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逼仄的牢狱中,只有零星的火光闪烁。

  低吼在耳边肆虐。

  安比捂住雪白而颤抖的耳朵,蜷缩在牢房的角落。

  隐约间,她仿佛能听到一声凄厉的狼啸。

  仿佛化作了一种呼唤,攀附在她的耳边,重复着低吟的呓语:

  “怪物、怪物、怪物……”

  “不、不——”

  她对抗着那份暴戾,哪怕手背上的青筋被密布的雪白绒毛所覆盖,

  “安比要陪着姐姐,安比不能变成怪物。”

  她恐惧成为野兽,恐惧失去家人,更恐惧伤害家人。

  可惶恐本身所带来的不安,却反而成为了催化兽性的灵药。

  她感觉到自己的面部,似乎要长满毛发、变得扭曲。

  她开始渴望食物,渴望鲜血。

  涎水流淌在她的嘴角,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将什么事物撕碎。

  直至要选择自己的家人——

  “不要、不要!”

  “孩子,这是个噩梦、噩梦而已。”

  安比感觉到一股温暖包裹了自己。

  她记得这种感受。

  那是姐姐的怀抱。

  这让她猛然惊醒,看清那张将自己拥入怀中的面庞——

  一头棕色毛发的狼人。

  “救命——”

  安比吓了一跳,连忙从她的怀中挣脱开,向着墙角不断退去。

  可她已经身处墙角,最终只能抱紧自己的双腿,用惊恐的目光打量那颗狼头。

  狼人没有靠近她,只是不断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放轻松、放轻松。你还是你,很坚强、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玛丽安女士?”

  她认出了那只狼人的身份,在惊疑中瞧着自己的双手,又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还是人类的模样,还没能彻底变成野兽。

  这让安比松了一口气,看向玛丽安:

  “您、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今天是双月之夜,不止是我,这间牢房的许多人,都不受控制的发生了变化——这无法被意志所转移。”

  她说着,指了指身旁同样被关押的几位兽化人。

  他们匍匐在地上,有的头部成为了灰黑的老鼠、有的嘴角长出卷曲的獠牙,变作野猪。

  那都是诅咒侵蚀的表现。

  “而你,安比,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已经拥有了兽化症状,却仍然能保持人类样貌的孩子——

  这或许是因为,你天生便拥有诅咒,十几年来用意志与之对抗的结果。

  当然,这只能维持到夜幕降临之前。”

  “安比还是会变成怪物吗……”

  小姑娘怯生生地回答,

  “这次,安比还能再变回来吗?”

  玛丽安叹了口气,试图凑近这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

  “你有没有想过,这本就是你的一部分呢?也许接受这一切,才能让你不再惧怕这份诅咒。”

  “可是、可是他们说,那些变不回去人,都会被绞死。”

  安比强忍住眼泪,尽可能的维系理智,

  “安比还想见到姐姐和唐奇哥哥……

  安比还想回家。”

  她想要撑过明天。

  她一定要撑过明天。

  但玛丽安知道,以她眼下的心理状态,根本不可能支撑过今晚。

  她的心绪本就因为父母的离世而不再平稳。

  如今在幽牢中,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化作野兽,更是抵达了崩溃的边缘。

  当双月降临之时,兽性一定会摆脱她的控制,侵占她的全身,直至整个人化为一头嗜血、癫狂的怪物……

  到那时起,别说回家,不去想着撕碎家园便已经称得上理智。

  至于那个所谓的‘家’?

  她叹了口气:

  “傻孩子,你知道这对于一头野兽而言,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梦么?”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

  你以为被‘兽化’诅咒的,单单是你的肉体么?

  被诅咒的,分明还有你的人生——

  成为野兽,注定着你会伤害到自己所爱之人,那根本不受你的控制。

  哪怕你想要融入到家庭之中,兽性也终究会撕碎这虚幻的美梦,让你变得孤身一人。

  野兽只能与野兽为伴,只有舔舐彼此的伤口,才能得到归属与温暖。

  所以你回不去的。

  也没有人能带你回去……

  “安比·诺瓦——”

  一声呼唤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有人来接你回去了。”

  ……

  巨龙政厅。

  “三十分钟,时间到了。”

  莱昂眼见笼中的小龙挣扎到脱力,那些漂浮在它周围的粉末不断侵入着鼻息,使其渐渐失去了力气,最终卧倒在了逼仄的铁笼中。

  随后便举起圆桌上,一张抄录【解离术】的卷轴——

  哪怕稚嫩,但眼前的伊乌终究是一条真龙,寻常的法术效应很难将它泯灭。

  也只有这道六环法术,才能将整条雏龙化作灰烬。

  而这枚特殊的【心灵护盾戒指】,拥有自动同调的功效,而那刚好需要30分钟。

  这枚戒指能保证在它肉身泯灭之时,灵魂被收归在戒指之中。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他没有什么犹豫的理由。

