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镜自打记事起,过的便是时不时要挨骂挨打的日子,家中的哭声每日不曾断过。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陈镜,她叫三丫。

  三丫有一个酒鬼父亲,每日喝得醉醺醺的,遇到不如意的时候就会打骂家中的女儿,家中的三个女儿没少挨打。

  父亲偶尔清醒的时候,就是问母亲要钱的时候。

  母亲不给,也是会挨打的。

  原先家中还有几亩薄田,三丫经常跟着姐姐母亲一起去田间干活,攒起来的粮食让她们尚且能吃饱。

  但田地被父亲卖了一亩又一亩后,她连吃饱穿暖都很困难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了三丫五岁时,那个时候弟弟出生了。

  母亲好不容易生了个男儿,父亲自是高兴不已。破了天荒的买了些酒肉,办了个满月宴招待客人,跟乡邻乡亲庆祝他家有了男丁。

  众人喝得醉醺醺之际,姐姐壮着胆子端回了几盘残羹剩饭下来。

  几块骨头上剩余的肉筋让她们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肉味,连骨头都被几人抱着啃了好几口。

  原来那么香,比起豆饭简直是人间美味,当天夜里三丫甚至做了一个美梦,梦里一整盘的肉,属于她一个人。

  然而第二天,她还没来得及向两个姐姐分享这个梦,就母亲的哭喊声中醒来了。

  “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生了三个赔钱货,没把你赶出去,已经对你够仁慈了!现在家里没钱了,你去挣点儿吧……”那***在屋子门口说着,脸上尽是一些无所谓的表情。

  院子门口站着两个男人,把泪流满面的陈氏拉回了木轿子上,把她绑在轿子上,抬走了。

  那个男人拿着钱大摇大摆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孩子。

  在满屋子乱糟糟的哭声以及街坊邻居的议论声里,三丫知晓了事情的大概过往。

  他把母亲租出去了,租到别人家去生孩子了。

  乡下好多娶不起老婆的,但家中血脉要传承,便衍生出了一门生意,租一个妇人回家生娃。

  这在乡下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那一天,是三丫最后一次见母亲。

  家里的地被卖光以后,她们只能吃地窖里剩下的豆子,那些豆子不知道能让她们撑多久。

  几个姐妹一边心惊胆战地吃家中的余粮,一边用所剩不多的米汤熬粥喂那个弟弟。

  他和家中几个叫丫的女孩不一样,他有自己的名字,他叫来宝。

  来宝总是会哭,一哭几个姐妹就战战兢兢,生怕父亲会打她们。

  好在父亲经常不在家,来宝哭累了就会自己睡了。

  在来宝刚刚学会喊姐姐的时候,父亲忽然回家,把大姐给带走了。

  他说带大姐出去买些粮食,带她出去买糖。

  大姐走的时候,二姐很是羡慕,也想跟着一起去。唯独三丫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她的那个爹。

  买糖吗?不见得?

  他能做出什么好事呢?

  当天晚上,大姐没有回来。

  第三天,那个爹才回来。他依旧是喝得醉醺醺的,怀里抱着个钱袋子,把家中的女儿喊到跟前。

  从袋子中掏出了十几枚铜板,丢在了地上,得意洋洋道:“捡起来,买吃的去。”

  二丫似乎也知道了什么,麻木地去捡,再把钱收好。

  三丫则是站在院子中,握紧手中的砍柴刀。

  她知道大姐回不来了,她就跟母亲一样被卖了。

  三丫想做些什么,但是她什么也做不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来宝满一岁半后,已经会跟着两个姐姐一起干活了。

  两个人在地里捡麦子,他也在后面跟着捡。

  两个人做饭,他在灶台边烧火。

  来宝虽然长得跟那个男人有几分相似,但他的性子跟那个男人一点儿也不像。

  三丫很讨厌那个男人,也讨厌来宝,但是每次看到来宝笑着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来,叫她姐姐时,她又忽然没那么讨厌来宝了。

  入冬前的一个下午,家里来了一堆人,说是上门来讨债的。

  那个男人被那群人打了个半死,还让那群人搬走了家里所有的东西。

  粮食、家具、被子,能拿走的都被他们拿走了。

  他们甚至打起了家中几个孩子的主意,还是三丫紧紧握着那把锋利的砍柴刀,盯着他们,才叫他们没有得逞。

  面对家徒四壁的屋子,三个孩子饿着肚子抱在一起取暖。

  她们不知道明天怎么过,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没有粮,没有钱,她们怎么办?

