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痕:终末静默 第十五章 暴厌初啼

小说:熵痕:终末静默 作者:吃尾巴的蛇 更新时间:2025-07-15 15:05:55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蜀中市郊的夜,是凝滞的、吸饱了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蒙在天地之间。老棉纺厂宿舍区蜷缩在这片浓稠的黑暗里,像被时代巨口咀嚼后随意吐出的残渣。九十年代遗留下的红砖筒子楼,墙体斑驳,水泥筋骨裸露,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夜风中发出无声的**。大多数窗户黑洞洞的,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灯火,如同垂死萤火虫的微光,在无边的墨色里徒劳地挣扎。风卷过空荡荡的篮球场,裹挟着铁锈、潮湿垃圾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摩擦着断裂的晾衣绳,发出呜咽般的低鸣。这里是城市的阑尾,被遗忘的角落,连月光都吝啬光顾。

  一条狭窄的死胡同,被两侧高大、布满霉斑的围墙挤压得几乎窒息。巷口,一盏蒙尘的路灯,如同患了白内障的眼,挣扎着投下一圈模糊、摇曳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巷口狰狞的轮廓,更深处的黑暗则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沥青。

  一个身影佝偻着,紧贴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是侍者-07。他全身裹在哑光黑色的作战服里,本该是夜色的延伸,此刻却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痉挛都牵动着布料下的肌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咯吱”声。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带着一种非人的嘶哑和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仿佛胸腔里困着一头濒死的野兽。

  “呃……呃呃……”压抑的、如同砂纸摩擦喉管的呜咽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猛地抬手,想要按住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炸开的胸口,但那只手却在半空中僵住了。包裹着手指的黑色手套下,皮肤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变形!指关节处,黑色的、粘稠如同半凝固石油的物质,正蠕动着刺破坚韧的作战服纤维!那物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油亮的、不祥的微光,带着一种活物般的质感。

  异变,开始了!

  他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高压的气泵疯狂充气!肌肉纤维如同被强行拉伸、撕裂的橡胶,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嘣嘣”断裂声,又在更蛮横的力量下野蛮地增殖、绞结!骨骼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爆响中野蛮生长、变形!作战服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布帛被撕扯的哀鸣,瞬间被暴涨的躯体撑破成褴褛的布条,露出下面迅速膨胀、覆盖上灰黑色角质层的虬结肌肉!

  仅仅几秒钟,他的身高已突破三米,化作一尊人形凶兽!脊椎骨节如同破土而出的锋利竹笋,带着撕裂皮肉的“嗤啦”声,刺穿背部残存的布料,向上野蛮延伸,形成一根根森白、顶端尖锐如矛的骨刺,狰狞地排列成一条粗壮、布满倒刺的骨尾!每一次身体的颤动,骨刺都相互摩擦,发出令人心悸的“嚓嚓”声。

  最骇人的变化集中在双臂。小臂以下的部位如同遭遇了超高温的蜡像,迅速融化、坍缩,皮肤、肌肉、骨骼在某种未知力量的塑形下,扭曲、液化、再凝结!血肉、筋膜、骨骼在令人作呕的“咕噜”声中,扭曲凝结为两柄巨大、沉重的液压钳状前肢!那“钳口”由致密的、闪烁着金属幽光的黑色角质构成,边缘布满锯齿般的尖刺,开合间发出沉闷的“咔哒——咔哒——”巨响,每一次开合都带起腥风,仿佛能轻易剪断钢梁!粗大的液压管状结构在“钳臂”内部若隐若现,随着肌肉的收缩而鼓胀、搏动。

  更令人作呕的是,那庞大躯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在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强烈腐蚀性腥臭的暗绿色黏液。黏液如同活物般在虬结的肌肉,沟壑间流淌、汇聚,滴落在脚下陈年的水泥地上。

  嗤——!

