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晋阳,春光正好,汾水两岸的柳条抽出嫩黄的新芽,田间地头尽是忙碌的身影。

  张显却一头扎进了城西匠作营,一间特意腾空远离喧嚣的独立工坊里。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草木根茎特有的生涩气息,混合着新刨开的木料清香。

  工坊中央,一口硕大的陶缸里,浸泡着他从家园田地收获了两轮的宝贝,四五十斤的橡胶草根。

  这些根茎表皮呈黄褐色,形态介于粗壮的人参和扭曲的老姜之间,散发着一股浓郁,微带辛辣的气息。

  张显挽着袖子,裤腿高高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腿,脚下穿着的也是一双草编的草鞋。

  站在缸边,神情专注得如同面对绝世珍宝。

  他身旁围拢着匠作营里手艺最精细,也最为他信任的几位匠人,鲁大,铁匠老何,还有心思细密的陶器师傅孙陶。

  几人看着缸里的这些草根,脸上都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能让使君如此郑重其事亲自动手的物事,绝非凡品!

  “使君,这些…草根,真能出那如胶似漆坚韧有弹的宝贝?”

  鲁大忍不住问道。

  张显从缸里捞起一根足有小儿臂粗的橡胶草主根,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

  他手指用力掐破一点根皮,断口处立刻渗出极其细微的乳白色粘稠汁液,在指尖拉出细若游丝的白线。

  “看。”张显将手指伸到众人眼前,带着一种粘滞感。

  “此物便是胶的雏形,我们要做的活计,就是要把这草根里藏的胶,最大程度的弄出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和压抑不住的兴奋。

  橡胶啊,要是弄出了橡胶他立马就可以转头研究蒸汽机了。

  有了蒸汽机,很多对于这个时代堪比神器的东西就也能跟着问世!

  将泡过水的橡胶草拿到工坊一角新砌的浅水池旁。

  张显亲自示范,将一把橡胶草根浸入清冽的井水中,用一把特制的硬毛猪鬃刷子,仔细地刷洗掉根须上附着的每一粒泥土。

  动作轻柔而迅速,既要洗净,又不能过度损伤脆嫩的根皮导致胶质流失。

  “记住,根须缝里的泥,尤其要刷干净!一点泥沙混进去,胶就废了!”

  张显的声音在哗哗的水声中格外清晰。

  都是吃手艺饭的匠人,这种活对三人而言没有丝毫的难度,在试错一两次后几人便纷纷熟手了。

  清洗完毕,接下来便是破碎。

  这是释放胶质的关键一步。

  匠作营最好的青石大石臼被搬了进来,杵头也换上了最沉重光滑的硬木杵。

  张显将几根粗壮的草根放入石臼底部。

  “老何,你来!”张显示意老何。

  “抡锤打铁的力气收着点,要的是巧劲!不是砸铁!要把它捣碎捣烂,但里面的草皮草骨不能砸的太碎影响胶质,要让它里面的乳汁流出来!像捣药那样!懂吗?”

  其实橡胶草的最合适提取法是切圆薄片浸泡提取液提取,只不过目前张显做不到便只能用原始手段了。

  “我试试庄主额使君。”

  从桃源到晋阳,何铁匠还是有些习惯性的叫张显庄主。

  老何深吸一口气,握紧木杵,试着砸下。

  咚!的一声闷响,石臼里的草根应声碎裂,断口处果然渗出更多乳白色汁液,粘在杵头和石臼壁上。

  “对!就这个力道!但再均匀些,别光砸一处!”张显紧盯着。

  老何定了定神,双臂肌肉贲张,控制着力道,开始有节奏地捶打碾压,研磨。

  沉重的木杵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灵性,每一次落下都恰到好处地碾碎草根的木质部分,又不至于将纤维彻底捣成浆糊。

  乳白色的汁液混合着被碾碎的纤维组织,渐渐在石臼底部聚集成粘稠的糊状物,散发出更浓烈的草腥味。

  鲁大在一旁用木勺,小心地将捣碎的草根糊舀出来,倒入旁边准备好的铺着细密双层麻布的大木盆里。

  张显则拿起一根新草根,用小刀飞快地削去粗老的外皮,只留下相对白嫩富含胶质的内芯,也丢入了石臼。

  “外皮胶少纤维多,影响后续提纯,能削则削!内芯才是宝贝!”