  撕毁手中的卷轴,牵引它所连接的魔网。

  一道荧绿色的射线一闪而过,没有痛苦、没有哀嚎,只在眨眼间穿透了伊乌的胸膛。

  死亡只是短暂一瞬。

  无论它能否反应过来。

  那原本还试图挣扎的小龙,连同笼子一并在顷刻间化为灰白的灰烬,堆积在了石桌上,徒留一枚完好无损的戒指。

  尘埃落定,莱昂也算是放下心来,挥手扫去灰烬。

  随后将戒指搁置在了手中,感受着其中的灵魂——

  空无一物。

  莱昂有些茫然道:

  “不、不可能,只要死去,灵魂一定会收容在戒指之中才对。为什么戒指中空无一物?

  难道它是幻象?

  不、绝无可能——幻术无法做到那么逼真,当触碰它的一刻就应该溃散才对。

  更何况我已经亲自确认过了,那一定是真身无误!”

  他难以置信地拨开灰烬,可回答他的,只有空气中所弥漫着的,一股清凉的薄荷香气。

  他曾在哪里嗅过这种味道:

  “像是那些……地下城的蘑菇?”

  意料之外的事态,让他怔愣了一瞬。

  却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上了那个吟游诗人的当:

  “他到底用得什么方法,瞒过了【公平契约】的制约,骗过了我的眼睛!?

  ……

  “所以我们真的瞒过了那头狮子?”

  坐在疾驰的马车上,被颠簸地摇头晃脑的碎石,至今还有些难以置信,

  “你不是签订了【公平契约】么?不给他真货,难道不算违约么?”

  “除非我本来就没在那张契约上签字。”唐奇说。

  “怎么可能,我分明看到你那么做了——在无法施法的情况下,你还能伪造笔记不成?”

  “所以只要在束缚之前释放法术,不就足够了?【迷幻手稿】又不需要语言成分。”

  碎石眨了眨眼,困惑地看向左摇右摆的库鲁:

  “可是我没看到它施法啊?”

  “一只无声的、隐形的【法师之手】,便足以代劳了。”

  唐奇回忆着当初,库鲁最初展示【法师之手】的时刻——

  那时自己询问它,吞服蛋壳之后获得了怎样的变化。

  它只是静止不动地呆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只无形的手掌,忽然拖拽起查克的酒杯……

  这让他只顾着关注库鲁【法师之手】能够隐形的特质,却忽略了当初它压根就没有念诵咒语!

  如今想来,它从蛋壳中获取的根本不是一道法术。

  而是一个灵能方向上的专长——

  【念动力:你习得‘法师之手’戏法。

  你无需语言和姿势成分就能施展它,并且你能使这只幽灵手隐形、推动更重的事物。

  如果你已经习得法师之手戏法,它的施法距离将增加15米。】

  碎石反应过来:

  “所以你在签字之前,才琢磨了好一会儿——那时你根本不是在核对条款。”

  “而是在等待【迷幻手稿】的施法时间。”

  唐奇摸了摸库鲁的脑袋,

  “当签定好契约之后,便只需要将你们提前复制下的伊乌交给他,我们则利用眼下的时间,尽快将安比带走。”

  “剪掉他的山羊胡子!”

  碎石大笑一声,狠狠拍向自己的双腿,

  “我他妈已经能够想象到,那头狮子发现真相后的嘴脸了!

  老子以后可得看仔细了,说什么都不跟你们两个狡猾的家伙做交易!”

  “怎么,觉得我们的骗术太高明了,你看不出来?”

  “去你妈的!”

  话虽这么说,但唐奇也并不认为这个骗术有多高明。

  无非是利用了对方不了解库鲁的信息差而已。

  但不论如何,眼下都不是沾沾自喜的时机——

  他拉开马车的窗帘,眼看天光已亮,巨龙大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按捺着焦急的心情,抵达了龙金城的【囚龙监狱】。

  这座伫立在深井区、脊骨区交界的监牢,便位于偌大兵营的一角,与各个区域承担看守职责的【黑屋】不同,里面关押着真正的罪犯。

  多是一些经济、政治罪犯,与冒险者的组合。

  最近也迎来了一批新的住客。

  大批的兽化人。

  不论是显露兽化征兆的、或是已然拥有兽化特征的,零零总总,加起来共有百人之多。

  利用手中勋章的便利,马车径自驶入了兵营之中。

  唐奇看到了浩浩荡荡,近乎千人的卫兵队伍整齐列队在兵营正中。

  一个熟面孔正做着最后的总结——

  初秋的晨风轻拂在卫兵长的鼻尖。

  微凉,像是将脸颊泡在了冰水里,刚好让人清醒:

  “今天将是龙金城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所有人都给我盯紧了——绝不能在双月盛宴上出一丁点的差错!”

