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宗年间,最初嗣立的皇太子名叫李忠,在朝堂厮杀中被废,随后唐高宗又立自己和武氏的长子李宏为太子。

  数年前,太子李弘因故猝死,其弟李贤被立为皇太子,朝野皆赞其贤。

  太子妃裴氏因为出身河东裴氏,其父在朝中也算略有地位,所以并未出家,而是被其父接回家中供养,不见外人。

  裴府之中住的人不多,除却家主裴居道每隔几日都要去当值,或者是重要日子必须要着官袍上早朝,一家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团聚,其乐融融。

  再加上裴家家风颇善,持家仁慈,下人婢女们也都肯用心做事。

  花园里,立着一名身材颇有些丰腴的年轻妇人,幸亏冬日着装厚实,牢牢箍住了胸口和后腰的丰盈之处,腰间系带则是裹着纤细腰肢,行走间,自有一股未亡人的娇弱气质流淌而出。

  但她身上穿着的,并不是简单的唐人贵女服饰,除却身外罩着的白麻布衣之外,额前束着白色麻布条,仿佛抹额一般绕至脑后,隐没在稠密乌黑的青丝里面。

  发髻则是在脑后高高梳起,样式名为“丧髻”,更像是后世女人常梳的

  妇人往前走了几步,默默看着庭院里凋萎的枯枝,她目光扫了一圈,才看见一丛隐没在角落里的明艳红梅,眼里露出淡淡的欢喜。

  门厅处传来脚步声,年轻妇人下意识看过去,轻轻唤了一声“父亲”。

  左金吾卫将军其实并不是什么显赫的武职,裴居道身上倒是颇有些文人的儒雅气质,走近几步后,有些心疼道:“前几日从西市给你买了些话本之类的小书,要是觉得烦躁,也可以瞧瞧去,外面冷,不要冻坏了。”

  “女儿不冷。”

  年轻妇人淡淡问道:“父亲今日出门公干,事情可还顺利?”

  “反正为父也就是去走个过场,只是今日确实曲折颇多,倒也有趣,过会儿讲给你听听。”

  裴居道想起了今日在街面上,那个黑甲青年回头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凌厉的语气,当时还有些发楞,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抛开事情本身的性质不谈,那个青年的性格,当真是果断凌厉至极,是个人才。

  裴家出了个太子妃,本身地位特殊——最特殊的一点在于,太子还暴毙了。

  因此裴家可以享受天家赐予的特权,却又不用承担任何义务。

  外界的风风雨雨,根本吹不进来,所以有些忌讳也同样无需顾忌。

  若是有机会,裴居道还真想见识见识那位姓武的年轻都尉。

  裴居道收回思绪,打量着她的穿着,叹息一声:

  “太子已经去了要有三四年,我裴氏也不是寒门,更不用靠你一个孩子维系天家的这道关系,就算为夫服丧,现在算算时间也早就过去了,何苦这样?”

  太子死了好几年,女儿现在还是执意为他穿着丧服,旁人还以为是他裴居道强行逼迫。

  如果裴氏女一直这样服丧,为故太子守寡到老,这在当下也算是一种美谈。

  但唐人民风奔放,本就不羁小节,裴氏又是高门大户,本就不屑于借助这种方式邀取天家欢心,要是裴氏女日后又被嫁给了谁,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裴居道当然不乐意女儿一辈子守寡。

  年轻妇人痴痴的看着那丛迎风傲立的红梅,听着父亲的话,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候,一名婢女从外面走进来,在裴居道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姓武......皇后家里的人?”

  裴居道皱起眉头,从婢女手里接过名帖,看见上面貌似娟秀实则遒劲的墨迹,顿时眼前一亮。

  “这武安,写的字倒是不错,见见也罢。”

  他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女儿,吩咐旁边的婢女:“看好大娘子,再看一会儿便带她回房去,不要让她着凉了。”

  唉......

  如果能让女儿重新快乐起来,他这个父亲什么都愿意做。

  裴居道站在原地默然片刻,寒风吹在他的脸上,吹的他打了个喷嚏,转身离去。

  ......

  “武贤侄的字倒是不错。”

  裴居道打量着站在面前的黑甲青年,正要寒暄,忽然眉头一皱。

  男的,黑甲,好看。

  嘶......