  刺耳的声音响起!白烟瞬间腾起!坚硬的水泥如同遭遇了王水,发出刺耳的溶解声,迅速被蚀出一个个碗口大小、边缘不断冒着气泡、如同被强酸煮沸的焦黑坑洞。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烧焦塑料、腐烂内脏和浓烈臭氧的恶臭,呛得人喉咙发紧。

  “吼——!!!”

  一声不再是人类、更像是从地狱熔炉深处喷发而出、裹挟着无尽痛苦与毁灭欲望的狂暴咆哮,彻底撕裂了死胡同的寂静!侍者-07,或者说,这头刚刚诞生的异形凶物——暴厌者,猛地抬起狰狞的头颅。覆盖着粗糙角质层的面部,依稀残留着人类五官的轮廓,但那双眼睛——浑浊的暗黄色,瞳孔缩成了两条在粘液中剧烈颤动的、如同毒蛇般的竖线,里面只剩下毁灭一切的混沌、饥渴与无尽的痛苦!粘稠的涎水混合着暗绿色的腐蚀液,从它裂开至耳根、布满细密獠牙的巨口中滴落,在地上蚀出更多的小坑。

  它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液压巨钳般的双臂猛地张开,如同两扇巨大的铡刀!它没有选择门,而是直接撞向身侧一栋筒子楼一楼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旁、相对薄弱的砖墙!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砖石如同被爆破般向内炸开!烟尘弥漫!一个巨大的豁口瞬间出现!碎裂的砖块如同炮弹般飞溅!门后的黑暗瞬间被撕开,露出里面狭窄的门厅和通往二楼的破旧木楼梯。灰尘尚未落定,暴厌者庞大的身躯已蛮横地挤了进去,砖石的碎屑从它粗糙的角质皮肤上簌簌滑落。

  “谁?!谁啊?!什么声音?!”门内深处,一个苍老、惊惶的声音颤抖着响起,带着睡梦被惊醒的懵懂和本能的恐惧。

  没有回应。只有沉重的、如同攻城锤撞击地面的脚步声,伴随着黏液滴落腐蚀地面的“嗤嗤”声,以及骨刺刮擦墙壁发出的“滋啦——滋啦——”令人牙酸的噪音,一步步踏碎了屋内的死寂,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逼近。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属于人类最原始恐惧的尖叫猛地爆发!随即被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肌肉纤维被强行撕裂的“噗嗤”声和骨骼被巨力碾碎的“咔嚓”脆响所取代!紧接着,是令人窒息的、如同湿布拖地的粘稠摩擦声,以及贪婪的、如同巨蟒吞咽猎物般的“咕噜…咕噜…”声。这声音持续了短短几秒,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只有那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利物刮擦墙壁的“滋啦”声,以及某种湿漉漉的拖拽声,一步步消失在通往二楼的黑暗楼梯深处。楼梯的木制台阶发出不堪重负的**。

  一楼的另一个角落,一间堆满废旧纸箱和杂物的储藏室。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蜷缩在一张破旧的木床底下,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裂开眼眶,里面盛满了惊骇欲绝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无声滑落。刚才那恐怖的撞击、撕裂和咀嚼声,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她脆弱的神经,每一个音节都烙印在灵魂深处。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摸索向床头柜上一个老旧的按键手机,冰凉的塑料外壳被冷汗浸透,滑腻得几乎抓不住。她用哆嗦得不成样子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下了那个她以为永远不会拨打的号码。

  “……喂……110吗?有……有怪物……吃人了!就在……就在我家楼道……吃人了!!!”她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电话那头传来接线员急促的询问,但她已无力回答,只有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声顺着话筒传了过去。

  蓝湾苑17A地下指挥中心。

  刺耳的红色警报灯疯狂旋转,将冰冷的合金墙壁、每一个操作员惨白的脸、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空气净化系统早已过载,空气中弥漫着臭氧、汗水和一种无形的、如同高压锅即将爆炸般的焦灼。巨大的中央屏幕上,代表“侍者-07”的猩红光点,如同地狱的坐标,死死钉在城郊老棉纺厂宿舍区的三维地图上,并且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在几栋建筑之间移动,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代表“生命信号湮灭”的灰色标记快速闪烁!旁边弹出的次级窗口上,生物能量读数如同失控的火箭,疯狂飙升,突破一个又一个预设的黄色、橙色警戒线,直逼刺目的红色最高阈值!