  除却少数任职看守、文职的人之外,足有一千两百名卫兵几乎倾巢出动、列队巡逻——这是常态之下的有生力量,他与公开领主保密着这个数字。

  而在战时,军队的人数甚至有可能扩充十倍。

  如今,这一千两百名卫兵,能充分保证在下城区的范围内,只要听闻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即可迅速集结,将矛盾掐灭在萌芽之中。

  如果出现意外,仍有上城区的飞龙骑兵队加以护航,以便让整个庆典万无一失的进行下去。

  他不想在今天看到任何的麻烦。

  当列队的卫兵离开兵营,那辆由两匹骏马拉扯的马车便显得极为显眼。

  见到下车的唐奇,他扬起一抹庆幸的微笑——

  其实他等待唐奇很久了。

  对方如果愿意听从公开领主的话,自己也不会显得那么难做。

  如今看来,应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又见面了,我的朋友。希望你大清早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找我麻烦。”

  他指的当然是安比。

  当初也是他听从领主的命令,亲自将小姑娘带到监狱里的。

  “当然不会,我们可是朋友。”

  唐奇知道,对方的一切行为无外乎职责所在,这没什么值得埋怨的。

  所以只是取出那枚狮子的勋章:

  “带我去见那个孩子。”

  “如你所愿。”

  卫兵长转身邀请唐奇踏入监牢,却命令卫兵将他身后的伙伴拦下,

  “另外三位,还请在监狱之外等候。”

  “凭什么不让老子进去?”

  紧盯着两柄拦在身前,交叉阻隔的长矛,碎石忍不住嚷嚷起来——

  他害怕出什么变故,到时只有唐奇一个人身处监狱,应付不来。

  自己这条命是他救得,虽然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但至少也得帮衬着些才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安全隐患。”卫兵长回答。

  “老子又不会做什么!”

  “那就更没必要在意这些了,不是吗?”

  卫兵长看向唐奇,

  “还请理解,我的朋友——我相信你们是带着善意来的,但我不希望今天的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

  “当然。”

  唐奇向碎石挥了挥手,

  “别惹麻烦。”

  碎石抬眼看向天空。

  晨光已然遮覆了黑夜,这意味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孢子复制体只能维持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无法精确时间,因而不太放心:

  “万一……”

  唐奇只冲碎石摇了摇头,省的他多嘴,引起别人的怀疑。

  随后看向卫兵长:

  “走吧?”

  “需要这么着急吗?”

  卫兵长看出他的急促,没想着为难他,率先走在了最前方。

  “她的姐姐很担心她。更何况,今天便是双月之夜,我们需要早做打算,让她尽可能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情才行。”

  唐奇扯谎从来不需要打草稿。

  “如果是这样,那我建议你尽可能等待一些时间。”

  卫兵长一路走下台阶,深入地下,任由几个胸前佩戴扫帚的勋章,印证他们工会身份的清洁人员掠过身边,

  “今晚会有牧师为那些还有理智的人进行疏导,或许会对那个孩子有所帮助。”

  唐奇却问:“如果我没有在庆典之前抵达监狱,她就不会得到这份疏导,对么?”

  卫兵长并没有做出回答。

  这本身便印证了事实——

  已经具有明显兽化特征的小姑娘,将在双月之下暴露凶性,变成野兽,从而被送上绞刑的刑台。

  两人在沉默中一路下行。

  虽然有清洁工的打扫,但密不透风的地牢下,还是难免流窜出些许难以言喻的异味——食物和体味混杂在了一起,像是泔水桶的味道。

  直至走入底部,一条深邃的长廊便映入眼帘。

  长廊两侧分隔出不同的牢房,钢铁栅栏将罪犯们隔绝在一个个逼仄的房间。

  甚至无需打听这些人犯下的罪责。

  只从外表上观察,最开始还能见到一些穿戴整齐,精心打理着胡子,颇为体面的生意人。

  越深入,赤着粗壮胳膊,目露凶光的冒险者就越多。

  “长得不错,陪老子玩玩?”

  有的将手伸进脏污的裤头,向唐奇吹起了口哨。

  唐奇瞥了对方一眼,只摇了摇头:

  “算了,我有蛆虫恐惧症。”

  【恶言相加】之下,壮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了地上。

  可就在骂声出口的一瞬,【警觉】骤然作响。

  唐奇连忙就要向一旁避去,卫兵长却率先举起了圆盾,将墙壁两侧犹如箭矢般破空而来的火焰抵挡在了身前。

  火花砰然炸裂在盾牌之上,没有人为此受伤。

  与此同时,其它牢房几个罪犯紧跟着大笑起来:

  “他可没那么大!”

