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大夏皇朝的权力之巅。

  凌傲雪端坐于龙椅之上,凤眸低垂,俯瞰着下方空无一人的大殿。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她在等。

  等那个被她亲手打入尘埃的男人,被三百禁军如拖死狗一般押解上来。

  她已经想好了一百种折辱他的方式。

  她要当着他的面,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在这大夏皇朝,她凌傲雪,就是天!她赐予的,他必须接着。她收回的,他没资格多看一眼!

  她要让他重新变回那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传旨太监离去时,一炷香正被点燃。

  此刻,香已燃尽,香灰冷却,化作一截死寂的白。

  殿外,毫无动静。

  第二个香头被点上,火苗跳动,映照着凌傲雪那张冰封的绝美容颜。

  她的耐心,正被这死寂一寸寸地消磨。

  龙椅扶手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五指不自觉地收紧。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缠上了她的帝心。

  不可能。

  三百禁军,统领李福更是通天境的强者。

  踏平一座小小的冷宫,捉拿一个丹田破碎的废人,难道还会出什么意外?

  “陛下。”

  一名侍立在殿门的老臣,敏锐地察觉到了帝王情绪的变化,小心翼翼地开口。

  凌傲雪没有理会。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殿门外那片被宫灯照亮的广场。

  时间,还在流逝。

  第二炷香,也燃到了尽头。

  殿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终于。

  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从殿外的黑暗中冲了出来。

  不是传旨的仪仗,不是押解的禁军。

  而是一名丢盔弃甲,浑身浴血的禁军统领!

  “噗通!”

  那名在战场上杀敌无数,面对千军万马都未曾变色的铁血汉子,此刻却像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陛……陛下!”

  他一开口,声音就破了,带着哭腔,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凌傲雪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冰寒的帝威轰然降下!

  “说!发生了什么!李福呢?”

  那名统领被帝威压得快昏死过去,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句。

  “李……李总管他……他……”

  “他被……一招……轰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三百禁军……军心溃散……全……全逃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凌傲雪的心上。

  李福,通天境,被一招轰飞?

  三百禁军,溃逃?

  这怎么可能!那个废物,他哪来的这种力量?

  “圣旨呢!”凌傲雪的声音已经变得尖利,“朕的圣旨呢!他接了没有!”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只要他还认这份圣旨,她就还有拿捏他的资格!

  那名统领听到“圣旨”二字,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他把头埋得更深,声音细若蚊蝇,却如一道九天惊雷,在空旷的紫宸殿内轰然炸响。

  “那……那道圣旨……”

  “被凤渊……拿去……垫了桌角!”

  轰——!!

  凌傲雪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金碧辉煌的殿宇,跪在地上的臣子,全都化作了扭曲模糊的色块。

  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从九阶龙梯上栽下来。

  若非下意识扶住了龙椅的靠背,她这位万古第一女帝,就要当场失态。

  娇躯剧烈地颤抖。

  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情绪。

  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恐惧!

  她引以为傲的权柄,她至高无上的威严,她君临天下的帝王意志……在“圣旨垫桌角”这五个字面前,被撕得粉碎。

  那不是挑衅。

  那是一种彻底的,发自骨子里的蔑视!

  他根本没把她,没把这大夏皇室,没把这所谓的皇权,放在眼里!

  她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她可以一言定下百万人的生死,可以调动横扫一国的铁甲洪流。

  可她,却奈何不了一个身处冷宫的“罪人”。

  这种感觉,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让她痛苦,让她疯狂!

  愤怒的火焰在胸腔中燃烧殆尽后,升起的是更深,更冷的困惑。

  她到底……是把一个怎样的存在,亲手推开了?

  “退下。”

  她挥了挥手,声音嘶哑。

  “……是。”

  那名统领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大殿。

  很快,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空旷的紫宸殿,只剩下她一人。

  她无力地坐回龙椅,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过去五年的无数画面。

  那个男人,跪在雪地里,只为求她多看一眼。

  那个男人,捧着他寻来的天材地宝,卑微地献给她,却被她随手打翻在地。

  那个男人,在她每一次冷漠的羞辱后,依旧带着讨好的笑容,默默跟在她身后……

  那个污点,那个舔狗,那个她不屑一顾的废物……

  何时,变成了一个笼罩在迷雾之中,连她都看不透,甚至让她感到恐惧的庞然大物?

  凌傲雪试图再次凝聚起那股属于帝王的杀意。

  她想下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那个男人碾碎!

  可她发现,自己的帝心,乱了。

  只要一想到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睛,她的杀意,就像被泼了冷水的炭火,怎么都无法再次燃起。

  凤渊的形象,从一个可以随意抹去的污点,变成了一座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的黑色神山。

  夜,深了。

  凌傲雪独自一人,批阅着奏折。

  她拿起朱笔,却迟迟无法落下。

  鬼使神差地,她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凤渊。

  她凝视着那两个字,久久不动。

  最终,她举起朱笔,带着滔天的怒火与不甘,朝着那两个字,重重地划下!

  “咔嚓!”

  一声脆响。

  她保养得极好的指甲,因为用力过猛,竟从中断裂。

  一滴殷红的血珠,从指尖渗出,滴落在“凤渊”二字之上,迅速晕开。

  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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