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那福吉自觉拿住了哈利的短处,便急匆匆唤来三五个部下来问责。

  他斜眼觑见个属官气喘吁吁跑来,忙将面皮绷得铁紧,厉声喝道:

  “波特先生,我想你需要对你的非法阿尼马格斯作出解释!”

  话音未落,那属吏早凑到他耳根底下,压着嗓子禀报,“部长,斯基特女士说她忙着采访其他勇士,没法来采访您和波特了。”

  福吉面色一滞,追问道:“那其他记者呢?”

  “唔……《预言家日报》只请了斯基特小姐一位记者来。”

  这厢哈利见他几个咬着耳朵说斜鬼祟话,心头火起,叉手冷笑道:

  “你这伙鸟人嘀嘀咕咕嚼甚么蛆!老爷我高兴变阿尼马格斯,你能怎地!”

  “若是不服气,只管将铁链子,木枷子套将来,送爷爷去阿兹卡班快活!”

  福吉见这疤面郎全无半分敬意,心头火噌地窜起三丈高,勃然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正待发作时,忽听得廊下又传一声清朗话来。

  “冷静一点,康纳利,哈利可是勇士。”

  福吉头也不回,仍瞪着眼对哈利咬牙道:“邓布利多,波特先生可是实实在在的触犯了法律!”

  “可是特殊情况应该特殊对待。”邓布利多行至二人当中,转向福吉劝道:“如果影响到三强争霸赛,恐怕这会让全世界的巫师都看我们的笑话。”

  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此刻福吉自觉攥住了王法铁条,便是对上这威震魔法界的白魔王,也把胸膛挺得铁硬,再不似往昔畏缩。

  “我想那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波特先生最多只被关押半个月,赶回来参加圣诞舞会的时间还绰绰有余呢!”

  哈利全然不接福吉话头,自顾昂首高叫,“你若是条汉,便锁了洒家进阿兹卡班去!”

  “若是个没卵子的孬货,你哈利爷爷这便与兄弟们吃酒快活去也!“

  这般指着鼻子骂街,莫说是魔法部里的官员,便是大雄宝殿里那尊笑弥勒,也要显出忿怒相来。

  福吉但觉面上青红交错,额头青筋暴起,将官袍袖口抖得猎猎作响,切齿狰狞道:

  “很好,波特先生!这个阿兹卡班你进定了!我说的!”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邓布利多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此时也顾不得取那缓解头疾的魔药,只得把声儿放得软绵三分,插在两人当间劝道:

  “至少给哈利一点时间去换衣服,好吗?”

  “康奈利,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须知这邓布利多平生虽常有退让之时,却俱是胜券在握之势,何曾似今日这般低声下气?

  那福吉但觉胸中积了数十年的块垒冰消雪融,当下将下巴一挠,眉眼间透出三分得色,轻飘飘应道:

  “好吧,邓布利多,你知道我非常尊重你。”

  “我想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波特先生休息了。”

  待那伙官差靴声囊囊远去,邓布利多转过身来,轻轻开口,“哈利,你去阿兹卡班想要做什么?”

  哈利笑道:“教授何必装痴!那贝拉虽已遁逃,她家汉子罗道夫斯却还在牢里蹲着。”

  “此时不去会一会那厮,逼问出食死徒的鸟勾当,更待何时!”

  邓布利多默然伫立良久,忽从袍里又取出一瓶魔药仰颈饮尽,叹道:

  “既然你早就谋划好了,那就去吧。”

  他顿了顿,又叮嘱道:“不要在监狱里杀人。”

  哈利掏了掏耳,佯装听不见,抱拳唱个肥喏,“俺自去也!”

  说罢,早拽开步子,与罗恩,赫敏两个似穿花蝴蝶般溜走,径投格兰芬多塔楼去了。

  恰值日当正午,霍格沃茨众学生俱在礼堂中用膳,休息室内空余壁炉噼啪作响。

  哈利先使赫敏取来卢平所寄食死徒名册,又令罗恩与胖夫人作伴,把守大门望风,自家解下颈间挂坠盒晃了一晃。

  “姐姐可安好?方才遭那牲畜惊扰,万望恕罪则个。”

  不消片刻,但见青光一闪,坠子中窜出条碧鳞小蛇,迎风便长,霎时化作纳吉尼本相盘踞毯上。

  “我并没有生气,哈利。”

  “事实上我更应该感谢你的绅士行为。”

  哈利定睛细看纳吉尼时,不由得“咦”了一声。

  只见这女子虽仍穿着粗布旧衣,周身却似笼罩日精月华。昔日那小家碧玉的温婉却显出一丝宝相庄严,眉宇间隐隐有神光流转。

  琼鼻玉雕,朱唇丹色,纵是荆钗布裙,也掩不住这通身的神女气度。

  哈利绕着她踱步两圈,忽将巴掌一拍,“啊唷!姐姐这般气象,莫不是要走水化蛟了?”