  三丫夜里好几次醒来,摸索着脚边的砍柴刀,都想去把那个男人给了结了。

  只是夜里太黑,她看不清,怕自己力气不够大,不能杀了他。

  更怕杀了他以后,几个人要被关起来处死了。

  隔壁村就有一个杀了人被砍头的,村里人聚在一起津津乐道了很久。

  吓得村中的小孩没少做噩梦。

  然而三丫只是在想,那个男人把母亲和姐姐卖了,让她们再也回来了,跟杀人有什么区别呢?

  为什么没人把他也抓去砍了呢?

  这样的念头,在第三天又涌了出来。

  三丫掏了好几个老鼠洞,不仅在洞里挖出了十来斤的粮食,还把那些个肥老鼠煮了肉汤。

  那男人喝肉汤的时候笑着说,三丫是个有本事的。

  然后就在第三天,拎起三丫把她拖出了家门。

  二丫和来宝都来劝了,那男人给了二丫一脚,来宝一巴掌,吓得她们不敢上前。

  只能跟在后面一边哭一边喊:“三丫,爹你不要卖三丫啊!”

  “姐姐!姐姐!”

  两个人哭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三丫不记得了。

  她早在屋子里反抗的时候,就被那男人用砖头拍晕了,再拎着她的头发,一路拖着。

  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笼子里面有很多跟她一样的人。

  ***在旁边,和一个陌生人数着钱。

  “一百文太少了,多给点嘛!这丫头已经七岁了,养两年能生娃了,值钱得嘞。”

  “一百一十文,爱要不要!这年头卖女儿的多是,更别说你这丫头这么小,脾气还倔!没人要了。”

  “好好好,一百一就一百一……”男人满口答应了。

  三丫站在笼子边,抓着那木围栏一双眼睛满是恨意。

  等男人数完钱,抬头看了三丫一眼,满脸讥笑,“死丫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着砍柴刀盯着我的样子!我是你老子,你的命是我给的!”

  “要不是你这贱丫头能卖钱,我早就打死你了!”男人骂骂咧咧说了一堆腌臜话。

  三丫被困在笼子中,什么也做不了。

  笼子里有很多跟她一样的,男人女人,小孩,他们都被关在笼子里面,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笼子里面自然是臭不可闻!

  不过他们也有出来放风的时候,手上被捆着绳子,一起去河边喝水,赶路的时候,他们就会被喊着放下来走路。

  每天只能吃一顿,还是在天快黑的时候。

  旁边有很多的壮汉盯着他们,谁要是想跑就会立马挨一鞭子。

  这一路走了十来天,三丫不知道自己的要去哪里,只知道这天越来越冷,马上要下雪了。

  她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就连眼神停留在那些壮汉身上,都会莫名其妙挨一鞭子。

  三丫觉得,自己有时候都不如地里的畜生。

  畜生挨打,起码能吃饱。

  这样的生活她受不了,她得做点儿什么。

  在二十来天的仔细观察后,三丫发现了一件事。

  队伍的领头喝酒吹牛的时候,说到了自己兜里的毒药,是怎么怎么买来的,价值千金,将要送给一个贵人。

  什么是贵人三丫不知道,但她知道毒药能杀人。

  于是,在某天夜里,在所有人都睡着以后,她凭借着天黑前的记忆,一步一步朝着那男人位置摸了过去。

  她找到毒药,要把这伙人全部都毒死。

  三丫的计划很大胆,可是夜里有守夜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三丫的异常,把大家伙都叫醒。

  看着三丫这个又脏又臭的小丫头,企图在他们睡着以后偷他们的东西。

  大家伙气愤之余哄堂大笑。

  准备给她一个很独特的死法。

  把她挂在树上,再在下面点一个火堆,把她活活烧死。

  既是惩罚她,也是杀鸡儆猴。

  火堆的火才点起来,营地里满是男人欢快的笑声,三丫借着火光把他们的脸看了个仔细。

  这些人,她会全部杀掉的!

