验。

  此刻都成为了这些新兵迅速形成战斗力的基石。

  不义之城中央。

  城主府最高处的瞭望台上。

  落地窗将下方城市各处热火朝天的训练景象尽收眼底。

  大磊负手而立。

  沉静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汗流浃背却眼神炽热的新兵,扫过那些声嘶力竭却尽职尽责的老兵教官。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这一次.会死很多人。”

  站在他身旁的小玖,依旧是一身利落的作战服。

  勾勒出矫健的身姿。

  清丽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听到大磊的话,她微微挑起秀眉,侧头看了这位不义之城的前任城主一眼,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诧异:

  “您还会怕死?”

  她与大磊共事这段时间。

  也清楚了对方的底细和过往。

  那是世世代代,无数族人前赴后继,只为守护女魃一人,连自身存在都可以毫不犹豫牺牲的极致忠诚。

  这样的存在,怎么会突然感慨起伤亡?

  大磊的目光依旧落在下方那些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上,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是怕死。”

  “我活了很久,见证了太多死亡,我自身,我的族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只是有些感慨,这一次,卷入其中的人,太多了。而且”

  他话音未落,小玖却仿佛已经明白了他未尽之语,接口道:

  “而且,这一次,看不到明确的希望,对吗?”

  大磊沉默了片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守护女魃,目标明确,代价清晰,纵死无悔。

  但参与这种规模的人族存亡之战。

  面对深不可测的命鬼主力乃至其后的神明

  希望何在?

  小玖看着大磊沉默的侧脸,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她忽然问道:“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当你不需要再躲在影子里,去做祖上交给你的事情时,你是怎么想的?”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

  大磊微微一怔,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小玖。

  小玖却没有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平静地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一路看着他.看着方青禹成长起来的。从清涧市一个默默无闻,甚至有些孤僻的少年,以我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一步步走到今天。”

  “这种成长过程,本身就会给人不自觉地带来希望。所以,当我知道我不需要再躲在暗处,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后,为他处理这些琐事,协调各方,看着这座城,这些人因他而凝聚,因他而充满斗志的时候.”

  小玖说到这里,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如同春雪初融般,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我没有迷茫,反而.很开心。”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看向大磊。

  “其实我觉得,你也一样。”

  “虽然你们守护的时间,比我长得多,漫长到足以让凡人轮回百世。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女魃大人,偏偏选择了在这一世孤注一掷?为什么她在轮回中挣扎了那么久,却在这一次,拥有了直面最终结局的勇气.甚至”

  “甚至不惜放弃轮回的资格?”

  瞭望台上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只有下方隐约传来的训练呼喝声,透过厚厚的玻璃,微弱地传上来。

  大磊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眼神却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景象,投向了更加悠远的时空。

  那个问题的答案。

  显而易见。

  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那个年轻人出现开始的。

  是他,给了姜薇勇气。

  给了洪启天那样的老家伙们新的期盼。

  许久,大磊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一直挺得笔直的肩背,似乎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他没有再说话。

  但那双沉淀了无数岁月的眼眸深处。

  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

  仿佛被小玖这番话悄然点燃。

  数日的深潜航行转瞬即逝。

  当不义之城内部响起低沉而持续的嗡鸣警报时。

  所有正在训练或休整的战士们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握紧了身边的兵器。

  眼神齐刷刷地投向穹顶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

  混合着压抑已久的兴奋,在整个城市弥漫开来。

  “到了!肯定是到了!”

  “海上长城!我们来了!”

  各级军官的咆哮声在各个区域响起。

  “全体都有!检查装备!准备集结!”

  “快!动作快!”

  战士们迅速而有序地奔跑起来,回到各自的营区。

  以最快的速度披挂上崭新的湛蓝色作战服和制式甲胄,检查武器和随身补给。

  整个过程快而不乱。

  很快,接近二十万大军。

  如同蓝色的潮水,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涌出。

  汇聚到几条主干道上,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每一张面孔都紧绷着,眼神锐利,望向城市中央那最高平台的方向。

  等待着最终指令的下达。

  他们很清楚这一次战役的意义。

  与之前的北极决战不同。

  北极的那些命鬼,是被人类圈禁起来,反复收割的困兽。

  虽然凶悍,但并非命鬼一族真正的主力。

  那场决战,更像是联邦为了稳固大后方,不得不进行的安内之战。

  而这一次.

  才是真正的种族存亡之战!

  对手是存在不知多少岁月。

  底蕴深不可测的命鬼主力军团。

  赢了,他们将名垂青史。

  彻底为未来的人类奠定太平万世。

  输了脚下这座移动城市。

  或许就是他们最后的坟墓。

  人类文明的灯火,可能将自此黯淡,甚至熄灭。

  没有人说话,沉重的呼吸声汇聚在一起。

  激动、紧张、决然.

  种种情绪在无声的目光交汇中流淌。

  就在这时。

  嗡——

  头顶上方的金属穹顶。

  开始如同莲花绽放般。

  一层层地向着四周缓缓滑开。

  外界的光线。

  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下。

  瞬间驱散了城市内部的人造光源。

  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气息。

  湿润,咸腥。

  带着大海特有的味道。

  以及一种.金铁肃杀之气。

  “开了!”