  纳吉尼莞尔一笑,“我现在只缺一个契机。”

  哈利当即抱拳道:“姐姐但有所需,纵是赴汤蹈火,俺也去得来!”

  然则纳吉尼却轻摇螓首,“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感觉自己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她思忖半晌,又补道:“我想要很多的水。”

  哈利心下暗暗道:这化蛟想来要比化龙少些关隘,那黑湖里万顷碧波,料想够纳吉尼姐姐受用。

  只是俺生来是个人胎,虽在些个典籍上见过“走水”的字眼,究竟这水要怎生走法,却似雾里看花,终究不分明。

  正胡思乱想间,忽见赫敏攥着人名册风风火火赶将来。瞅见纳吉尼,怔怔地愣了好片刻,方迟疑道:

  “纳吉尼小姐?”

  “好久不见,赫敏。”

  “真的是你啊。”赫敏杏眼圆瞪,檀口微张,失声道:“刚刚有一瞬间,我居然感觉你有点像……耶稣。”

  哈利将手一摆,叫道:“大姐莫说闲话,须知正事要紧!”

  言罢竟自解绦带,松起纽襻来。

  赫敏见他这般宽衣解带的行径,听得那般虎狼之词的言语,粉面“唰”地红将起来,直透耳根。

  头脑里平素那些机谋算计,尽数蒸作水汽挥发了,仅剩个月老与那丘比特在胸中乱撞。

  她急急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只盯着地板,开口时舌尖都打了结。

  “哈,哈利?你这是什么意思?”

  紧着又偷眼觑了觑纳吉尼,声如蚊蚋,“纳吉尼小姐还在呢。”

  纳吉尼歪头眨了一眨眼,忽地恍然大悟,“啊,我在挂坠盒里还有几件衣服没有洗,所以……你们继续。”

  说罢便将身子一扭,复化作青鳞小蛇,“嗖”地钻回坠子中去了。

  这时哈利早将外袍褪下,中衣解开,赤着上身大剌剌坐在椅上,嚷道:“大姐莫管闲事,速来施为!”

  赫敏那脸红得似胭脂浸透,恰如晚霞烧云。她连吸几口长气,强按下乱心,稳住声儿问道:

  “哈利,你想要我做什么?”

  哈利将那写满食死徒名姓的册子往桌上一拍,朗声道:“自然是请大姐把这些个贼厮鸟的名号,尽数记在洒家身上!”

  “那阿兹卡班易进难出,洒家既走这一遭,便须作个分明的了断,往日里冤仇,如今都解了。”

  他略顿一顿,又嘱咐道:“大姐写时,须用那花篆字体,曲里拐弯,教人辨不出根脚,方是稳妥。”

  赫敏听罢这番言语,心下恍然,那点羞臊登时化作凛然。

  她更不迟疑,掣出魔杖,凭空唤一捧清泠泠的泉水扑在脸上。

  但见水珠滚落,面上热意顿消,那一双眸子复又清明如初,端的是个巾帼模样。

  “没问题,交给我就好。”

  “半个小时之内就能搞定。”

  那赫敏左手擎名册,右手持魔杖,便在哈利背脊上运起笔锋。

  但见杖尖游走,如龙蛇疾行,不消片刻,已将整片背脊写得密不透风。

  写完背后,又转到身前。见他胸前肌理分明,腹间沟壑纵横,恰似磐石垒就的山川。

  赫敏腕底发颤,杖尖抵着健肉连连打滑。

  若教校里旁的女学生瞧见这般光景,怕不是要咬碎银牙,夜里少不得做些连汤带水儿的黏糊梦哩。

  待得将名姓尽数书毕,赫敏方收转魔杖,却对那满身墨痕轻轻一点,喝声:“美神。”

  咒方出口,满背纹文自行游走,交错翻涌间,竟化作一幅亚当夏娃偷尝禁果的秘戏图。

  但见枝叶掩映,人影缠绵,端的是纤毫毕现。

  赫敏轻吐一口气,自袖中取出一面菱花小镜递将过去,“我想现在应该没有人能看出来你身上的是人名了。”

  哈利揽镜一照,不由得击节赞叹,“端的好手段!大姐这般技艺,若不做巫师,便是去当个画师,也定然名垂丹青,流芳百世。”

  他整饬好衣衫,安顿了身上一应魔法器具,见距福吉前来提人尚有些时辰,便唤上赫敏,罗恩二人,齐往礼堂用饭。

  方踏进厅门,满堂学生登时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掷叉抛刀离了座,敲碗击碟欢嚷着涌将上来,把哈利团团围在中央,拥至长案首座。

  “太厉害了,哈利!四十八分!排名第一!”