  他解释着,动作麻利。

  孙陶立刻学着,拿起小刀,也开始处理下一批草根。

  捣碎成糊的草根混合物被转移到铺着双层细麻布的木盆中。

  张显提出一大桶刚刚烧开又晾至温热的净水,缓缓地均匀地淋在糊状物上。

  “水要温!太烫胶会变性凝结,太凉又泡不出来!”他一边淋水,一边用一根光滑的木棒,在麻布包裹的糊状物里缓缓搅拌挤压。

  温热的井水迅速浸透了草根糊,乳白色的汁液被稀释,混着水一起渗出麻布,滴滴答答流入下方承接的大陶缸里。

  原本清澈的水,立刻变成了浑浊的乳白色悬浊液。

  他反复地淋水搅拌挤压,直到淋下去的水流出来基本变得清澈,这才停止。

  这时,麻布包裹里只剩下被彻底榨干胶质的纤维渣滓,如同湿漉漉的烂草絮。

  这些东西依旧是好东西,橡胶草除了含胶以外,还有不少的菊糖成分,只可惜如今张显只着重在橡胶上面,关于菊糖的利用只能后放。

  但这些提胶后的草絮在晒干以后也是一顶一的优秀饲料。

  下面的大陶缸里,积蓄了大半缸浑浊的乳白色液体。

  “孙师傅,看你的了!”张显看向孙陶。

  孙陶早已准备好几个口大底小,内壁打磨得光滑的澄泥陶盆。

  他小心翼翼地将大陶缸里的乳白色悬浊液,用长柄木勺舀出,缓缓注入澄泥盆中。

  浑浊的液体在盆中荡漾,细小的草根纤维碎屑和泥沙颗粒在重力作用下缓缓下沉。

  “澄泥盆壁滑,杂质不易附着,沉得快。”孙陶解释道,这是他的拿手领域。

  众人屏息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盆中的液体出现了分层,底部沉淀了一层灰褐色的杂质,中间是稍显浑浊的液体,最上面则浮着一层稀薄的略带微黄的乳白色清液。

  张显用一根细竹管,小心地避开底部的沉淀和中间浑浊层,只吸取最上层的清液,注入另一个干净的澄泥盆中。

  如此反复澄清吸取,再澄清再吸取,每一次反复后,液体的透明度就要提高一分,直到颜色更接近纯净的乳白。

  一股淡淡的类似生土豆或某种植物根茎的独特气味在工坊一角里弥漫开来。

  这个需要极度耐心的过程耗费了大半天。

  当最后一盆澄清液被注入一个全新的,干燥的大陶缸时,缸中的液体已呈现出一种柔和,均匀的乳白色光泽,虽然还有些许肉眼难辨的微尘悬浮,但比最初的悬浊液已是天壤之别。

  “成了!这便是乳胶液!”张显看着缸中荡漾的乳白,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喜悦。

  提取出了乳胶液后就到最关键的步骤了。

  如何让溶于水的胶,重新凝结成块。

  张显早有准备。

  他取来几个大小适中的扁平陶盘,盘底和内壁同样打磨得光滑如镜。

  又拿出几个小陶罐,里面分别装着东西,一罐米醋,一罐在这个时代用作药材的明矾粉,还有一罐则是熬制好的桃胶液。

  三种物质分别代表了醋酸,盐酸,胶质。

  “就看哪个管用了!”张显眼中闪烁着实验的光芒。

  他将澄清好的乳胶液,小心翼翼地分别倒入三个准备好的陶盘中,液面约一指深。

  第一个陶盘,他滴入少量米醋。

  乳白色的液体遇到酸液,立刻起了反应,表面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白色絮状物,如同初雪飘落,但絮状物非常细小,沉降极其缓慢,过了许久,也只凝出一层薄薄的不成型的软膜,大部分胶质依旧溶于水中。

  “酸度不够?还是太慢?”张显皱眉。

  第二个陶盘,他撒入一小撮明矾粉末。

  细白的粉末入水即溶,盘中的乳胶液几乎也是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原本均匀的乳白色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一块块不规则的如同豆腐脑般的白色絮状凝块,并迅速下沉,与上层的清水分离!效果立竿见影!

  “好!这个快!”老何忍不住叫道。

  张显也眼睛一亮,用竹筷轻轻拨动,凝块很软,但已初步成型。

  他小心地将上层析出的清水撇掉。

  第三个陶盘,他加入了一些熬化的桃胶液。

  两者混合后,乳胶液似乎变得更粘稠了一些,但并未出现明显的凝固现象,只是静置后,底部有极其缓慢的沉淀迹象,效率远不如明矾。

  “看来明矾最佳!”张显拍板。

  他立刻将大陶缸中剩余的乳胶液全部取出,倒入数个准备好的大陶盘内,然后由孙陶精确地控制着明矾粉的用量,均匀而少量地撒入每个盘中。

  随着明矾粉的溶解,平静的乳白色液面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石子,瞬间激荡起无数细密的白色涟漪!这些涟漪迅速扩大连接,整个液面在短短十几息内,就彻底变成了絮状的半凝固白色凝乳!

