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筱是被掌心的灼痛疼醒的。

  晨光透过纱窗漏进来,在她手背投下一片淡金。

  可那道淡红的血痕却像被火炭烙着,从指根窜到腕间,连带着整条胳膊都在发颤。

  她蜷缩着手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仍能清晰感觉到那道血痕在跳动——和昨晚顾昭中箭时,她掌心泛起的痛,是同一种节奏。

  “又逞强了。“她哑着嗓子呢喃,翻身下床时撞翻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清脆的碎裂声里,她想起昨夜壁画上渗进血痕的泪痕,想起顾昭带着鼻音说“不疼“时,声音里那丝刻意压着的颤抖。

  指尖刚触到壁画,刺痛便如电流般窜遍全身。

  她倒抽一口冷气,却没缩回手,反而将掌心贴得更紧——墙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着草木灰的焦糊气,是药铺的味道?

  还是...伤口化脓的腥?

  眼前突然闪过画面:青砖地上摊着半本染血的课本,纸页边缘被撕得毛糙,顾昭半跪在阴影里,左手攥着撕下的纸页当布条,右肩的箭伤还在渗血。

  他垂着头,发梢沾着血珠,对旁边的灰袍老者说:“孙先生,箭伤的事...莫要声张。“

  “将军!“老者急得直搓手,“您这伤再拖要发炎的,总得请医官——“

  “百姓刚信了神明。“顾昭抬头时,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在伤口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将布条一圈圈缠上肩膀,“若知我中箭,匈奴的谣言...会说神明见死不救。“

  苏筱筱的眼泪砸在壁画上。

  原来他不是没感觉到疼,是在学她藏秘密的方式——就像她总在传递物资后强撑着说“不累“,就像她明明饿到胃痛还要笑着说“今天囤了好多米“。

  他在护她的“清白“,护那些百姓心里那点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光。

  她踉跄着冲进储物间,翻出最里面那只上了锁的铁皮箱。

  箱底压着半盒云南白药,还有卷得整整齐齐的纱布——这是半年前她蹲在药店门口,用最后三百块钱买的,原想着万一自己病了用,现在却抖着手把药瓶塞进传递区。

  “得说是军中药。“她抽了张便签纸,字迹因为手抖歪歪扭扭,“别说是天上来的...别让百姓怀疑你。“

  壁画泛起微光时,顾昭正靠在墙根喘气。

  右肩的伤口疼得他直冒冷汗,可听见那声熟悉的“叮“(每次苏筱筱传递东西,都会有硬币落地似的轻响),他立刻撑着墙站了起来。

  瓷瓶滚到脚边时,他愣了一瞬。

  瓶颈上还沾着苏筱筱的指纹,瓶身贴着的便签纸被他捏得发皱——“说是军中药,别说是天上来的“。

  “将军!

  这是...“孙秀才凑过来,眼睛突然亮了,“西域的金疮药!

  我在长安见过,涂上去能止血生肌!“他伸手要接,却被顾昭避开。

  “军营私藏的老方子。“顾昭低头拆纱布,指腹蹭过瓶身的温度,像触到苏筱筱的手,“莫要声张。“

  药粉撒在伤口上的瞬间,他咬得后槽牙发疼。

  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砖上,可他没哼一声,反而把纱布缠得更紧。

  直到赵五郎挑帘进来,他才慌忙把药瓶塞进怀里。

  “将军!

  您这是...“赵五郎是营里的火头军,最是实心眼,见他肩膀渗血就要喊医官,却被顾昭按住肩膀。

  “五郎。“顾昭的声音比平时轻,“若百姓知我中箭,匈奴的谣言会说...神明不要我们了。“

  赵五郎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天跪在破庙里的百姓,想起那个抱着课本哭着说“神明救了我娃“的妇人。

  他重重点头,转身时把药瓶的事咽进了肚子里。

  孙秀才却没闲着。

  他蹲在桌前,把那半本染血的课本重新装订。

  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苏筱筱写的“春种一粒粟“,他翻到最后一页,提笔在封皮上写“顾氏兵书“四个大字。

