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没给陈陌和白玉京多少思忖的时间,直接开了口:“随我进道宫来。”

  留下一句话,红衣女子便领头朝着道宫大门走去。

  陈陌和白玉京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亦步亦趋跟上。

  尤其是陈陌,许是第一次来的缘故,心头还是本能多了几分戒备,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

  从刚刚女帝和白玉京的沟通上来看……白玉京和女帝的关系一般般。或许曾经关系尚可,但毕竟阔别这么多年,再好的关系也淡了。

  另外,陈陌还注意到女帝这人比较随和,没有自称朕,说的是我。

  这就有点开放了。

  很快,陈陌跟着入了道宫大门,见得里面是个很大的院子,地面上刻画了一个大型的围棋棋盘,纵横交错的线条,划分成一个个交点。

  院子两侧还放着几张石桌,桌面上摆放着棋盘,还有黑白棋子。

  不过这些棋子并不完整,不少都洒落在地上。

  看起来……好像是这里曾经有人在下棋,然后有一方玩不起……掀桌子了!?

  可一路走来,陈陌并未发现除却女帝之外的第二个人。

  丫鬟侍卫一个没有。

  见女帝走的很远,陈陌便凑到白玉京跟前,轻声细语问:“小夜,这里除了女帝,还有其他人居住?”

  白玉京摇头,“没有。我曾经就在下面一层修道,偶尔也来这里修习。这一层,只有女帝一个人居住。”

  陈陌把这话记在心里,也没多问。

  心里却埋下了一个疑问。

  越过院子,来到了道宫的大殿。

  这里属于是道门三十六冲天的最高一层,地位迥然。然而大殿里的摆设却不似陈陌想象中的那么大气恢弘,反而十分的简陋。

  没有供奉什么菩萨,也没有香案和法相,大厅里只有一张长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副棋盘。两侧放着一些茶几和椅子等家具。

  这让陈陌心头感到几分诧异。

  这哪里像道门的宫殿?

  分明就像是一个简陋居家的客厅。

  女帝也没什么架子,入座首席后,招呼白玉京两人坐下,最后丢出一个木偶人。那木偶人“刺啦”一声立刻化作了真人般,主动给陈陌白玉京两人沏茶。

  女帝翘起一双大长腿,端起茶瓯很惬意的喝了口茶,“小白,自上次一别,咱们有上百年没见面了。我听闻你在大乾开设了玉京山道场,推广道法,学说,弘扬剑术。大乾还尊称你为剑圣。看来这些年,你在外头颇有建树。也算是弘扬了道门。我心里为你感到骄傲。”

  白玉京道:“多亏了女帝当初教诲,我才学成了道法剑术。承蒙师恩,我在外推广道门术法学说,是本分之责。”

  女帝很闲散的拉着家常:“也不要这么谦虚。以你的天赋,便是放眼整个北凉也是罕见的。过往百年,道门的学徒何止百万?能够达到你这般成就,也不过一手之数。道门并非我一人的道门,而是大家的道门。还需大家多多推广,道门才会在这片土地上开枝散叶。渡人渡己。这是大功德。”

  “我为道门所做的毫末功劳,和女帝相比,算不得什么。”

  两人互相寒暄闲聊,最初还有些生疏感。

  可随着话匣子逐步打开,女帝和白玉京也来了谈兴,说起很多曾经的事儿。女帝尤其对大乾的事情感兴趣,白玉京也没隐瞒什么。把她在大乾的所见所闻,一个个讲了出来。

  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两人聊天的口气就自如熟络了很多。

  陈陌期间一直没说话,仔细观察着女帝。总的来说,女帝没有太大的架子,聊天的时候更不会盛气凌人,高人一等。反而豁达亲和。

  相处起来,并不会感觉很大的压力。

  最后女帝话锋一转,“此番你带着陈陌来北凉,所为何事?”

