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荀彧三人于晋阳郡守府运筹帷幄之际,阳曲张氏轰然倒塌的冲击波,正以惊人的速度席卷整个太原郡,并向着并州其余边郡震荡开去。

  祁县周氏,太原郡内仅次于昔日王氏的豪强。

  家主周闵听着心腹家老颤抖着汇报阳曲的详情、

  赵石的铁腕、张裕的崩溃、如山罪证、千万贯的家财被抄没、两万多亩良田易主……他手中把玩多年的玉如意“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灰败,半晌才喃喃道:“张裕……完了?两万多亩地……千万贯钱……就这么没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猛地想起自家那些“手段”得来的田产,那些见不得光的账册,那些养着的几百私兵……

  “快!把……把那些东西,该藏的藏,该烧的烧!告诉下面的人,收敛!都给我收敛!从今日起,所有田租,按……按郡府新定的减赋令来!不,再减半成!还有,速速备厚礼,老夫要亲赴晋阳,拜见张使君与荀县令!”

  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压倒了贪婪,张显不是王泽,他带来的不是妥协,而是要么臣服要么丧服的强硬手腕!

  榆次李家,以商贾起家,富甲一方,与张裕素有勾结。

  李家家主李茂,听着派去阳曲打探消息的掌柜面无人色的回报,双腿抖得如同筛糠。

  “完了……全完了……张半城都栽了,我们那点事……”他想起张家抄出的行贿账册,上面必然有自己的名字和金额!

  “快!把库房里那几件珍宝,还有那批压着的上好蜀锦,统统装车!不,不够!再开地窖,取……取五百金饼!不,取八百!我要立刻去晋阳!去找谷主簿!不,去找韩长史!只要能保住我李家,倾家荡产我也认了!”

  商人最懂审时度势,李茂此刻只想用钱买命,买一个在新政下苟延残喘的机会。

  孟县孙氏,地方小豪强,依附张裕甚深。

  孙家主事人孙豹在得知张裕被下狱、家产尽抄的消息后,如遭雷击,随即便是无边的恐惧。

  “快!把庄子里那些强占来的田契,都……都拿出来!还有,让那些庄户,该报田亩的赶紧去报!

  欠的租子……全免了!不,开仓!开仓放粮!每家佃户发一斗粟米!快去!”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只想撇清关系,唯恐赵石那把司法曹的铡刀,下一刻就落到自己头上。

  什么世家豪强的威风,在灭顶之灾面前,都是狗屁!

  阴馆城。

  郡守府内,丁原看着从晋阳快马传来的邸报抄件,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

  他麾下几名本地出身的军侯、长吏,以及吕布皆是面色凝重,大气不敢出。

  “好手段……好狠的手段!”

  丁原长叹一声:“借司法之名,行犁庭扫穴之实!张显此人,绝非只知杀戮的莽夫,其心机深沉布局长远,现在更有荀彧这等荀氏子为其谋划!阳曲张氏,晋阳王氏,百年根基一日倾覆……这是杀鸡儆猴啊。”

  他环视堂下诸人,再次长叹:“奉先、”

  “义父、”吕布前出一步拱手。

  “你与张中郎有交情在,往后时日多多拜访吧。”

  “.诺、”

  吕布眼中神色闪烁。

  西河郡,离石城。

  郡内最大的羌人部落首领拓跋野,正与几名部众饮酒。

  当阳曲的消息传来,席间瞬间死寂,拓跋野放下酒碗,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好半晌后才叮嘱道:“传话给下面的儿郎们,约束部众,近期莫要去太原郡的地界惹事!这个张显……”

  他回想起并北草原那边传回的消息,心下隐隐不安。

  ——

  鹰唳穿云,在莽莽太行千仞绝壁间激起悠长回响,又迅速被无边的寂静吞没。

  张显勒马驻足于一道刀劈斧削般的断崖边缘,玄色大氅被凛冽的山风卷起,猎猎作响。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云雾如同奔腾的白色怒涛,在嶙峋的山石间翻涌。