  就在火堆烧掉了她的头发,快要灼到她的头皮时,营地里忽然有人惊呼。

  “有火光,是不是来山贼了!”

  人人都严阵以待,害怕是路过的山贼来要他们的命。

  只有三丫打心底开心,希望山贼把他们都给杀了!都跟她一起死!

  然而等火光靠近以后,众人才发现这是一堆甲胄精良的士兵。

  一个个壮汉连反抗都不敢,直接跪在地上求饶。

  三丫大概知道什么是士兵。

  可是士兵也不是会杀人的吗?

  他们怎么一个人都不杀呢?

  有士兵靠近火堆以后,看到了火堆上面吊着的三丫。

  一脚踹飞了地上点燃的柴火,把三丫拎了下来。

  火已经烤到了她的头皮,烧得她很疼,来不及细想。

  然而周围的士兵还没有放开她,抱着她往里面走了几步。

  “夫人,有一个小孩,头被烧伤了。”

  “快给我瞧瞧!”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

  接着发生了什么,三丫不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一觉醒来后,睡在了一个有被子的地方,那被子颜色鲜艳,一看就是贵人用的。

  三丫战战兢兢从床上跳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时。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掀开了帘子,望着她露出了笑容。

  “你醒了?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粥来?你头上的伤刚刚处理好,不用担心了。”女人说着,把一大碗的粥搁在了桌边,示意三丫过来吃。

  那米粥白得像天边的云,米粒更是多到数不清。

  闻到这香味,三丫咽了咽口水。

  她饿了,但她不敢吃。

  那女人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主动拿起旁边的碗筷,自己吃了一口,一口又一口,大半碗粥下肚,她才对着三丫道:“快吃吧,没毒的,不会害你的。”

  三丫坐了过来。

  不是因为毒不毒的,有毒她也不怕,做个饱食鬼都比饿死鬼强。

  再不坐过来,她怕女人把粥都喝完了。

  然而在第一口粥下肚以后,三丫感受着舌尖上的滋味一愣。

  这是——甜的?

  旁边的女人一笑,依旧很美,“甜吧,我给你放了一勺子糖!很好喝的!”

  说着她似抱怨了一句,“我家里的几个臭小子就是这样,不加糖不爱喝,给他们惯得啊!”

  虽是抱怨的话,但三丫却开始嫉妒她口中的孩子了。

  她很美,比娘亲美太多了。

  她的孩子能喝到糖粥,日子一定很幸福,每天都能吃饱饭吧。

  在喝了那碗粥以后,三丫甚至在晚上破天荒吃到了肉,都是那个女人给她端来的。

  三丫能感觉到什么,但她又说不准。

  第二天那女人问她的来处,说要送她回家时。

  三丫跪在了她的跟前道:“我没有家,我娘被卖了,姐姐也被卖了,是我爹把我送过来的。”

  “回去他还要卖我的!”

  女人叹息一声,没再提这话。

  又过了几天,女人过来问她,是要给她找一户好人家送她过去当养女,还是要学一门手艺。

  三丫理所当然选择了后者。

  家,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是学一门手艺好!村里会手艺的木匠,每个月都有人送肉过去。

  女人点了点头,又道:“三丫,既然你想重新开始,我给你取了一个新名字吧!你姓什么?”

  三丫半天没吭声。

  女人似知道了什么,问她:“那你娘姓什么?”

  “我娘姓陈。”

  三丫还记得,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营地里的篝火在月光下,火花涌动。那个漂亮女人抬头看了看周围,忽得笑道:“满月如镜,我给你取名陈镜如何?”

  三丫立马点头,生怕这个名字会溜走。

  “阿镜,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希望你能跟着师傅好好学,学好自己的手艺,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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