  “阿牛,过来。“他招招手,把蹲在门口的小娃拉到身边,“这是将军祖上传的打仗秘诀,写'苏姑娘平安'是...是练字的口诀。“

  小娃眨着眼睛,用缺了颗门牙的嘴念:“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将军,这秘诀能打跑匈奴吗?“

  “能。“顾昭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兵书“上,“等你们把这秘诀抄熟了,匈奴的马队...就不敢再踏过雁门关。“

  壁画那边,苏筱筱贴着墙,听见孩童们脆脆的念书声穿透两千年光阴。

  她摸了摸掌心的血痕,发现疼痛不知何时轻了些,像被人轻轻揉着。

  “你送的书,我用命护住了。“顾昭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刚换过药的沙哑。

  “不许再说命贱的话。“苏筱筱吸了吸鼻子,“你的命...是八万人的命,也是我的。“

  墙里传来一声低笑,混着孩童背书的声音,像春风吹过干涸的河床。

  而此刻雁门城墙头,阿勒泰正攥着望远镜。

  他看见顾昭带着伤巡城,看见百姓捧着“兵书“互相传看,看见小娃举着树枝当笔,在地上歪歪扭扭写“苏姑娘平安“。

  “百夫长?“身后的斥候小声唤他。

  阿勒泰放下望远镜,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那片跪在地上的人潮,想起顾昭护着课本时,眼睛里烧得发红的光。

  “回营。“他转身时,箭囊撞在城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告诉阿木尔...雁门的百姓,不怕死。“阿勒泰的皮靴碾过碎石子,在匈奴主营的毡帐前停了三次。

  第三次掀开帐帘时,他喉结动了动,混着铁锈味的风灌进嘴里——那是他咬破了腮帮。

  “百夫长今日格外磨蹭。“阿木尔正擦拭马刀,刀锋映出他冷硬的下颌线,“雁门的城墙塌了?“

  “没塌。“阿勒泰的手指无意识抠着箭囊的皮绳,“他们...顾昭带伤巡城,百姓把染血的课本当宝贝护着。

  小娃在地上写'苏姑娘平安',笔是树枝,墨是草汁。“

  阿木尔的刀尖“咔“地扎进案几。

  “你是来说他们有多坚韧的?“他扯下腰间的狼头挂饰,那是母亲咽气前塞进他手里的,“三年前汉兵屠我们的草场时,老弱妇孺跪在马前喊'饶命',你也说他们不像坏人?“

  阿勒泰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那个雪夜,汉兵的火把烧红了天际,母亲把他塞进草垛时,后颈还插着带血的箭。

  可此刻浮现在眼前的,却是雁门城头那个抱着课本的小娃——他的鼻涕冻成冰碴,却把“春种一粒粟“念得比战鼓还响。

  “哥。“他声音发颤,“他们教娃识字,不是教杀人。“

  话音未落,火辣辣的疼从左脸炸开。

  阿木尔的巴掌扇得太狠,阿勒泰撞在毡帐立柱上,耳中嗡嗡作响。

  “你忘了娘最后说什么?“阿木尔揪起他的衣领,狼头挂饰擦过他的鼻尖,“她说'杀尽汉狗'。“他松开手,转身抓起案上的羊皮地图,“去点五千骑兵,明日寅时强攻西城门。

  我要让顾昭的血,浇在那些小娃的课本上。“

  阿勒泰捂着发烫的脸颊退出门帐。

  暮色里,他看见马厩前的小奴隶正用树枝在地上划拉——是“苏姑娘平安“的歪扭字迹。

  他喉结滚动两下,弯腰用皮靴碾平那行字,却在转身时,把怀里的半块烤饼悄悄塞进了小奴隶手里。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苏宅老院。

