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你了,匹夫!”

  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淬着寒冰的钢针,扎进太极殿内每一个人的耳膜,刺入他们惊恐战栗的灵魂。

  大殿之内,死寂无声。

  之前那些因为呕吐而发出的干呕声,因为恐惧而泄露的抽气声,此刻全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柄横陈在李璘身前的陌刀,刀锋上的血珠,正一滴,一滴,缓慢而又执着地坠落。

  “嗒。”

  “嗒。”

  每一滴血,砸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都溅开一朵小小的、妖异的血花。

  那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满朝文武的心脏上。

  黏稠的血腥气,混合着内脏被剖开后的腥膻,霸道地驱散了殿内袅袅的龙涎香。

  这味道,是如此的原始,如此的野蛮,如此的……

  真实。

  它无情地撕碎了文官们用诗词歌赋和礼义廉耻编织的华美外袍,将最赤裸、最血腥的现实,狠狠地砸在他们面前。

  没有人敢动。

  没有人敢出声。

  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引来那个持刀魔神的注意。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汇聚在地上那两截正在慢慢变冷的尸体上。

  崔颖的上半身,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惊骇与不信,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雕龙画凤的穹顶,在无声地质问着什么。

  而他的下半身,则和那些污浊的内脏、碎骨混杂在一起,变成一滩无法分辨的,令人作呕的肉泥。

  清河崔氏的族长。

  五姓七望之一。

  那个跺跺脚,整个大唐士林都要抖三抖的男人。

  现在,他就这样,像一头被拙劣屠夫劈开的牲口,曝尸于大唐最神圣的殿堂之上。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同时劈中了殿内所有世家出身的官员。

  他们看向李璘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仅仅是恐惧,而是发自骨髓的、混杂着仇恨与绝望的战栗。

  他们终于明白了。

  李璘今日这一刀,斩的不仅仅是崔颖一个人。

  他斩的是清河崔氏的百年威望。

  他斩的是五姓七望盘根错节的权势根基。

  他斩的是千百年来,士族门阀与皇权之间心照不宣的体面和规则!

  从这一刻起,再无转圜余地。

  李璘与他们,与整个五姓七望,不死不休!

  杨国忠站在人群前列,他本该是最高兴的那个。

  崔颖死了,他少了一个政敌。

  可他此刻却感觉不到一毫的快意。

  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着那身紫色的官袍,冰冷而粘腻。

  他看着李璘,看着那柄还在滴血的陌刀,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个疯子!

  他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他凭什么?

  他哪来的胆子?

  杨国忠的脑子飞速转动,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龙椅上的李隆基。

  而这一眼,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龙椅之上,大唐的皇帝,那个曾经一言可决天下生死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尊正在龟裂的泥塑。

  李隆基的身体在发抖。

  不是因为衰老而产生的轻微颤抖,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所引发的,剧烈的、无法自控的痉挛。

  他的脸,已经不是平日里因为纵情享乐而浮现的红润,而是恐怖的,紫红泛青的颜色,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下一秒就要炸开。

  他的嘴唇哆嗦着,几次张开,却只能发出“嗬…嗬…”

  的,如同破旧风箱嘶哑气音。

  他想骂,想吼,想下令将这个逆子千刀万剐。

  可他做不到。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脏上。

  就在他的面前!

  在他的太极殿上!

  他亲封的郡王,被他另一个亲儿子,像杀鸡一样给宰了!

  而他,这个天子,这个九五之尊,从头到尾,竟然连一句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羞辱!

  “陛…陛下…”

  高力士连滚带爬地扑到龙椅边,这位见惯了风浪的大太监,此刻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脸色惨白得没有血色。

  “陛下!您息怒!保重龙体啊陛下!”

  他想去搀扶李隆基,手却在半空中颤抖,不敢触碰皇帝那因为暴怒而绷得像石头一样的身体。

  而站在另一侧的太子李亨,脸色比高力士还要难看。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几乎要瘫软下去。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清醒。

  恐惧。

  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

  这不是他的政敌,这是他的亲弟弟!