  “能量读数第四次突破阈值!Bio-FB01畸变特征峰值达到Σ级!它失控了!彻底失控了!能量波动模式显示……它正在高速进化!”一个监控员的声音因过度紧张而尖锐变调,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击得如同雨点。

  “老棉纺厂宿舍区人口密度低,但仍有滞留人员!尤其是2号楼!信号屏蔽已全面启动,区域通讯静默!但无法阻止近距离目击和物理接触!”情报主管飞快地汇报,语速快得像子弹,“当地派出所已接到至少三个报警电话,描述高度一致:‘巨大’、‘吃人’、‘像钢铁和烂肉的怪物’!舆情防火墙正在全力拦截,但恐慌信息有扩散风险!”

  王飞翔站在指挥台前,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塔。他脱去了常服外套,只穿着贴身的深灰色战术背心,虬结的肌肉在背心紧绷的布料下贲张起伏,如同压抑的火山。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疯狂移动、能量爆表的猩红标记,瞳孔深处燃烧着近乎实质的怒火、冰冷的杀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下的痛楚。蜀中EDC分部覆灭的硝烟尚未散尽,战友的血迹未干,那扇沉重的“铁幕”刚刚落下,现在,又一个由那个该死的、隐藏在阴影中的“厨师”投放的怪物,正在他守护的城市里,在他眼皮底下,疯狂地吞噬生命!

  他猛地一拳砸在合金控制台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整个控制台都嗡嗡震动起来,旁边的水杯跳了一下。

  “启动最高级别‘Sigma’应急协议!”王飞翔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瞬间压过了所有刺耳的警报声,“调渝前支援连!所有单位!十分钟内完成一级战斗准备!目标:老棉纺厂宿舍区2号楼!任务:收容或清除目标异常实体!行动代号:‘铁砧’!”

  “是!Sigma协议启动!渝前连已进入一级战备!”指令被迅速复述、传达。整个指挥中心如同被按下开关的精密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键盘敲击声、指令复述声、设备启动的嗡鸣声交织成一片。

  指令通过最高优先级的加密量子信道瞬间发出。蜀州郊区边缘,一处伪装成大型冷链物流中心的地下基地,厚重的合金闸门无声滑开。早已枕戈待旦的渝前支援连一百二十名精锐士兵,如同沉默的黑色洪流,迅速而有序地冲出营房。他们穿着深蓝色的重型防爆作战服,外挂模块化陶瓷插板,脸上戴着覆盖整个头部的全封闭式防毒面具,镜片在基地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幽光。没有喧哗,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装备碰撞的金属轻响。士兵们鱼贯登上喷涂着“特警”字样、闪烁着红蓝警灯的重型轮式装甲运兵车(APC)。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沉重的车轮碾过地面,车队如同离弦之箭冲出基地,在夜色中拉起凄厉的警笛声,扑向城郊。

  与此同时,无形的电子战巨网在城市上空张开。老棉纺厂周边十公里范围内的手机信号被强制降级至2G基础通话,网络接入被定向屏蔽,任何包含“怪物”、“吃人”、“棉纺厂”、“巨响”等关键词的信息流,都被强大的AI防火墙瞬间拦截、粉碎、替换为预设的官方信息模板——“警方正在进行反恐演习,请市民勿惊慌,勿信谣传谣”。区域上空,数架涂着警徽的低空无人机悄然盘旋,机腹下的声波发射器开始向指定区域定向投射高频神经镇静气体——无色无味,官方通报中称之为“新型防暴驱散烟雾”,具有安抚情绪、降低攻击性的效果。