  苏筱筱正往玻璃罐里装晒干的野山椒,指尖刚碰到壁画边缘,突然像被火炭烫了似的缩回手。

  她盯着墙面,原本青灰色的石纹泛着不寻常的暗红,像有人在墙里泼了半盆热水。

  “怎么回事?“她又试探着摸了摸,这次刺痛顺着指尖窜到胳膊肘。

  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漫山遍野的黑马扬起尘土,刚抽穗的穄子田腾起黑烟,顾昭站在城头上,右肩的纱布渗着暗褐色的血,比昨夜更浓。

  “他瞒我!“苏筱筱的指甲掐进掌心,那里的血痕正随着心跳一跳一跳。

  她冲进储物间,货架上整整齐齐码着二十袋面粉、十箱压缩饼干、五桶菜籽油——这是她按每日传递上限算好的三个月储备。

  可此刻那些数字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她抓起粉笔在墙上画掉“面粉×10“,写上“消炎药粉×500g“;划掉“盐巴×20kg“,改成“麻绳×100捆“。

  “顾昭的箭伤恶化了。“她对着空气说,像是在说服自己,“消炎药比面粉重要,城墙塌了比饿肚子更要命。“她拆开最后一床棉花被,把藏在被絮里的头孢胶囊倒出来,药壳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当第一包消炎药粉消失在壁画微光里时,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传递过量的前兆。

  可她咬着牙继续塞,直到麻绳捆的边角蹭破了掌心的血痕,渗出的血珠落在壁画上,和墙里传来的血腥味混在一起。

  深夜的雁门城头,顾昭正用麻绳加固城垛。

  右肩的伤口已经肿成青紫色,每抬一次胳膊都像有刀尖在骨头里搅。

  可当那串熟悉的“叮“声响起时,他却像被抽了鞭子似的直起腰——这次不是药瓶,是整捆整捆的粗麻绳,还带着苏筱筱掌心的温度。

  “将军!“赵五郎扛着麻绳跑过来,“这绳比我们编的粗三倍,能拴住十匹战马!“

  顾昭摸了摸绳结,指腹碰到一块黏糊糊的东西——是苏筱筱的血。

  他突然想起下午孙秀才说的话:“苏姑娘的掌心有血痕,和将军的伤同步。“

  他攥紧麻绳,转身时撞翻了药碗。

  褐色的药汁在青砖上洇开,像极了苏筱筱传递物资时,他在壁画上看见的那片红。

  “阿昭?“壁画里传来苏筱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疼吗?“

  顾昭低头看了眼渗血的纱布,伸手按在壁画上。

  墙里的温度比往常高,像贴着苏筱筱的脸。

  “不疼。“他说,“你呢?“

  “也不疼。“

  两人同时笑了。

  顾昭听见苏筱筱吸鼻子的声音,知道她又在藏疼;苏筱筱摸着墙上的温度,知道他的伤根本没好。

  可这次不一样,他没说“将军的命是百姓的“,她也没说“我是神明“。

  “等穄子熟了。“顾昭突然说,“我不叫你神明妈妈,叫你苏姑娘。“

  壁画那边沉默了片刻。

  苏筱筱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按在墙上的位置,像在碰他的手背。

  “好。“她说,“顾昭。“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苏筱筱贴着墙,感觉有温热的水渍从指缝渗出来,像顾昭的血,又像他的眼泪。

  她想起白天阿勒泰碾平的“苏姑娘平安“,想起顾昭说“等你们抄熟了秘诀,匈奴就不敢来“,突然觉得掌心的血痕没那么疼了——原来藏住对方的伤,就是把自己的命,和他的命,缠成一根绳。

  后半夜,苏筱筱蜷在壁画前睡着了。

  雨打在瓦当上,她梦见顾昭穿着现代的白衬衫,站在她的储物间里,指尖沾着她的血,笑着说:“苏姑娘,该换药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时,她是被掌心的刺痛惊醒的。

  她没急着擦汗,而是翻身摸向床头的旧布包——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里面裹着块褪色的丝帕。

  她颤抖着展开丝帕,掌心血痕在阳光下泛着淡红,和丝帕上绣的云纹,重叠成壁画里的山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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