  一个敢在朝堂之上,当着父皇的面,斩杀朝廷一品大员的弟弟!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真的只是要杀一个崔颖吗?

  不……

  李亨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从李璘身上,飘向了龙椅上那个愤怒到失语的父亲。

  一个可怕的,让他不敢深思的念头,浮上心头。

  李林甫站在百官之中,位置稍稍靠后。

  他垂着眼睑,宽大的官袍袖子遮住了他紧握的双手,整个人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完美地将自己融入了这片死寂的背景之中。

  可在那低垂的眼帘之下,他的瞳孔却在剧烈地收缩。

  老谋深算如他,也被李璘这石破天惊的一刀,震得心神剧颤。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李璘会狡辩,会抵赖,会和崔颖唇枪舌剑,甚至会动用他暗中的力量,在朝堂之外解决问题。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李璘会选择用这种最原始,最暴力,最不留任何余地的方式。

  这是权谋。

  是政变!

  原来大唐家的皇位更迭,都是这种传承!

  李隆基登基,也是如此!

  李林甫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

  他这么做,是冲动之下的疯狂,还是……

  经过深思熟虑的必然一步?

  这一刀,彻底打乱了李林甫所有的布局。

  他原本还想着左右逢源,在皇帝、太子、杨国忠和李璘之间,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可现在,平衡被打破了。

  天平,以血腥的方式,轰然倒塌。

  就在这死寂的,能持续到天荒地老的对峙中。

  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从殿外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报——!!”

  一声嘶哑的,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呐喊,从殿门口传来。

  “八百里加急——!!”

  那撕心裂肺的呐喊,像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穿了太极殿内凝固如死水的空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攫住,猛地转向殿门。

  只见一名信使,与其说是跑进来的,不如说是滚进来的。

  他身上的甲叶歪斜,沾满了泥土和干涸的汗渍,头盔早已不知去向,发髻散乱,嘴唇干裂得像是龟裂的土地。

  他整个人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只凭着最后气力支撑着没有倒下。

  “八百里加急——!”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又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破瓦在摩擦。

  随即,他双腿一软,扑倒在地,手中的信筒高高举过头顶,像是在奉上自己的性命。

  一名内侍连忙小跑着上前,从他颤抖的手中接过蜡封的信筒,飞快地呈送至龙椅前。

  高力士此刻也顾不得安抚皇帝了,他抢上前,用一把小巧的金刀,手忙脚乱地割开蜡封,展开那份浸透了汗水和风尘的文书。

  他只扫了一眼,那张本就惨白的脸,瞬间涌上病态的潮红。

  他的嘴唇哆嗦着,几次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最后只能用近乎尖叫的语调,对着龙椅上那个僵硬的身影喊道:“陛下!陛下!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这声“大喜”,在遍地血污、尸身未寒的太极殿里,显得如此诡异,如此刺耳。

  百官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惊疑。

  喜从何来?

  难道还有比皇子当朝杀人更骇人的事情吗?

  李隆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他那僵硬的脖颈。

  他的目光,从李璘那张平静得令人发指的脸上,移到了高力士那张狂喜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依旧是未曾散尽的暴怒和屈辱,但更多的是茫然。

  “念……”

  一个沙哑的,几乎听不清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是!陛下!”

  高力士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双手捧着那份文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满朝文武,放声高呼:“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上奏陛下!”

  安禄山!

  这个名字一出,殿内响起一片细微的吸气声。

  李林甫那垂下的眼睑,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范阳节度使,安禄山,闻听京中有变,奸臣当道,逆子作乱,忧心如焚,夜不能寐!为保陛下圣安,为保大唐江山,已于三日前,起范阳、平卢、河东三镇之兵,共计……共计三十万!三十万大军!不日即刻南下!”

  李璘抬起头!

  笑了!

  香积寺之战,谁输,谁才是叛军!

  父皇,你认为我会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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