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庄户朝夏侯兰抱拳:“管事,这位先生是来求医的。”

  夏侯兰打量眼前青衫文士——面色苍白却目光炯炯,身形瘦削却脊背挺直,似有隐疾却无颓态。他微微颔首:“吾名夏侯兰,忝为本庄管事,阁下来得不巧,若是轻症可暂歇庄外,待大医前来坐诊我等自会知会,但若是重症……阁下留在桃源也无用。”

  戏忠闻言不恼,反露笑意。

  寻常庄子对外来者要么戒备森严,要么欺生压榨,而眼前庄户言语坦荡,管事亦无倨傲之态,足见张子旭治下之清明。

  他拱手一礼:“多谢管事、某奔波半日,可否讨碗热食?”

  夏侯兰颔首,朝两名庄户悄声道:带他去食堂,按庄主旧例,一餐两饼,莫要多给。”

  “诺。”

  两名庄户拱手,而后又朝戏忠伸手:“阁下这边请。”

  说着,他俩便带着戏忠往正堂旁的食堂去了。

  戏忠随庄户穿行土屋草舍间,目光扫过桃源景象——

  虽屋舍都是土屋草顶,但道路却格外的宽敞跟结实,像是被反复碾过很多次一样。

  ‘通商,而且规模不算小。’

  路过一排草屋,当每户人家中有人出来时,都是笑脸示意,不似其他村户庄户那般麻木。

  ‘庄子条件优渥,又或者是张子旭的佃租不高,若不然这里的住户不会这般面色红润、’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走过街道转角,一户草屋门前,四五孩童举着一本木牍大小材质却是不同的物件在那诵读。

  ‘纸?竟连寻常稚子也能开蒙?’戏忠暗惊,试探道:“庄中孩童皆识字?”

  两名庄户见着了脸色微变朝那几名孩童喊道:“大冬天的出门作甚,回屋里去!”

  “屋里暗啊——!”

  “回去!”

  “哦。”

  几名孩童一脸委屈的进了屋。

  两人这才继续前引道:“阁下这边走。”

  戏忠嘴角勾起笑道:“二位如此紧张,那物在此地应当十分珍贵吧?”

  两名庄户面不改色:“阁下治病便治病,吃饭便吃饭,有些话乱说是会遭天谴的。”

  ‘凶性也大,挺矛盾的地方。’

  戏忠步履向前继续问道:“刚才见那些孩童皆在诵读圣人文学,他们都识字?”

  从打扮上他看得出那些孩童都是寻常人家,但寻常人家的孩童出口便是圣人言,这便十分罕见了。

  两名庄户未有搭理,而是将人带到食堂门口,朝里喊了一声。

  “嫂嫂,弄点吃的,来了个旅人。”

  “好嘞,进去坐着吧。”

  里面传出了一声回应。

  戏忠好奇的打量着,跟着两名庄户进去了。

  四方桌,长条马凳,跟其他地方的跪坐软塌或是草席完全不同。

  落座,除了胯下有些凉飕飕以外,这玩意坐起来却也是舒服。

  将人带到,两名庄户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选择留下看着。

  对待旅人求医者宽厚,这是庄主在时传下来的习惯,当然看管警惕自然也是。

  没用片刻,戏忠就看到一位妇人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粥水以及几个馕饼过来。

  “后生趁热吃,不够再问我要。”

  “诶,谢谢嫂嫂。”

  戏忠应了一声,入乡随俗的也称呼了句嫂嫂。

  妇人没有答话,只是笑笑,又走了出去。

  食堂不大,七八张方桌,眼下只有戏忠一人在。

  他倒也是有些饿了,端起粥水喝了一口,嗯,味道香甜,稠的糊嘴。

  很快,一碗粥水便是下了肚,手边几张馕饼他收进了怀中。

  吃不下了,他本来饭量就不大,这一碗稠粥险些都有些让他涨肚的风险。

  “阁下吃完了?”

  倚靠在门口的庄户见戏忠放下碗筷上前问道。

  后者点头微笑:“感谢款待。”

  庄户:“庄主交代而已,阁下既然已经吃好,那也请暂离桃源吧,大医之事我等会为你留意,你若租与附近,届时留个地址便好。”

  戏忠莞尔,起身摆手:“不必了,某这次来只是看看这桃源尔,如今见了,这子旭先生之名确实名不虚传。”

  他拱手:“在下戏忠戏志才,此番正是受举荐前往虑虒投效子旭先生尔、”

  庄户一愣,而后问道:“可有凭依?”