  他身后,十几名精悍的亲卫沉默地控着三十余匹健马,人人风尘满面,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块岩石、每一片阴影。

  队伍中那位皮肤黝黑、筋骨如铁的壮汉,正是虑虒最好的巡山者以及猎户,吴山。

  “主公。”吴山驱马上前半步,声音带着山石般的粗粝,手指点向云雾缭绕的深谷下方那条若隐若现、

  如同巨蟒般缠绕在险峰之间的灰白细线。

  “咱们脚下这断崖,唤作‘猿愁壁’,便是第一处险绝之地!要下到道上,得从东边绕行五里,有条‘贴壁栈’,宽不过三尺,外侧便是这万丈深渊!

  人马过时,需卸鞍牵行,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当年某随商队过此,亲眼见着驮马失蹄,连人带货坠下去,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他顿了顿,指向更远处云雾中几道如同巨斧劈开的狭窄缝隙:“过了‘贴壁栈’,便是‘十八盘’!那才是真正的鬼门关!山道陡得牲口都得跪着爬,九曲十八弯,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

  冬日冰棱挂壁滑不留足,夏日暴雨冲刷泥石乱滚,商队过此,轻则耽搁半日,重则人货俱失!

  张显的目光顺着吴山所指,一寸寸地扫过那云雾中狰狞的“鬼门三关”,仿佛能穿透缭绕的雾气,看到那狭窄栈道上战战兢兢的行人。

  井径道险峻他知晓,去年甚至还亲自带队从真定跑来虑虒。

  就是因为险峻,他这才又亲自带人过来了一趟。

  这一次他要在各处险地标注,设置烽燧以及补给点,为来年的人口浪潮做准备。

  冀州的人口众多,一旦黄巾之乱爆发定会四处奔逃,现在太原基本已定,剩下的就是巩固井径道,派出相应军卒巡防、

  待乱战一起,就东出太行山入常山境内建立壁垒收纳冀州之民送入并州。

  届时以并州之地,冀州之民,就不怕成不了事!

  “走,抓紧时间在这几处险地选址,标注出最佳的巡防路线!”

  “诺!”

  井径道的重要性他只有亲自进行设定才会觉得放心。

  ——

  秋风,终于吹散了塞北最后一丝燥热,也彻底染透了虑虒的大地。

  滹沱河的水流变得平缓清澈,倒映着天空高远的蓝。而河两岸,以及更远处目之所及的平原、缓坡,此刻已化作一片浩瀚无边的金色海洋。

  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坚韧的秸秆,饱满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在秋阳的照耀下,流淌着熔金般的色泽,随着风过,涌起一波又一波厚重凝实的浪涛。

  城东的缓坡上,更是另一番景象。

  浓绿如墨的南瓜藤叶依旧铺天盖地,但已无法完全遮掩住其下累累的硕果。

  无数金灿灿、圆滚滚的南瓜从藤蔓间、叶片下顽强地探出头来,或卧或倚,在阳光下闪耀着温润而富足的光泽。

  大的足有小磨盘大,小的也赛过壮汉的脑袋,沉甸甸地坠在藤上,将坚韧的藤蔓都拉扯得低伏下去。

  收获的号角,在虑虒的每一个角落吹响了。

  韩暨站在北城门楼上,俯瞰着这片沸腾的金色大地。

  他身上半旧的官袍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连日来因操持各项调度而刻在眉宇间的疲惫,此刻也被即将丰收的喜悦冲刷干净。

  他的目光扫过麦浪翻滚的田野,扫过金光闪耀的南瓜坡,扫过官道上络绎不绝、满载着新割麦捆的牛车,扫过田间地头那些挥汗如雨却笑容灿烂的身影。

  一种沉甸甸的、无比踏实的暖流,从脚底升起,充盈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胸口,沉甸甸的。

  滹沱河的冲积平原上,四万亩的麦田构成了金色的海洋。

  沉甸甸的麦浪仿佛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与湛蓝的天空相接。

  风吹麦浪,涌起连绵不绝的金色波涛,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田垄间,早已是人头攒动。