  老棉纺厂宿舍区边缘。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海妖的尖啸,撕裂了死寂的夜空。红蓝爆闪的警灯在黑暗中疯狂旋转,将破碎的筒子楼墙体和断裂的晾衣绳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末日舞台。十余辆喷涂着“特警”字样的重型轮式装甲运兵车(APC)和两辆装备有重型破门锤和机械臂的装甲工程车,粗暴地碾过废弃的篮球场,蛮横地堵死了所有通往宿舍区的道路入口。沉重的车门“哗啦”一声洞开,全副武装的士兵如同黑色的溪流,迅速涌出,按照预定队形展开。

  红外警戒线在士兵们手中迅速拉起,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如同一条条灼热的锁链,将几栋核心筒子楼连同那条弥漫着血腥和腐蚀气味的死胡同死死封锁在内。外围,更多穿着普通警服的警员手持扩音器,强硬地疏散少数被惊醒、试图靠近围观的居民,语气不容置疑。

  “警察办案!危险化学品泄漏!生化危害!全部后退!立刻回家!关好门窗!不要拍摄!不要围观!”扩音器里传出的声音冰冷、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刻意营造的紧张感,在夜色中反复回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弱的、类似雨后臭氧的清新气味,掩盖了深处飘来的血腥和恶臭。被神经镇静气体影响的部分居民,眼神开始变得迷茫、迟钝,顺从地在警员的“引导”下离开,只是偶尔回头望向那片被红光笼罩的区域,眼中残留着困惑和不安。

  王飞翔从一辆指挥型装甲越野车中跃下,沉重的军靴踏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同样戴着防毒面具,但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透过镜片扫视着这片被死亡笼罩的战场时,仿佛能点燃空气。裴凡生紧随其后,他穿着轻便的深灰色冲锋衣,外面套着一件不起眼的战术马甲,里面却贴身藏着黄铜罗盘、雷击木短剑和几卷用特殊朱砂、金粉绘制的符箓。他的脸色在警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冷静,如同两潭深水,快速观察着环境中的能量残留和风水异动,鼻翼微微翕动,捕捉着空气中那丝挥之不去的邪煞之气。

  一个穿着高级防化服、头盔上标着“技术01”的士兵小跑过来,将一块还在滴落着粘稠暗绿色液体的、边缘扭曲变形的金属门框碎片递到王飞翔面前。“头儿,入口处墙体豁口找到的!酸度检测PH<1!腐蚀性远超王水!能瞬间蚀穿三层凯夫拉!样本已密封!”

  王飞翔接过碎片,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和残留的微弱腐蚀性刺痛让他眉头紧锁。他看向裴凡生,将碎片递过去。

  裴凡生上前一步,没有直接触碰,而是双指并拢,在虚空中快速勾勒出一道肉眼难辨的、由淡金色光丝构成的复杂符文,口中低诵真言,轻轻点向那粘液。符文接触粘液的瞬间,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金光与暗绿黏液相互侵蚀、湮灭,最终符文消散,带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阴煞、剧毒、强蚀……还掺着一丝……人工合成的暴虐之气,像是被强行催发、扭曲的产物。”他沉声道,目光如电,投向那栋被撞塌了半边墙壁、如同张开巨口的2号楼,“主凶就在里面,邪气冲天,已成气候,凶戾无比。”

  王飞翔点了点头,眼中厉色一闪,猛地一挥手,声音透过头盔内置通讯器,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队员耳中:“一队、二队,外围交叉火力封锁,切断所有退路!无人机升空,热成像监控!三队,跟我攻坚!目标——尽量活捉!获取样本!如遇强力抵抗或危及队员、平民安全,就地清除!重复,优先确保安全!裴教授,里面交给你了!压制它的邪力!”

