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病榻上。

  景泰帝朱祁钰看了朱见深一眼,那眼神里既有愧疚,又有释然。

  他喘了几口气,缓缓开口:“当年……废你太子,是朕之过,可那时,朕只有一个儿子,没得选。”

  “如今……朕无子……大明……总得有个继承人……”

  朱祁钰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微弱如丝。

  徐闻靠近些,才能听清。

  他让朱见深往前跪两步,离皇帝更近些。

  “朕……不是篡位……朕……是被推上来的……朕不是昏君……对得起大明!”

  朱祁钰声音发颤,眼中流露出哀求之色。

  “朕想……复立你为太子,你是皇兄嫡子,名正言顺,只求……你将来做了皇帝,不要否定朕,别把朕……从太庙撵出来,朕对不起你父亲……也是逼不得已……”

  朱祁钰真怕死后,没人将他当回事,甚至会否定他生前的一切。

  这就是帝王无嗣的恐怖之处。

  帝王家本就无情,更别说非直系亲属。

  朱见深眼圈微红,郑重其事地点头:“臣不敢,儿臣……定不会有负今日之托!”

  他这一句“儿臣”,是头一次在朱祁钰面前喊出口。

  听到这话,朱祁钰一愣,随即忽地大笑。

  他笑得很大声,像是要笑着把心里的石头都吐出来。

  片刻后,朱祁钰才看向徐闻,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相父,朕……将他托付于你了。”

  徐闻默然点头:“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力辅佐。”

  此情此景,他已经历过数次,自从永乐帝开始,每一位皇帝驾崩,都要找自己交代几句,唯恐死后朝政不稳,天下大乱。

  “好,好……太好了……”

  朱祁钰再度大笑。

  可笑着笑着,那笑声忽然卡住,眼睛睁大,身体微微一颤。

  下一瞬,气息便断了。

  徐闻急忙上前,探了探鼻息,神色骤变,暗道:“不好!”

  他抬手一挥,喝令左右:“快,速传太医!”

  数名内侍飞奔而出,叫声惊动了宫门。

  片刻后,太医匆匆赶到,连脉都未及细诊,只叹一声:“回禀越王殿下,陛下,驾崩了!”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透乾清宫中所有人的脊梁。

  殿外钟声随即响起。

  沉闷、缓慢,丧钟九响,响彻皇城,宣告帝王归天。

  朱见深站在一侧,年幼的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迟来的沉静,他低声问道:“陛下……朕的走了?”

  徐闻缓缓点头,神色凝重:“是。”

  朱见深闭上眼,缓缓跪下,双膝贴地,深深叩首。

  他额头贴在冰冷的砖面,久久未动。

  少年稚气犹存,却仿佛忽然间长大了。

  他什么都没说,可他明白,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彻底改写了。

  此刻的乾清宫,香烟袅袅,却已无人应声。

  景泰帝朱祁钰带着一丝终于解脱的笑意,咽下最后一口气。

  却给徐闻留下了一件麻烦事。

  皇帝还未立储!

  临终前,景泰帝将皇位的希望托付给了被废的前太子朱见深;

  可惜的是,这一切,只停留在“口头”。

  没有诏书,没有诰命,没有玉玺盖印,一切都未成文。

  徐闻脸色难看。

  他原本以为,朱祁钰还能再撑一两天,好好安排遗诏,明立储君,交待后事。

  最不济,也该留下几句遗命、写进圣旨、递交内阁。

  可现在,他死的太快了!

  前几任皇帝,即便病重,也往往还能拖延几个时辰、甚至数日。

  朝中能缓一缓,太医院能再诊几回,礼部、内阁都能提前准备。

  可景泰帝,说走就走,一刻不留。

  像是怕再晚一步,来不及卸下这份沉重皇位,干脆拂袖而去。

  皇帝临终前的一句“复立朱见深”,如昙花一现,谁听见?

  谁能作证?

  谁敢担保?

  当时乾清宫只有他们三人!

  徐闻望着殿外天色,天边刚泛出鱼肚白,丧钟已经惊动了京城。

  最多一个时辰,群臣便会入宫议礼、问政。

  可太子未立,皇位空悬,朝局不稳,山雨欲来。

  “你就不能晚死几个时辰……哪怕……写几个字也好啊……”

  此刻的徐闻,头一次觉得力不从心。

  他一生辅政、布大局,太宗朱棣托孤、景泰帝称他为“相父”,大明数十年风雨他都撑过来,可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事情有些麻烦。

  朱见深没有储君之名,凭什么继承大统?

  按理说,景泰帝只要留下遗诏,群臣便可顺水推舟;

  哪怕外界质疑,也有诏书作证,名正言顺。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皇帝尸骨未寒,传位之命未下,一切全凭人说,凭徐闻说。

  问题在于,谁信?

  他是越王,是臣子。

  上一次废朱祁镇,是因其战败被俘,社稷无主,众臣支持。

  但那是天下危急之时。

  而现在,天下太平,京师安稳,兵权掌控,凭什么他徐闻再立一帝?

  人心不服,人言难平。

  更棘手的是,朱见深的亲爹朱祁镇还活着,正在南宫。

  景泰帝登基时,朱祁镇被软禁至今,虽为废帝,但到底是长兄、是嫡统。

  如今弟弟去世,若要论“兄终弟及”,天理上、法统上,朱祁镇都是最自然的继承人,比朱见深更有资格当皇帝。

  除非……将其彻底排除。

  徐闻站在龙榻前,脑中千念翻涌,却面色如常,稳如山岳。

  这时,外殿内侍轻声道:“越王,首辅大人求见。”

  徐闻点头:“宣。”

  徐谦匆匆入殿,对父亲行礼。

  早在皇帝传召越王时,宫里就已经传给越王府消息,说皇帝要不行了,所以徐谦早早入宫,等待稳定大局。

  目光一扫榻上遗体,徐谦便知皇帝真的死透了。

  他上前低声问道:“父亲,陛下未留遗诏,如何是好?丧钟已响,天亮便群臣入宫,请立新主。”

  徐闻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忽有一名暗卫疾步入内,单膝跪地,低声禀报:

  “殿下,京营副将石亨调兵南宫,翰林院侍讲徐有贞、司设监掌印太监曹吉祥亦在,疑似谋划复立废帝朱祁镇。”

  徐谦脸色大变:“他们想趁乱拥朱祁镇登基!”

  徐闻眸光一沉,寒气逼人:“传令封宫,命武国公徐华接管京师各门,调锦衣卫入宫,封锁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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