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筱醒来的瞬间,意识比身体先一步挣脱梦魇的泥沼。

  她没有去揉捏胀痛的太阳穴,而是猛地翻身,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手按在了冰冷粗糙的墙壁上。

  指尖触及之处,一片温热的触感自壁画深处传来,如同冬日里捂在手心的暖玉。

  这股温度,让她悬在半空的心脏重重落回了胸腔。

  不是幻觉!

  昨夜那场诡异的梦境,那咸涩到令人窒息的画面,是真的!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壁画前,声音因急切而嘶哑:“顾昭!顾昭你在吗?”

  壁画那头几乎是立刻有了回应,男人的声音沉稳依旧,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醒了?可是又做了噩梦?”

  “不是噩梦!”苏筱筱语速极快,生怕耽误一秒,“你快回答我,你们新挖的渠口,是不是有一股很怪的味道?”

  话音落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壁画那头的气息陡然一凝。

  顾昭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霍然转身,紧盯着身旁正在渠边忙碌的屯田老兵:“李老栓!”

  正在用手捻动泥土的老兵李老栓闻声抬头,一脸的困惑:“将军,怎么了?”

  “渠口新挖出来的土,可有异味?”顾昭的声音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老栓愣了一下,随即把手里的泥土凑到鼻尖用力嗅了嗅,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迷惑:“将军您怎么知道?是有点不对劲,这土里……像是掺了死人烧剩下的灰,说不出的邪性!”

  死灰?不!

  苏筱筱隔着一堵墙,听得心急如焚,她不等顾昭转述,便用尽全身力气拍着壁画,高声打断:“不是死灰!是盐!是盐的味道!快,让所有人都停手!立刻停下!再挖下去,这片地就全废了!”

  这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顾昭脑中炸响。

  他瞳孔猛地一缩,再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对着整个工地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全员停工!所有人,后退三十步!封锁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渠口!”

  将令如山,原本热火朝天的工地瞬间静止,士兵们虽不明所以,但军人的天性让他们在第一时间执行了命令,迅速拉起了警戒线,将新挖的渠口牢牢封锁。

  李老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他蹲在渠边,又抠了一小块湿土,这次没用鼻子闻,而是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下一秒,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皱成了苦瓜,猛地“呸”了一声,吐掉嘴里的泥水:“咸的!还真是盐!他娘的,这盐味不对劲,不是咱们雁门关地里天然泛出的盐碱,这味道……太冲了!”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惊疑,狐疑地看向面沉如水的顾昭:“将军,这……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投毒!莫非……真有内鬼?”

  顾昭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李老栓身上,而是穿透了喧嚣的人群,仿佛能看到那堵墙后,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

  她不是猜中的。

  她是“看见”了。

  顾昭缓缓走到壁画旁,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寻:“你……梦见的?”

  墙这头的苏筱筱,背靠着温热的壁画,浑身虚脱。

  她知道自己的异常无法解释,只能顺着这个最荒诞也最唯一的理由,编造下去。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嗯,我梦见……有个人,穿着我们工地的衣服,趁着天黑,一袋一袋地往水源里撒盐。那个味道,太真实了,醒来就一直记得。”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而主动地,用“梦境预知”这个借口,来解释自己那源于壁画的诡异直觉。

  顾昭沉默了。

  他没有追问梦的细节,因为他知道,再问下去,只会让她更加为难。

  而此刻,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盐……”顾昭沉吟着,“要如何证明这不是天然盐碱,而是人为投毒?”

  苏筱筱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转身在自己那狭小破败的房间里翻箱倒柜。

  锅碗瓢盆被她弄得叮当乱响,终于,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柜子角落,她找到了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苏家破产后,家里仅剩的半袋食用盐,因为舍不得扔,一直被她珍藏着。

  她咬了咬牙,没有丝毫犹豫,将这半袋珍贵的盐紧紧抱在怀里,贴向壁画,意念集中:“给你!用这个做对比!”

  光芒一闪,那半袋盐凭空消失。

  壁画另一头,李老栓正跟顾昭禀报情况,突然眼前一花,一袋东西凭空掉在了顾昭脚边。

  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半袋雪白的盐。

  “这……这是什么?”李老栓大惊失色,随即反应过来,怒道,“将军!咱们这正愁盐害,怎么还凭空送盐过来?这不是害人吗!”