  戏忠拿出帛信以及荀彧给他的举荐信递上。

  后者接过,留下一句“稍等”便匆匆离去。

  约莫半刻钟,夏侯兰再度匆匆而来。

  “阁下怎的不早言语?莫不是在戏耍某?”

  戏忠起身拱手告罪:“某只是想先看看子旭先生的事迹,如今见了,却是仁主。”

  夏侯兰颔首:“下次莫要如此,我等差点将尔当成探子,若是你有些许不对,可就是打杀当场了。”

  戏忠怔了怔不是吧,你们这儿行事这般酷烈的吗?

  “以为玩笑?”夏侯兰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解释,只是说道:“等你去了某家主公那,便会知晓了。”

  说着,他将那封帛信以及举荐信还了回去。

  戏忠接过笑问:“若某真是探子,当真会杀?”

  夏侯兰按刀冷笑:“桃源规矩——任何可疑者,杀!”

  杀气腾腾的笑容看的戏忠脸色有些发白。

  “今夜在桃源住下,明日某安排人手护送你前往虑虒。”

  知其刚才并非戏言,戏忠也收起了笑脸,拱手一礼:“某家自行便是,已经找好了商队。”

  夏侯兰摇头:“不安全,井径道中的井径贼凶险,近来黑山贼也多有行踪显露,此时过井径道不比以往。”

  戏忠皱了皱眉头:“怎会挑这个时候?”

  夏侯兰回道:“或许是被断了财路吧。”

  戏忠聪慧,三言两语便明白其意,结合帛信上所言他顷刻便是明白:“黑山贼亦是虑虒豪强的买家之一?”

  “这某就不知道了,若是志才先生到了虑虒,可得帮某问问主公才是。”

  说着他伸手一请:“某带先生去住处。”

  戏忠拱手:“劳烦。”

  他也是听劝的,既然人都这么说了,那便接受好了。

  两人走出食堂,路上,戏忠好奇问道:“之前那两位兄台不肯透露,不知夏侯兄可愿为某解惑?”

  “你问。”

  “适才见着几名顽童捧着一物诵读圣人之学,敢问此物是否便是纸?”

  夏侯侧首看向戏忠:“你问主公。”

  “怎会落入顽童之手?这何其珍也。”

  “你问主公。”

  “顽童能够诵读,是否其以开蒙?”

  “你问主公。”

  “子旭先生就连寻常孩童都治学,是否.”

  “你问主公。”

  “夏侯兄真是无趣。”

  “你问主公.你话也是真多。”

  两人来到一间草屋前,夏侯兰推开门道:“今晚便住此处吧,还有,某家提醒一句,先生眼下只是受举荐,某家主公是否会征辟你尚未定论,桃源之物,少问,对你我以及主公都有好处。”

  说罢,他伸手一礼,示意戏忠可以进去了。

  后者嘴角笑意更甚,也不再如之前那样问个不停,步履其中,只是在门口处转身道:“还请夏侯兄照顾好某那老马,这可是某为数不多的家财尔。”

  “放心。”

  夏侯兰颔首,抱拳转身。

  关上门,戏忠嘴角的笑意已经咧开了嘴。

  “咳咳……”戏忠掩唇低咳,眼中却燃起灼热,“张子旭,你究竟是仁德明主,还是……”

  ——

  “主公,此处风大,还请添件衣袍。”

  虑虒城墙,张显一手搭在女墙上,眺望着远方。

  身后,黄忠取来了一件大氅披在了其身后。

  “丁建阳此时来信是为何故?”

  张显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的发问。

  今日日暮时分,一封从雁门郡来的信打乱了他处理公务的心情。

  来信者为丁原,目的是邀他往雁门郡参拜。

  理由无可挑剔,虽说即使要参拜张显也是去参拜晋阳令,但作为并州刺史,丁原确实也有这个权利。

  “来者不善?”黄忠试探说道。

  张显侧首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望向了雁门方向:“我等才是来者!”

  “公至怎的还未回来?”

  有些烦闷,张显锤了锤女墙上的积雪。

  “水锻坊,炒钢炉事大,公至自是要亲力亲为。”

  “要不忠去喊他回来?”