  “我们在礼堂找了你好半天!”

  “那颗金蛋在哪?我听说下一个项目是什么的秘密藏在金蛋里!”

  众人七嘴八舌,皆擎着银杯来敬。哈利也不推辞,与众人一一相碰。

  满座觥筹交错,烤鸡肋排如风卷残云,南瓜汁泼得满案淋漓,端的是好不热闹。

  正当酒酣耳热之际,忽见厅门洞开,福吉领着三五个皂衣官员踱将进来,一双鹞眼四下里扫视,恰似鹰隼投林,惊破一堂欢宴。

  哈利觑见福吉一行,扯过赫敏附耳低语道:“洒家去后,大姐须稳住校中义和团众家姊妹兄弟,休教生事。”

  “有甚天大计较,只管待俺从阿兹卡班回来再议。”

  赫敏心知哈利是义和团主心骨,倘若不在,便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当下攥住他双手,喉间发紧,只憋出一句,“哈利,一定要小心。”

  哈利朗声大笑,“大姐恁地多虑!不是俺夸口,纵有三五百死囚围住,也只当砍瓜切菜!”

  说罢拱手一揖,转身大踏步迎向福吉,袍角生风。

  赫敏怔怔望着那背影渐远,冷不丁听得身侧一道话音响起。

  “担心魔法部部长会派人在阿兹卡班杀了他?”

  赫敏头也不回的摇了一摇头,“福吉没有那个胆量,我猜他只是花钱买一些‘救世主进阿兹卡班’之类的通稿来抹黑哈利的名声而已。”

  “我甚至怀疑他会派人去阿兹卡班保护哈利的生命安全,免得他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猜的对吗?格林德沃先生。”

  “猜的一点儿也不错。”格林德沃拊掌赞叹,“我必须得说,赫敏,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没有之一。”

  那赫敏更不答话,霍地立起身子,径自往那地下教室里操练去了。

  再说哈利随着福吉一干人离了霍格沃茨,直被带去魔法部地下二层的法律执行司公堂。

  须知这疤面郎本是救世主般的人物,这些年名头响彻八方。如今他吃了官司,倒惊得魔法部上下人等如履薄冰。

  唯恐教《预言家日报》那些笔杆子捉着错处,编排他等欺压英雄。

  哈利在这此拘禁时,常有傲罗前来探看。每逢问起外间风声,那几个汉子便支吾推说。

  哈利见他们口风紧似铁桶,索性也不再问,单等升堂那日。

  待到惊堂木响,三司会审。那审判长本是德文郡傲罗班头出身,心里存着回护之意,便道:

  “波特先生,你是近期才学会阿尼马格斯,忙于准备三强争霸赛,没有抽出时间来上报,对吗?”

  谁知哈利却不领情,只叫道:“某家早早便通此术,特特不报官!”

  这般掷地有声的供状,倒教书记官惊落了羽毛笔。

  那审判长拗不过他,只得连夜挑灯,将《未成年人护佑法》翻得纸页簌簌,终判下“阿兹卡班监禁十日”的文书。

  是夜,哈利被收了魔杖,换上粗麻囚衣,手脚皆用魔咒缚住,上了一架夜骐拉着的马车。

  左右有十八名傲罗骑着飞天扫帚列阵押送,踏着阴风往北海孤岛去了。

  那岛悬在怒涛当中,中央矗着座黑石古堡,望之如巨兽盘踞。

  马车方落定在古堡门前,好一股透骨阴寒便扑面袭来。不似人间霜雪之寒,倒似九幽地府里渗出的煞气,教人牙齿都打颤。

  众傲罗忙不迭解了哈利身上禁制,哈利揉一揉腕子,朗声笑道:

  “列位哥哥莫要见怪,洒家如今是虎落平阳,浑摸不出半块银钱与诸位沽酒。”

  那头领的傲罗连连摆手,“别这么说,哈利,我可不是为了钱才来护送你的。”

  “只是你在阿兹卡班里一定要小心,即使你能用魔法操纵摄魂怪,可他们是毫无感情的生物,现在你的魔杖不在身边……”

  “哥哥放心,洒家自然晓得。”哈利将手往那领头傲罗肩胛上一按,笑道:“洒家另有一桩事相托,望哥哥成全。”

  那傲罗听得哈利有求,忙不迭应道:“请说吧,哈利。”

  “劳烦哥哥使个扩音咒,教这阿兹卡班上下囚徒,都晓得洒家今日前来拜山。”

  此言一出,那傲罗如遭定身咒般僵在原地。又与哈利再三确定,见他神色凛然,方知是当真。

  他迟疑着掣出魔杖抵住喉间,深吸一口寒气。

  “零零九五二七号犯人!”

  “哈利·詹姆·波特!”

  “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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