  所有战士的心脏都猛地一跳。

  下意识地仰头望去。

  然而,他们的视线被周围高耸的建筑所阻挡。

  无法第一时间看到穹顶之外的景象。

  只能看到那片越来越广阔的蔚蓝天空。

  以及高空之上,那一道道如同流星般急速掠过的飞梭光影。

  与此同时。

  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大磊,小玖、韦半梦、楚狂澜等所有三阶以上的高层强者。

  在穹顶开启的瞬间。

  便已飞身而出,来到了高空之上。

  准备与联邦方面的接引人员汇合,听取整体的作战部署。

  然而,当他们真正看清穹顶之外的景象时。

  即便是早已有心理准备的韦半梦,楚狂澜等人。

  也瞬间被震撼得失去了言语。

  瞳孔剧烈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根本看不到浩瀚无垠的海平面。

  屹立着一片巍峨、雄壮、如同神话造物般的

  钢铁山脉!

  那是一座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其宏伟的超级建筑群。

  不是传统意义上单薄的城墙。

  而是一座宽度超过数十公里。

  高度足以媲美山脉的巨型复合式海上要塞。

  整体是金属灰黑色。

  无数道颜色各异的能量护罩光芒在要塞表面流转不息。

  形成了一层又一层迭加的防御体系。

  更令人窒息的是它的长度。

  这座被称为海上长城的巨型要塞。

  向着左右两侧的海平面无限延伸出去。

  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与海天相接之处融为一体!

  根本看不到终点!

  它就那样沉默地横亘在蔚蓝色的太平洋之上。

  将人类的文明世界与远方那片骸骨大陆。

  彻底隔绝开来。

  阳光洒在城墙表面上,反射出寒光。

  一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混合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每一个初次见到它的人的心灵。

  “这这就是海上长城?!”

  楚狂澜张大了嘴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联邦是怎么在几个月内.造出这种东西的?!”

  韦半梦清冷的脸上也满是震撼,喃喃道:“不可思议”

  唯有大磊,脸上虽然也有动容,但更多的是了然。

  他的目光并未在长城本身停留太久。

  而是迅速锁定了不远处。

  两道正悬浮在空中,似乎早已等候在此的身影。

  而就在大磊目光看过去的瞬间。

  下方不义之城内部,那些被建筑阻挡了视线的战士们。

  也终于透过渐渐完全洞开的穹顶。

  看到了那两位悬浮于空中的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

  穿着简单的深色作战服,身姿挺拔,黑发在海风中微微拂动。

  面容俊朗,星眸深邃。

  不是他们期盼已久的方青禹,又是谁?

  “方神!!”

  也不知道是哪个战士第一个反应过来。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嘶哑的呐喊。

  这一声呐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压抑的情绪!

  “方神!是方神!”

  “方神来了!!”

  “方神!!”

  二十万人!

  接近二十万人发自内心的狂热呐喊。

  轰然爆发!

  声浪汇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冲天而起。

  震得周围的海面都荡漾起了涟漪!

  这欢呼声。

  也将震惊于海上长城的韦半梦,楚狂澜等人的注意力瞬间拉了回来。

  他们猛地转头。

  循着大磊的目光和那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望去。

  果然看到了那两道悬浮在空中,正微笑着看向他们的身影。

  方青禹!

  以及他身边那位赤足悬空。

  素白长裙曳地,风华绝代的姜薇。

  “青子!”

  “姜姐!”

  韦半梦、苏晚晴、楚狂澜、陆九渊、老秦、齐昊.

  所有破晓军团的核心成员。

  脸上都无可抑制的露出一丝喜色。

  心里彻底安定下来。

  同时,身影化作一道道流光,迫不及待地朝着方青禹的方向疾驰而去。

  久别重逢的喜悦。

  冲淡了大战将至的凝重。

  众人瞬间来到方青禹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笑容。

  “总算舍得回来了。”

  楚狂澜第一个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习惯性地就想往方青禹肩膀上搂去。

  然而,他的手刚抬到一半。

  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不仅是他,韦半梦、苏晚晴、陆九渊等所有已经成功突破到四阶武尊之境的人。

  在靠近方青禹周身一定范围时。

  脸色都齐齐发生了变化。

  在他们的感知中,眼前的方青禹

  就仿佛一个普通人。

  站在那里,周身没有丝毫强大的气血波动。

  也没有任何凌厉的意志威压。

  甚至连之前那种深不见底,如同星空般浩瀚的感觉都消失了。

  如果不是眼睛确确实实看到他就站在那里。

  他们甚至会怀疑那里空无一物!

  这种极致的返璞归真。

  这种完全感知不到深浅的状态.

  只意味着一种可能!

  方青禹的境界。

  已经彻底超越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达到了一个他们需要仰望的全新高度。

  楚狂澜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缓缓放下了抬到一半的手。

  原本准备好好炫耀一下自己成功突破四阶武尊的得意心情。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语气充满了幽怨。

  脸上那副表情,像是生吞了一整个柠檬。

  酸涩到了极点。

  “简直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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