  顾昭却在看到盐袋的瞬间,就明白了苏筱筱的意图。

  他弯腰捡起盐袋,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与心疼。

  他知道,这半袋盐,对现在的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老栓,你误会了。”顾昭的声音沉静下来,“她不是在害我们,她是在帮我们。她是让我们,拿干净的盐,和渠里的‘盐’做个对比。”

  他打开纸袋,捻起一撮洁白的细盐,又从渠边抠了一块浸满盐分的泥土,放在另一只手上。

  他亲自将泥土中的盐粒碾碎、分离,两相对比之下,差异一目了然。

  “你看,”顾昭将两撮盐粒伸到李老栓眼前,“苏姑娘送来的盐,晶莹细小,是厨房用的精盐。而渠里的这些,颗粒更大,颜色发黄,里面还夹杂着许多黑灰色的杂质。”

  他将那撮脏盐放在鼻尖嗅了嗅,眼神骤然冰冷:“这不是厨房的盐,甚至不是普通的粗盐!这是盐矿里刮下来的矿渣!是用来鞣制皮革、腌制尸体的工业废料!毒性极大!”

  李老栓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背发毛。

  这要是没及时发现,让这毒盐混进灌溉水源,别说种地了,雁门关几万军民的饮水都会出大问题!

  就在此时,偏厅的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靠近,是住在隔壁的周婶。

  她手里拎着一件刚收下的衣服,假装不经意地路过,眼睛却死死盯着苏筱筱的房间。

  她看到偏厅的门虚掩着,里面那堵墙壁,正隐隐散发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微光。

  周婶心头一跳,暗道机会来了!

  她迅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悄悄对准那道门缝,镜头锁定了那面散发着微光的壁画,正要按下拍摄键。

  “周婶!”

  一声清脆又带着怒意的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偏厅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苏筱筱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你在干什么!我家就剩下这堵破墙了,你还想拍点什么新鲜的拿去跟人嚼舌根?”

  周婶做贼心虚,被吓得一个哆嗦,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她慌忙收起手机,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筱筱啊,你误会了,我……我就是看你家门没关好,想帮你带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讪笑着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苏筱筱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无可奈何。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开门的前一秒,周婶已经将一段只有短短几秒、画面模糊晃动的视频,发送到了一个名为“幸福里社区互助群”的微信群里。

  视频的发送人,是群管理员——林薇。

  周婶还特意配上了一行耸人听闻的标题:“实锤了!苏家那面妖画真的在养人精!大白天的都发光了!”

  傍晚时分,疲惫的顾昭带着一身尘土,再次出现在壁画前。

  但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喜悦。

  “筱筱,抓住内鬼了。”

  苏筱筱精神一振,急忙追问。

  “我们根据你提供的思路,对比了盐渣的成分。”顾昭的声音透过墙壁传来,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那种盐矿矿渣,整个雁门关只有一个地方在用。我们顺藤摸瓜,排查了所有可能接触到矿渣的人,最终锁定了一个最近才混入工地的流民。”

  “审问之下,那人很快就崩溃了,全部招了。他是北狄的探子,受一个叫阿木尔的头目指派,混进我们这里,唯一的任务就是破坏水源工程。阿木尔告诉他,只要我们的水渠修不成,灌溉跟不上,不出半年,雁门关必生大乱。”

  消息传开,整个军营和屯田区都沸腾了。

  百姓们义愤填膺,围在关押奸细的地方,怒吼着要将他碎尸万段。

  顾昭却在众怒之中,按住了身边副将已经拔出一半的刀柄。

  他环视着一张张愤怒的脸,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这个奸细固然该死,但我们更应该感谢一个人。”

  他转过身,面对着军营方向那堵平平无奇的墙壁,目光深邃而郑重。

  “若非苏姑娘提前察觉,凭借一个……预兆之梦,警示我们。今日,我们一半的渠基已经尽毁,数万军民的生计,将毁于一旦!”

  夜深人静,喧嚣散去。

  苏筱筱靠在冰凉的壁画上,感受着那头传来的、属于顾昭的沉静气息。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轻声问出了盘踞在心底的不安。

  “顾昭……你会不会怪我?怪我骗你,说那是什么梦……”

  墙壁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顾昭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来,仿佛带着烙铁般的温度,烫进了她的心里。

  “我不信梦。”

  苏筱筱的心,猛地一沉。

  “但我信你的话。”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你曾说过,人心能通天地。那我信你,就够了。”

  话音刚落,苏筱筱身下的壁画,竟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仿佛在回应这份跨越时空的信任。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温热的暖流,从壁画深处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然而,这股暖流带来的并非舒适,而是一种被强行灌满的撕裂感。

  她闷哼一声,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股熟悉的铁锈味从喉头涌上。

  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她白皙的鼻尖,缓缓渗出,然后无声地滴落在地。

  体力透支的警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更加猛烈,悄然而至。

  她的意识,在无边的疲惫中,渐渐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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