  精壮的汉子们套着无袖的短衣,露出古铜色被汗水浸得油亮的手臂,手中锋利的镰刀挥舞成一片片雪亮的弧光。

  “嚓!嚓!嚓!”镰刀割断麦秆的声音清脆而密集,他们动作娴熟,弯腰,挥臂,一大片金黄的麦子便顺从地倒伏下去,整齐地铺在身后。

  汗水顺着他们绷紧的肌肉沟壑流淌,滴落在干燥的泥土里,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深色的印记。

  妇孺和老人们则紧随其后,麻利地将割倒的麦子捆扎成结实的麦捆。

  粗粝的麦秆磨砺着她们的手掌,但没人喊疼,脸上洋溢的笑容比秋阳还要灿烂。

  孩子们像撒欢的小马驹,在捆扎好的麦垛间穿梭奔跑,偶尔捡起遗落的饱满麦穗,献宝似的举给大人看,换来几句宠溺的夸赞。

  “王李头!看你这块地的麦穗,沉得都快戳到地皮了!”

  一个汉子直起腰,抹了把额头上滚烫的汗珠,朝着旁边田垄里一个同样在奋力挥镰的老农大声喊道,语气里满是由衷的高兴。

  那老农正是王老汉。

  他停下动作,拄着镰刀直起身,布满沟壑的脸上早已被汗水和灰尘糊成了花脸,却笑得见牙不见眼,露出一口豁牙。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过身边几株异常粗壮、麦穗长得像狼尾巴似的麦子,粗糙的手指感受着那坚硬饱满的颗粒感,浑浊的老眼里竟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使君的神犁……神牛……还有这好种子……”王老汉的声音都哽咽了。

  “使君啊——!活命的粮啊——!”一声嘶哑的、饱含着几十年辛酸与此刻巨大幸福的嚎啕,猛地从麦堆里爆发出来,声震四野!那声音苍老、沙哑,却充满了穿透云霄的力量。

  周围的农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默默地看着那个在麦堆里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的身影,没有嘲笑,只有深深的共鸣和理解。

  不少人悄悄抹了抹眼角。

  多少年了?多少代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水摔八瓣,也未必能换来这样一场酣畅淋漓、足以将人淹没的大丰收!这沉甸甸的金色麦穗就是命啊!

  是全家活下去、活得更好的指望!

  “爹!快看!大车来啦!”王老汉的儿子,一个精壮的汉子,指着官道方向兴奋地大喊。

  只见官道上,一队长长的牛车正缓缓驶来。

  打头的正是县衙调拨的官牛,后面还跟着许多的马车、驴车。

  车上空荡荡的,正等着装载着丰收的果实。

  赶车的汉子们看着眼前这望不到边的金色海洋和热火朝天的景象,也忍不住咧开嘴笑着,大声吆喝起来。

  “装车!装车喽!”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瞬间,田垄间爆发出更加高涨的声浪。汉子们甩开膀子,将一捆捆沉甸甸的麦子扛起,步履沉稳地走向田边的牛车。

  妇孺们则合力将麦捆传递上去,一捆捆金黄的麦子被整齐地码放在车上,越堆越高。

  另一边的南瓜坡地。

  赵有田站在自家南瓜地的高处,望着眼前这片几乎被金色南瓜淹没的坡地,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他手里拿着一把厚背柴刀,却迟迟舍不得砍向那牵连着南瓜的坚韧藤蔓。

  他蹲下身,粗糙的大手一遍遍抚摸着脚边一个需要双臂才能环抱的巨大南瓜。

  那瓜皮光滑紧实,色泽均匀,入手沉甸甸的,怕是不下六七十斤!