  清水迅速从凝乳的缝隙中析出,浮于其上。

  “神了!真神了!”鲁大看得目瞪口呆。

  张显脸上也绽开笑容。

  他小心地将陶盘倾斜,将上层析出的清水缓缓倒掉。

  盘底,便剩下湿润柔软,洁白微微颤动的橡胶凝块。

  他用特制的宽薄竹片,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凝块刮取下来,收集到铺着干净细麻布的竹匾上。

  刮下来的凝块含水量极高,软塌塌的,一捏就变形出水。

  张显将其堆迭在细麻布上,像包包袱一样裹紧,然后放在一块厚实光滑的青石板上。

  “老鲁上!”张显示意鲁大。

  鲁大会意,立刻在匠作营里找出几块大小合适的厚木板。

  他将包裹着湿胶块的麻布包放在青石板上,再压上一块厚木板,然后整个人站了上去!利用全身的重量,缓缓地均匀踩压!

  “吱…吱…”细微的水声从麻布包裹里渗出,清亮的汁液顺着石板边缘流下。

  鲁大不断调整位置,确保每一处都受到均匀的挤压。

  反复踩压多次,直到麻布包里不再有水分析出。

  解开麻布,里面的橡胶凝块已经被压成了厚薄不均,形状不规则的白色片状物,质地变得紧实了许多,但依旧柔软湿润,像一块厚实的湿面团,表面还带着麻布的纹理。

  “还不能晒!”张显阻止了想将胶片搬到太阳底下的老何。

  “日头太烈,暴晒会让它表面硬化开裂,里面却还是湿的,变成废料!得阴干!”

  他指挥着孙陶,在工坊最通风最阴凉的角落,架起一排排细密的竹篾帘子。

  将压去部分水分的白色湿胶片,小心地摊开铺在竹帘上。

  接下来就得靠自然去阴干了。

  时间仿佛又慢了下来。工坊里只剩下细微的风声和众人的呼吸。

  张显几乎寸步不离,不时用手指轻轻触碰胶片的边缘,感受它的湿度和弹性变化。

  鲁大,老何,孙陶也是轮流值守,防止蚊虫灰尘落下,更防止胶片粘连。

  一天过去,湿胶片边缘开始微微卷曲,颜色从纯白变得微微泛黄,质地也硬挺了一些,但中心依旧柔软。

  两天过去,胶片整体变得柔韧而有弹性,颜色转为均匀的浅黄色,拿在手里已不再粘手,弯曲时能感受到良好的韧性,松开后又能缓慢地恢复原状!

  成了!

  当一片鼠标垫大小的橡胶胶片从竹帘上被小心揭下时。

  张显将其拿在手中,用力拉扯!胶片被缓缓拉长,展现出极佳的延展性!松开手,它又缓缓地恢复成原来的形状!再用力揉捏,感觉到的是一种饱满而富有弹性的阻力,松开后却毫无变形!

  “哈哈!成了!这就是橡胶!”张显终于畅快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工坊里回荡,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喜悦!

  他将这片珍贵的胶片反复拉伸揉捏卷曲,感受着橡胶草胶的每一分特性!

  鲁大三人也围拢了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小心翼翼地接过这片轻飘飘却又仿佛重若千钧的胶片。

  老何试着用他那布满老茧,能捏碎核桃的手指用力去掐,只在胶片表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很快又消失了!看得他是啧啧称奇。

  “神物!真是神物啊!”老何喃喃道。

  “坚韧有弹…如胶似漆…使君说的,一点不差!”鲁大激动地抚摸着胶片光滑的表面。

  “五十斤草根…就…就出了这点?”孙陶看着这不到两斤的橡胶片可惜道。

  张显接过胶片,在手中掂量:“是少了点,这五十斤鲜根,也就出了两斤多点的干胶。

  但,这只是开始!”

  他走出阴凉。

  四月的暖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

  他望向城外,仿佛看到了那片尚未开垦的盐碱荒滩。

  “那些长不出粮食的白壤泽卤寸草难生,无人问津!”

  “可这橡胶草,偏偏就爱长在那里!一亩盐碱地,就算只出二十斤干胶,十亩就是二百斤!百亩两千斤!万亩呢?!”

  他回过头看向三人。

  “传令典农司,圈定城外最大的那片盐碱滩!待橡胶草籽收获,立即大规模播种!”

  “鲁大,老何,孙陶!三月之内,你们三人专司培养胶坊工匠,人手,物料,尽可调用!秋收之前,培养出一批懂得制胶的工匠出来,还要拿出更省力,更高效的制胶流程和工具图样!”

  “诺!”三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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