  “明白。”裴凡生言简意赅,右手已悄然探入怀中,握紧了那把冰冷沉重、隐隐有细微电弧跳跃的雷击木短剑。剑柄上缠绕的古老符文在接触他掌心的瞬间,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蓝白色电芒。

  2号楼,这栋曾经的“厂长楼”,如今是这片废墟里最庞大、结构最复杂的堡垒,也是那“暴厌者”盘踞的核心巢穴。楼内一片死寂,只有水滴从破裂管道滴落发出的“嘀嗒”声,以及某种粘稠液体在黑暗中缓慢流淌的微弱“汩汩”声,在空旷的楼道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强酸腐蚀后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如同腐烂内脏堆积发酵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呼吸困难。

  王飞翔手持一把造型粗犷、枪管异常粗大的肩扛式磁轨炮,走在队伍最前列。炮身上幽蓝色的能量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低沉的充能嗡鸣如同沉睡巨兽苏醒前的低吼。紧随其后的是裴凡生和十名“巴山连”最精锐的突击队员,他们手中的脉冲步枪枪口闪烁着冷冽的幽光,枪身下的强光手电射出惨白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每一片阴影。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混合着装备的轻微碰撞声,更添几分肃杀。

  一楼大厅空旷破败,堆满了废弃的家具、破损的机器零件和厚厚的灰尘。墙壁上布满了喷溅状的暗红色污迹和一道道被强酸腐蚀出的、如同被巨兽利爪抓挠过的坑洼痕迹。地面湿滑黏腻,覆盖着一层半凝固的暗绿色粘液,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脚印。

  突然!

  轰隆——!!!

  头顶的天花板毫无征兆地大面积崩塌!混凝土碎块、断裂的钢筋和裹挟着漫天灰尘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同时,数股手臂粗细、顶端如同淬毒矛头般锋锐、闪烁着金属幽光的黑色触手,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撕裂烟尘,以超越子弹的速度,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咻!咻!咻!),直刺向队伍中心的几名队员!角度刁钻,封死了闪避的空间!

  “小心头顶!散开!”王飞翔的怒吼和裴凡生的示警几乎同时响起!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辟火!”裴凡生反应快如闪电,在触手出现的刹那,左手已从怀中抽出一道明黄色的“辟火符”,口中真言疾吐,手腕猛地一抖,符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面直径超过两米、由无数跳跃的淡金色电弧交织而成的、噼啪作响的半透明光盾,堪堪挡在队伍上方,光盾表面符文流转,散发出至阳至刚的气息!

  噗噗噗噗噗!

  锋利的黑色触手如同撞上无形的铜墙铁壁,狠狠攒刺在电弧光盾上!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只有一连串沉闷的、如同烧红的铁棍插入冰水中的剧烈“滋滋”声!狂暴的电弧瞬间如同无数条金色小蛇,缠绕上袭来的触手,疯狂灼烧!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被电弧正面击中的触手尖端瞬间碳化变黑,在“噼啪”作响的电光中疯狂扭动、抽搐、冒烟!几条触手吃痛般猛地缩回烟尘之中。

  “开火!打那些触手根部!火力压制洞口!”王飞翔厉声下令,肩头一沉,磁轨炮炮口蓝光骤然大盛,发出高亢的充能蜂鸣!他根本不去瞄准那些被电弧灼烧的触手,炮口微微上扬,凭借经验和直觉,对准天花板崩塌的破洞深处、那涌动着黑暗和邪恶气息的所在!

  嗡——轰!!!

  一道刺目的蓝白色粒子流如同咆哮的光龙,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动能和灼热的高温,狠狠贯入天花板破洞深处!所过之处,烟尘被瞬间汽化,露出后面狰狞的钢筋骨架!

  “嗷呜——!!!”

  一声混合着痛苦、暴怒和难以置信的嘶吼从楼板深处传来,震得整个大厅都在颤抖!天花板破洞处猛地爆开一团粘稠的绿色血雾和碎裂的角质组织!几条被磁轨炮狂暴粒子流擦过的粗大触手齐根断裂,如同被斩断的巨蟒般砸落下来,断口处喷溅着荧绿色的、如同荧光涂料般的血液,落地后仍在疯狂扭动,如同离体的蚯蚓!