  “算了。”张显叹了口气。

  近来麻烦韩暨的地方越来越多了,他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件事,多半还是晋阳那边的手笔,要不然某想不通丁建阳此时唤我有何用意!”

  “但,能让丁建阳出手,那人的身份也不再是一团迷雾了,多半是太原王氏。”

  “上任并州刺史的太原王氏?”黄忠发问。

  张显点头:“搭上了十常侍的线,王柔进了洛阳,眼下应该正在四处走动想为朝臣。”

  “我就说都十天半月了也不见那些人有何动作,原来眼下他们有更紧要的事做!”

  “这丁建阳唤我过去,多半也非好意。”

  “那还要去吗?”黄忠又问。

  “去!为何不去?他想给我看看拳头,我又何尝不想给他看看拳头,打好了这一拳,往后咱们得麻烦便会少很多。”

  “起码明面上会!”

  “那要带兵前往?”黄忠轻抚了一下刀鞘多了几分战意。

  张显点头搭手在其肩上拍了拍:“先别好战,此次你留下。”

  “主公!!”

  忠大急。

  但张显却是不为所动,转而解释道:“汉升呐”

  “主公你别这样,你一用这语气准就没轻松的事!”

  黄忠打了个冷颤,连忙后退三两步。

  “有这么可怕吗?”

  张显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黄忠忙是点头:“你之前跟公至每一次用这个语气,他就几天几夜睡不好觉、”

  张显笑了,被气的。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那是公至处事认真!怎能怪我身上!”

  “不过.”他脸上一肃郑重的看向黄忠:“此事也非汉升不可。”

  “请主公下令!”

  几句玩笑而已,黄忠并非是个怕事的人。

  张显紧了紧身上大氅指向雁门:“丁建阳唤我是明面上的刀。”

  而后又指晋阳:“那边,才是暗地里的刀,只不过他们现在又更重要的事要做,暂时没空搭理我们。”

  “但,他不搭理咱们,咱们却要去找他的晦气。”

  “近来井径道黑山贼出没不是频繁吗?”

  “汉升,我打算要你借黑山贼的名号闹一闹这晋阳,既然他们无暇他顾,那就让他们更加无暇他顾好了!”

  黄忠眼里闪过几抹明悟,抱拳一礼:“下尉得令!”

  随后放下双手,他又问:“那主公此次往雁门去,是打算带上阿云了?”

  张显点头:“兵贵神速,某只带五十骑卒前往,进退也自如些。”

  “汉升你的经验老到,留守虑虒最为适合,加之你射术非凡,袭扰晋阳也方便些。”

  “忠知晓,定让那王氏老贼头痛欲裂!”

  “嗯,不过汉升切记以自身安危为主要,若不可为便等某回来亲自会一会那老匹夫!”

  说罢,他便下了城墙,回到了县衙。

  “时霖呐”

  “县公。”

  正在与一簿吏说话的谷雨听到张显的呼唤忙是起身。

  那簿吏拱手一礼拜会,便自觉告退。

  “时霖,某这有一差事需要你去办。”

  “县公吩咐。”

  “明日某交与你十坛寒潭香,你便替某去拜会一下王郡守。”

  谷雨疑惑:“那县公”

  张显微笑:“某啊?你瞧这。”说着他掏出丁原的帛信递了过去。

  “也不凑巧,适逢刺史召会,某只能先去雁门了。”

  “原来如此,却是不凑巧了。”谷雨看了帛信暗暗点头,随即拱手将信递还。

  “那下官便替县公走一趟晋阳。”

  张显欣慰:“时霖大善。”

  说罢,他拍了拍谷雨的肩膀,便回了后宅。

  次日。

  张显调来赵云与其的五十桃源骑卒,各自披甲于城外等候。

  谷雨一早也带上了他准备的礼物唤了一众谷家僮仆往晋阳去了。

  城门口,马上持戟的张显看着出城相送的黄忠韩暨微笑道。

  “公至,汉升,这虑虒县便交与尔等了。”

  二人皆是躬身拜会:“定不负主公信任。”

  “嗯,回去吧,天寒地冻莫要伤了身子。”

  他拉了下马缰,黑马脚步细碎挪动调转了马身。

  而后一夹马腹喝道:“所部!跟上!”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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