  白玉京面露尴尬之色,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道:“还是让陈陌来说吧。”

  白玉京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把陈陌介绍给女帝。

  眼下叙旧结束,她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也该让陈陌开口。

  女帝转头看向陈陌,微微笑道:“陈陌公子,我和白玉京是故交,也算她半个老师。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不必含糊。”

  陈陌点了点头,从姜红月入宫被萧太后针对开始说起,最后说到了自己在大乾宫城和萧太后交锋的事情,最后才起身拱手:

  “此番来北凉,实在是因为大乾没有了在下的容身之地。在下早就听闻女帝风华绝代,道法通玄,一来想求个庇护,二来也想跟着女帝修道。不知是否唐突了。”

  陈陌说出这话的时候,经过了计较的。

  面对女帝这样的绝世存在,陈陌还是觉得不要弯弯绕绕的好。有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反而显得诚恳。若是让女帝觉得自己精于算计,反而不好。

  “你倒是实在。”女帝忽然笑了下。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搞得陈陌就有些紧张了。

  如果女帝不肯收留,陈陌觉得自己还需带着白玉京离开北凉都城,去外头过活。

  顿了顿,陈陌开了口:“另外,这一次白玉京和萧太后交手的时候,毁了剑心。我也想请女帝帮忙重铸剑心。”

  女帝道:“你倒是个会算账的。一口气提了三个条件,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陈陌心里想着:你女帝早就尸解升仙了,高高在上。我还能给你什么好处?

  最后勉强说了一句,“女帝仁善。”

  女帝凝视陈陌良久,忽然大笑。

  “哈哈哈。”

  女帝笑容十分豪放,“一句仁善就把我给打发了。大乾的生意人,个个精明。便是我仁善,那也不至于无端给了你这么多好处。”

  陈陌听闻对方说了这话,便感觉到这事有戏。

  陈陌保持着谦逊道:“在下能力卑微,实在不知道能为女帝做什么。若女帝有什么需要,不妨说出来。在下一定尽力。”

  女帝笑道:“倒是有件事,我的确有点兴趣。你若是能答应,方才三个条件,我便应允了。”

  “请女帝明言。”

  女帝道:“你和姜红月关系匪浅,想来是见过姜氏府的幽灵船?”

  陈陌并未隐瞒什么:“见过。”

  女帝点点头:“你见到的幽灵船主是个木偶,更多的是象征意义。实际上并无太大的作用。这世界上倒是有个真正的幽灵船。我需要你陪着我走一趟幽灵船。”

  这话让陈陌听了感到几分不安。

  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来,这幽灵船肯定不太对劲。

  整个北凉的子民拜的都是女帝,而女帝仍旧要拜那幽灵船。

  更何况,陈陌当初第一次去姜氏府祠堂的时候,还和那幽灵船发生了某种特殊的感应。只是之后这种感应就消失了。

  陈陌心头计较了一番。

  自己现在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更何况,自己有身外化身,不怕死。

  答应下来倒也无妨。

  念及此,陈陌不再迟疑,“女帝开了金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女帝眸子里露出几分对陈陌的欣赏,“陈陌公子果然爽快。你先前的三件事,我都应下了。你可以住在这里。道门三十六重天,你可以随意去任何一层修习,翻阅典籍,畅通无阻。至于你能学习到多少道门的本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另外,我会帮助白玉京重铸剑心。”

  陈陌拱手道谢。

  女帝道:“道宫前院有几间空房子,你和白玉京先去里头歇息。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来这里找我。先去安顿好再说吧。”

  见得女帝下了逐客令,陈陌和白玉京便起身告辞。

  走出客厅,在前院找到几间空房子。其中的家具和日用品倒是不缺什么,就是太久没住人的缘故,到处都是灰尘。陈陌两人捯饬了一阵,简单收拾好,便在这里安顿下来。

  两人一共收拾了临近的两个房间。

  不多时入了夜,陈陌在房间里盘坐入定,仔细感悟之前三十六重天的奥义。

  “女帝看起来的确有点超凡脱俗的味道,言语间并未把大乾萧太后放在眼里。接下来倒是可以在这里入住安顿。好生修习。”

  “我记得之前感悟的三十六重天奥义,都流入了我的本命鬼香和僵纹之中。我来仔细看看。”