  “它受伤了!在二楼!压上去!保持队形!”王飞翔吼道,一脚踢开挡路的、还在抽搐的断裂触手,率先冲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裴凡生紧随其后,手中雷击木剑蓝白色电光流转更盛,剑尖直指上方。突击队员们迅速交替掩护,脉冲步枪警惕地指向楼梯上方和两侧可能的死角。

  二楼的景象,宛如地狱的屠宰场被泼上了强酸。

  整条走廊几乎被粘稠的暗红色(人类血液)和荧绿色(怪物血液)的液体涂满,墙壁、天花板、地面,到处都是喷溅、流淌、干涸又覆盖新痕的痕迹,浓烈的腥臭味和酸腐味几乎凝成实质,如同无形的拳头,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嗅觉神经上。数具残缺不全的人类尸体散落在各处,有的被巨力撕裂成两半,内脏拖曳在地;有的只剩下半具躯干,伤口边缘呈现出被强酸溶解后又强行撕裂的恐怖状态;还有一具被挤压在墙壁夹角,骨骼尽碎,不成人形。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走廊尽头,一大堆废弃的金属床架、旧机器零件如同被某种力量强行聚拢、挤压,形成了一个扭曲的、高达近三米、表面沾满血污和粘液的粗糙“巢穴”!巢穴内部隐约可见粘稠的绿色物质在缓缓脉动。

  而那头造成这一切的凶兽——暴厌者,就矗立在巢穴前方!

  它比在一楼时似乎又庞大了一圈!身高接近四米,如同一个由腐烂肉块、金属碎片和蠕动触手强行拼凑而成的噩梦雕塑!暗红色的肌肉如同老树根般虬结盘绕,覆盖着厚厚的、不断渗出粘液的灰黑色角质层,上面还沾着砖石的碎屑和未干的血迹。脊椎延伸出的骨尾更加粗壮,尾尖的骨刺闪烁着寒光。那对液压钳状的巨爪上,此刻沾满了红绿色的粘稠混合物,正微微开合,滴落着腐蚀性的液体。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部,那张裂开至耳根的巨口中,细密的獠牙间还挂着破碎的布条和肉屑,浑浊的暗黄色竖瞳死死锁定着闯入的众人,里面燃烧着狂暴的怒火和无尽的饥饿!它身上布满了被磁轨炮擦伤和电弧灼烧的焦黑痕迹,荧绿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但这似乎更激怒了它!

  “吼——!!!”看到仇人,暴厌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腥风扑面!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前冲,沉重的脚步震得楼板颤抖!液压巨钳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左右开弓,如同两柄巨大的攻城锤,狠狠砸向冲在最前面的王飞翔和裴凡生!同时,它背部骨刺根部的肌肉一阵蠕动,数根稍细但速度更快的黑色触手如同毒鞭,带着破空声抽向后面的突击队员!

  “散开!”王飞翔怒吼,不退反进,身体向侧面一个迅猛的战术翻滚!轰!他原先站立的位置被巨钳砸出一个大坑,水泥碎块飞溅!他翻滚的同时,肩头磁轨炮再次咆哮,一道蓝白色粒子流擦着暴厌者的肋部掠过,在它身后的墙壁上炸开一个大洞!

  裴凡生则身形飘忽,如同鬼魅,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另一只巨钳的横扫。他眼中精光一闪,左手掐诀,右手雷击木剑凌空一指:“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轰隆——!

  并非真正的天雷,但剑尖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电光!一道碗口粗细、由高度凝聚的纯阳雷炁构成的闪电,如同银蛇般从剑尖激荡而出,精准地劈在暴厌者刚刚扬起、准备再次攻击的液压巨钳关节处!

  噼啪——!滋啦——!

  刺眼的电光炸开!暴厌者发出一声痛苦夹杂暴怒的嘶吼!被雷法劈中的巨钳关节处,坚硬的角质层瞬间焦黑碳化,崩裂开来,露出里面闪烁着电火花的、类似液压管道的暗红色结构!绿色的血液喷溅!整条巨臂的动作瞬间僵直、失控!