  “没必要和他们斗嘴,浪费心情。”

  走在前方的卫兵长提醒道,

  “也别在这附近使用魔法——只要附近的魔网有所牵动,就会触发牢房的陷阱。”

  “还有什么其它需要注意的么?”唐奇问。

  “还有……就是小心一个女人。”

  “谁?”

  “玛丽安。一个兽化人,和那个孩子被关在了一间牢房。但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在她的养育之下,几乎所有的孤儿都染上了兽化诅咒。”

  卫兵长嘱咐道,

  “但她很会蛊惑人心,也许会借着这段时间与那个孩子的亲近,乞求你带她离开。

  别被她的外表骗了,逮捕她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兽化人那么简单。”

  唐奇听过这个名字。

  在那群孤儿院的孩子们嘴里。

  只是环顾四周,仍然没有见到兽化人的踪影:

  “他们被关到了最深处么?”

  “对。哪怕有人压抑不住兽性,也能防止他们闹出什么骚乱。”

  唐奇加快了脚步,迫使卫兵长也紧跟他的步伐。

  直到拐过一个转角,耳边的磨牙、低吼声越发清晰时,才放缓了脚步,打量起监牢中的兽化人。

  与此前的布局相似,症状较轻的人被关押在最外侧,那些已经长出耳朵、尾巴的严重者在最深处。

  当然,也不乏例外——

  “欠宰的地虫,放我们出去!我们是他妈听从你们的命令,才踏入这片土地的——你们这帮狡猾的人类不能骗我!”

  “吼——”

  唐奇认为,有些人被骂作‘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看向声音的来源,直视那个被收缴了武器,只能穿一身粗布短衣,只有鞋靴特立独行,宽厚、覆盖棕色的绒毛,像是熊爪一样的女人:

  “原来你们被关在了这里。”

  看清唐奇的面孔,希瓦娜忍不住捶击着铁牢,怒吼道:

  “是你在从中捣鬼吗,混蛋!”

  唐奇知道对方压根没有思考的能力。

  很难说一个野蛮人与智障之间能有什么区别。

  甚至懒得跟对方辩解,只是嗤笑一声:

  “既然都知道人类狡猾,还要与他们做生意。他们不坑你又能坑谁呢?”

  尖酸的讽刺让吼克咆哮一声,“轰隆”地撞击在钢铁栅栏上,紧接着便头晕眼花地转起圈子——

  真不怪嘲笑他们的智力。

  希瓦娜也感觉到脸颊一阵火辣。

  她恨不得凿出个坑,将自己埋在土里:

  “欠宰的地——”

  她刚要谩骂,却看到唐奇忽然向她咧起了嘴角:

  “我给你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怎么样?”

  “真的?”

  原本对唐奇的侮辱全部吞回到了肚子里,她瞪大智慧的双眼,希冀说道,

  “当、当然可以。”

  卫兵长哪能想到她真的相信了,只觉得有些无语。

  这帮脱离城市,流落荒野的蛮子还真是傻得可爱。

  也难怪被人耍的团团转,被卖掉了还一无所知。

  却听唐奇说:

  “那就跪下来求我。”

  希瓦娜这才明白,这个人类分明是在羞辱自己:

  “你他妈想都别想!”

  “可我就是想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你——”

  唐奇懒得跟她废话,只冲她挥了挥手,跟着卫兵长继续前行,只留希瓦娜在牢房中捶打墙壁,无能狂怒。

  直至走到监狱的最尽头——

  “安比·诺瓦,有人来接你了。”

  卫兵长一边呼唤着,一边敲响了牢房的门锁。

  金属的碰撞声,不仅仅使那位蜷缩在角落的小姑娘,猛然抬起头。

  还让她身旁已经完全兽化的女人、其它瘫倒在地上,饥饿难耐的兽化人齐齐将目光落在铁栅之外——

  “吼!”

  一个兽化人难以抑制嗜血的冲动,匆忙撞上了铁栅,试图将爪子伸出去,撕碎唐奇的皮肤。

  唐奇没理会他,只是借着昏黄的火光,注视那个许久未见的小姑娘。

  她似乎也有些诧异。

  明明告诉过姐姐,不让唐奇哥哥为她操心的……

  她的瞳孔微微颤动,泪光在眼眶打转。

  却轻咳两声,佯装自己没事:

  “唐奇哥哥?你怎么来了?”

  唐奇向她张开了双手:

  “我来接你回家了。”

  可恶……

  都怪安比是个惹祸精,她有什么资格让唐奇哥哥帮助自己?

  他能抵达这座监狱,一定付出了很多代价的……

  安比是个坏孩子。

  不能哭、不能让哥哥浪费时间安慰自己!

  小姑娘偏过了头,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擦拭自己的眼角。

  可是、可是——

  为什么眼泪还是忍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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