  “神物……真是神物啊……”老汉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音。

  “使君……真是给俺们虑虒人送来了天大的福气啊!”他想起了春播时自己小心翼翼埋下种子的情景,想起了那时的将信将疑。

  此刻,这沉甸甸、金灿灿的现实就摆在眼前,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赵老哥!还愣着干啥?开摘啊!”旁边地里传来爽朗的笑声。

  是邻居老刘头,他已经麻利地砍断藤蔓,正奋力将一个稍小些但同样滚圆金黄的南瓜往独轮车上搬。

  “摘!这就摘!”赵有田如梦初醒,豪气顿生。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那醉人的瓜香,抡起柴刀,朝着连接大南瓜的粗壮藤蔓根部,用力砍了下去!

  “咔嚓!”

  藤蔓应声而断,赵有田俯身,双臂肌肉贲起,低吼一声:“起!”那几十斤重的巨大金瓜被他稳稳地抱离了地面!沉甸甸的份量压得他手臂微微发颤,但老汉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满足和自豪。

  他抱着这巨大的南瓜,如同抱着稀世珍宝,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地头停放的牛车。

  整个缓坡上,到处都是这样忙碌而喜悦的身影。

  砍藤蔓的“咔嚓”声、搬动南瓜的喘息声、牛车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还有农人们互相炫耀自家南瓜大小的欢笑声、惊叹声,交织在了一起。

  “爹!你看我这个!比你的还圆!”一个半大小子兴奋地抱着一个滚圆的南瓜跑过来,小脸涨得通红。

  “嘿!老张头!你这瓜怕不是成精了!快赶上磨盘了!”几个汉子围着一个体型异常巨大的南瓜啧啧称奇,试图合力将它抬起。

  妇人们则拿着小刀,小心地将一些不小心碰破皮或者形状不太规整的南瓜切开,露出里面厚实金黄的瓜瓤。

  香甜的气息更加浓郁地散发出来。

  她们麻利地将瓜瓤挖出,盛放在木盆里,金灿灿一片。

  饱满的南瓜籽则被仔细地收集起来,晾晒在铺开的草席上,黑褐色的籽粒铺满一地,如同一颗颗黑色的珍珠,这是来年希望的延续。

  “婶子,这瓤咋办?”一个年轻媳妇看着满满一大盆金黄诱人的瓜瓤问道。

  “咋办?一看你就没认真在草堂听课!”年长的妇人笑容满面。

  “蒸南瓜饼!煮南瓜粥!晒南瓜干!使君早就教过咱们了!”

  很快,缕缕炊烟从坡地下方的村落袅袅升起,空气中除了瓜果甜香,又增添了一股诱人的食物蒸煮的香气。

  一辆辆牛车、独轮车满载着丰收从坡地上蜿蜒而下,汇入通往县城的官道。

  虑虒城内,往日宽阔的街道此刻显得有些拥挤。

  不是人流拥挤,而是粮流。

  满载着麦捆的牛车、堆满了金黄南瓜的独轮车,从各个城门源源不断地涌入,如同百川归海,最终汇聚向同一个目标——虑虒县衙后方那片巨大的、早已被彻底清空的仓储区。

  粮仓巨大的木门早已全部洞开。

  仓吏和衙役们早已严阵以待,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激动。

  计数的吏员一路排开数十张桌子,给每家每户登记所收的粮食,待晾晒干燥后再依份额下发。

  这样做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却能极大的统合粮草,县衙对各家各户的情况也能更好的掌握。

  今年这是权宜之计为明年的人口潮做准备,待整个太原都推广开了虑虒粮种以后,后续自然也就不必如此了。

  甲虒营中轮休的兵士也被临时调来维持秩序、协助搬运。

  他们虽身着轻甲,但动作麻利,力气也大,成为搬运的主力。

  打谷场就设在仓储区旁边一片极其开阔的夯土空地上。

  无数收割下来的麦捆被运抵此处,堆成了一座座金黄色的山丘。

  精壮的汉子们,两人一组,面对面站定,手中紧握着连枷。

  “起——!”

  一声号令,汉子们同时奋力挥动手臂!沉重的连枷棒借助惯性,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充满力量的圆弧,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铺散在地上的麦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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