  “好机会!集火关节!”王飞翔抓住时机,稳住身形,磁轨炮再次充能!

  突击队员们也纷纷开火!脉冲步枪射出的高能粒子束如同密集的蓝色光雨,倾泻在暴厌者受伤的关节、相对脆弱的腹部以及那些抽来的触手上!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但持续的能量冲击让它动作迟滞,身上不断爆开细小的电火花和绿色血花!

  “嗷——!!!”连续的打击让暴厌者彻底狂暴!它猛地张开巨口,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一股浓烈的、带着强烈酸腐腥臭的绿色雾气,如同高压水枪般,从它喉咙深处狂喷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走廊前端!雾气所过之处,墙壁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迅速变黑、剥落!

  “毒雾!闭气!后撤!”王飞翔厉喝,同时扣动扳机!磁轨炮再次怒吼,粒子流狠狠轰在暴厌者因喷吐而暴露的胸膛上,炸开一团血肉!

  裴凡生迅速后退,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张淡蓝色的符箓,迎风一晃:“风伯清尘,扫荡妖氛!敕!”符箓化作一股强劲的旋风,试图吹散毒雾,但雾气粘稠,效果有限。

  就在这混乱之际,暴厌者受伤的巨钳猛地插入旁边堆满废弃金属零件的角落!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那些金属零件——断裂的钢筋、废弃的轴承、破旧的铁皮——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迅速吸附在它受伤的关节和巨钳表面!在它体内分泌出的某种暗绿色粘液的催化下,这些金属竟如同活物般蠕动着,与它自身的角质层和血肉快速融合、凝结!短短几秒钟,一层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粗糙但异常坚固的钛合金骨甲,覆盖了它受伤的关节和部分躯干!那受损的巨钳也被金属加固,变得更加狰狞!

  “金属吸收?!再生装甲?!”王飞翔瞳孔猛缩,这怪物的能力远超预估!

  “吼!”披上金属骨甲的暴厌者,防御力大增,顶着脉冲步枪的火力,再次狂暴地冲来!它似乎认准了王飞翔,巨大的金属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抓下!速度更快,力量更猛!

  王飞翔脸色一变,磁轨炮充能不及!眼看就要被巨爪抓住!

  千钧一发!

  “定!”裴凡生一声清叱,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雷击木剑上!剑身瞬间蓝光大盛,发出嗡鸣!他脚踏罡步,剑指凌空疾书,一道由鲜血和雷光构成的复杂符箓瞬间成型,带着一股镇压邪祟、禁锢空间的强大威压,猛地印向暴厌者!

  “吼?!”暴厌者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动作瞬间变得无比迟滞!那双暴虐的竖瞳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惊疑和……恐惧?它疯狂挣扎,体表的金属骨甲与无形的禁锢之力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就是现在!王指!打它核心!胸口偏下!”裴凡生维持着符咒,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显然消耗巨大!

  王飞翔眼中厉芒爆射!磁轨炮早已充能完毕!“给老子——死!!!”

  嗡——轰——!!!

  这一次,蓝白色的粒子洪流不再是擦过,而是精准地、狂暴地、带着王飞翔所有的怒火和杀意,狠狠贯入了暴厌者那被裴凡生符咒暂时定住、毫无防备的胸膛正中!

  噗嗤——!!!

  如同烧红的铁棍捅进朽木!一个巨大的、前后通透的焦黑窟窿瞬间出现在暴厌者胸口!荧绿色的血液、破碎的内脏组织、断裂的金属碎片混合着被高温汽化的血肉,如同喷泉般向后猛烈喷溅!巨大的冲击力将它庞大的身躯带得向后踉跄数步,重重撞在身后的金属巢穴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嗷呜——!!!”一声凄厉到极致、充满了痛苦、不甘和难以置信的惨嚎,从暴厌者裂开的巨口中爆发出来!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着,胸口那个巨大的窟窿边缘,焦黑的肌肉组织还在被残余的高温粒子灼烧得“滋滋”作响,荧绿色的血液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在它身下汇聚成一滩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绿色水洼。那双浑浊的暗黄色竖瞳,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暴虐被巨大的空洞和濒死的迷茫取代。