  今日郝府门外的那一幕,似乎又在他脑海里重演。

  尤其是黑甲青年拔刀向前的狠戾之气,仿佛又在此刻扑面而来,只不过,这一刻正面承受的人从韩王李元嘉变成了自己。

  “武都尉?”

  换掉甲胄穿上常服的裴居道,见武安似乎没有认出自己,便主动开口解释了一下。

  武安先前揪着一个中年人问他听没听到自己的命令,那个人,居然就是裴居道。

  闻言,武安也有些无语,谁能想到随手抓过来的摸鱼党,居然就是面前这位。

  “晚辈多有得罪,还请裴将军海涵。”

  “不敢,不敢。”

  裴居道对武安所知不多,对方既然是天后的亲侄儿,明面上还是要客气一些为好。

  双方分宾主落坐,不等裴居道发问,武安就立刻取出礼单,双手奉上。

  “侄儿向来敬仰裴公才学,心向往之,这些是侄儿给裴公的见面薄礼,还望裴公笑纳。”

  裴居道接过来一看,面色微紧,勉强笑道:“这礼物,未免也太重了。”

  “裴公见笑,”

  武安没有任何掩饰,直接道:

  “伯父之女曾为故太子妃室,太子又是天后长子,因此算起来,令女亦可算是晚辈长嫂。

  实不相瞒,侄儿过来,是想请伯父看在这点亲人情面上,帮侄儿一个忙。”

  真要计较起来,裴氏女应该算是姑表嫂一类的称呼,但武安直接称为嫂子,无形中拉了一波关系。

  裴居道对他的初印象还不错,虽然察觉到这一点,却也没开口更改,而是思忖片刻,直接递回礼单。

  “既是亲眷,日后自当往来,所以也无需见面礼,免得惹人笑话。

  此外,贤侄要我帮忙,只怕不是什么小事吧?”

  “听说伯父在朝中位高权重,如果是小事,侄儿自然不敢来浪费叔父的时间,实在是不得已了,只能舔着脸来找伯父看在这点情面上,高抬贵手罢了。”

  武安没有收回礼单,而是淡淡道:

  “这些财物也不过是为了方便伯父上下打点,侄儿就算是再不识抬举,也万万不敢用这些财物污了伯父的人情。”

  武安舔的姿势让裴居道很受用,脸上不知不觉中也多了些笑容,捏着礼单摆了摆手。

  “哪有位高权重,都是他人说好听话罢了,就算是金吾卫里面,我说的话也算不了什么。”

  “可是伯父的话若是在宫里,那便是一字千金了。”武安张口就来,狠狠的拍裴居道的马屁。

  他三言两语之间,就试探出裴居道虽然是武官,但性情更像是个文人,吃软不吃硬。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情?”裴居道缓缓道。

  “实不相瞒,侄儿今日得罪了韩王,他去陛下面前说侄儿的话,要治罪。”

  就你白天那个浪催劲儿,想不得罪人都难......裴居道心里呵呵一笑,面上装出沉吟不语的模样,似乎有些为难。

  女儿和天家之间,确实是有些情面在的。

  裴居道虽然看不上这种人情,但那毕竟是女儿这几年苦苦服丧守寡换来的,更何况那可是当今天子的情面,用一次,就少一次,何等珍贵。

  我,为什么要给你用呢?

  “算......”他轻轻将名帖和礼单放下,正要开口拒绝。

  “侄儿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武安说道:

  “侄儿曾蒙姑母厚恩,赐下一副晋时王右军遗作,听说伯父喜爱字画,便顺路送了过来,还请伯父帮忙看看,这遗作究竟是真是假。”

  遗作,是真的,也是天后才给的。

  武安其实一点都不想把它用在这儿,但现在看来,不给不行。

  王羲之遗作......

  裴居道倒吸一口冷气,当即道:“这事可不小,快快取来看看,免得侄儿拿到假作,受人蒙骗可不好。”

  “那之前的事?”

  裴居道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武安挑挑眉头,以为自己还是说错话得罪了对方,却听裴居道对外面的婢女喊道:

  “快去把大娘子喊过来,憋在房中太久也不是好事。”

  然后,他又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贤侄,快把王大家遗作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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