  念及此,陈陌打开内视,仔细查看自己的本命鬼香和僵纹。

  粗看之下,并未发觉本命鬼香和僵纹有什么变化。

  稍微调动一番两种力量,却发现有所不同。

  虽然仍旧是九炷本命鬼香大圆满,九道僵纹大圆满……但是本命鬼香和僵纹都比之前要粗壮沉厚一些。

  算是得到了某种加固。

  “看来三十六重天奥义对修为道行存在明显的加固效果。这有点变态,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东西。”

  要知道,修为达到尸祖鬼帝大圆满之后,早就寸步难进了。有一个无法想象的束缚,卡住了。

  但是三十六重天的奥义却还能加固大圆满级别的道行。

  相当变态。

  对此陈陌有了一个估测:或许三十六重天的奥义核心,和三十六世棺是一样的。都是本着尸解升仙去的?

  只要感悟三十六重天,也就等于三十六世棺?

  所以,升仙之路……其实已经在自己脚下了?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陈陌心头变得兴奋了不少,“若是如此,我持续感悟三十六重天奥义,一次次的加固大圆满的道行。如果积累足够,岂非有可能直接突破尸祖和鬼帝?达到尸解升仙的层次?”

  越想,陈陌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就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陈陌去开了门,发现来的是一身白衣的白玉京。迎接白玉京入了房间,陈陌把自己的猜测讲述了一遍,“小夜,你觉得呢?”

  终究只是猜测,陈陌还需要验证一番。

  毕竟关系重大。

  白玉京蹙眉道:“我之前离开此地的时候,修为道行还没达到武道宗师。并未对三十六重天有特别的感悟。不过……我感觉你的推测不无道理。一方面,这还道树和大乾皇宫里出现的升仙树有着类似的神通。而且还道树比接骨木要厉害的多。但具备升仙的效果。三十六世棺是小道,三十六重天才是大道。”

  听白玉京也这么说,陈陌心头便多了几分把握:“那我知道了。回头小夜去问问女帝?确认一下最好。顺便问问女帝是否有升仙的法子可以分享?”

  白玉京横了眼陈陌,“你倒是野心大的。才来第一天就要问人家升仙的法子。北凉那么多人,百年来能够超脱宗师,踏入升仙的……也只有女帝一个。就算有升仙的法子,想来也是女帝的独门绝技,人家未必会说给咱们听。不过我会去问的。”

  “行,那就麻烦小夜了。我感觉通天梯就蕴含着三十六重天的奥义。我去重走一遍。”陈陌匆匆出了门。

  白玉京道:“夜里的山上很冷,你要注意身子。”

  “知道的。”

  陈陌连夜走了一遍通天梯。

  还是有所感悟。

  感悟非常明显。

  回到道宫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陈陌发现自己的本命香和僵纹再次得到了加固。

  此等景象,让陈陌感觉到了突破尸祖鬼帝的可能。

  北凉真是个风水宝地。

  接下来的日子再次恢复了平静。

  陈陌每天都去从走通天梯,忙的不亦乐乎。

  每次都有新的收获,鬼命香和僵纹在一点点的加固。

  而白玉京则跟着女帝,天天去道宫的大殿里面,一方面和女帝下棋,一方面女帝帮她重铸剑心。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匆匆半年时间,一晃而过。

  陈陌这半年里就做一件事:一遍遍的重走通天梯。

  每走一次,陈陌的鬼命香和僵纹就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加固。

  相比半年前,陈陌的本命香和僵纹明显壮大了足足一倍不止。但仍旧没有察觉到升仙的征兆。

  而在这期间,陈陌也没见到女帝几次。

  女帝似乎很闲。

  每天就是下棋,潇洒的很。

  直到这天晚上。

  陈陌刚刚走完通天梯回到了道宫的住处,加固了一番本命香和僵纹之后,刚刚准备休息,门外忽然传来白玉京的敲门声。

  “陈陌,你快出来,女帝喊你去道宫大厅。”

  陈陌心头一惊,开了门:“女帝可有说找我何事?”

  这半年来,女帝从来没主动找过陈陌。

  这还是第一次。

  白玉京摇头:“女帝没说,只让你快点过去。似是有要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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