  蜀州大学,静谧的学生宿舍楼。

  林默靠在自己舒适的椅背上,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被分割成三个清晰的窗口。左侧是高清夜视镜头捕捉到的战场实况:暴厌者胸口被洞穿、踉跄后退的瞬间被精准定格;中间是复杂的生物信号分析图,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如同断崖般垂直跌落,旁边疯狂跳动着红色的警报字符;右侧则是分子层面的溶剂活性监控,一条代表“Ω级自毁指令”的进度条正在飞速填充。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边缘轻轻敲击着,如同欣赏一幕即将落幕的戏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完美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仿佛厨师看到精心准备的食材在最后关头出了瑕疵。

  “神经增幅剂过量……能量转化率失控……金属融合导致肉质驳杂……”他低声自语,如同在点评一道失败的菜肴,“柴了……火候过了。”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输入了最终的指令。

  屏幕上,“Ω级自毁指令”进度条瞬间充满,亮起刺目的红光!

  濒死的暴厌者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即将彻底黯淡的竖瞳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体内,那原本狂暴肆虐、支撑它存在的生物能量,如同被无形的黑洞瞬间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它身体最深处、每一个细胞核里爆发出来的、幽冷到极致的翠绿色光芒!

  “主…人…弃…子……”一个模糊不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艰难地从它裂开的巨口中挤出,带着无尽的怨毒和一丝解脱般的茫然。

  下一秒!

  嗤——!!!

  如同高温下的蜡像被泼上了强效溶剂!暴厌者庞大的身躯,从胸口那个巨大的贯穿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不是燃烧,不是爆炸,是彻底的溶解!

  坚韧的灰黑色角质层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消融,露出下面虬结的暗红色肌肉,肌肉纤维迅速分解、液化,变成粘稠的暗红色浆液;粗壮的骨骼,无论是原本的骨刺还是后来融合的金属,都在翠绿光芒的侵蚀下迅速软化、崩解,如同被强酸腐蚀的石灰岩,冒出大量的气泡和刺鼻的白烟!荧绿色的血液与溶解的组织液混合在一起,变成一种更加污秽、散发着难以形容恶臭的粘稠脓液,汩汩地流淌下来!

  短短十几秒钟!

  刚才还凶威滔天、如同魔神降世的暴厌者,就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彻底“融化”成了一滩直径数米、不断冒着气泡和刺鼻白烟、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混合着红、绿、黑、灰等多种颜色的粘稠脓液!连一块稍大的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只有脓液表面漂浮着几片未被完全溶解的、闪烁着金属幽光的骨甲碎片,以及脓液边缘,半片指甲盖大小、刻蚀着极其微小的齿轮状图腾的金属芯片,在污秽中反射着冰冷的光。

  裴凡生离得最近,在暴厌者开始融化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强忍着巨大的消耗和恶心,猛地前扑,右手闪电般探出,试图抓住那即将被脓液吞没的芯片!

  但还是慢了一步!

  他的指尖只来得及触碰到脓液边缘,一股强烈的腐蚀性灼痛传来!芯片已被翻滚的污秽彻底吞没!

  “该死!”裴凡生低骂一声,迅速缩回手,看着指尖被腐蚀出的红痕和沾染的污秽,脸色铁青。

  王飞翔大步上前,看着地上那滩还在微微蠕动、冒着气泡的污秽脓液,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走廊尽头,刚才那恐怖的金属巢穴也随着主体的溶解而迅速坍塌、软化。他猛地抬起脚,狠狠踩向脓液中那片未被完全溶解的金属芯片!

  咔嚓!

  一声脆响!芯片被沉重的军靴底碾得粉碎!

  王飞翔抬起头,防毒面具下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他怒极反笑,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般的冰冷和滔天的杀意:“用EDC的徽章当标志?!这群疯子……是在向我们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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