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折柳枝 030 富贵凭心

小说:不敢折柳枝 作者:孤佛青 更新时间:2025-08-04 00:10:01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五日后的赏梅宴设在城郊别院,琉璃瓦在晴日下泛着暖光,廊下挂满了温照影精心布置的绣品。

  墨竹配着素色绢绣,残荷映着水纹纱罗,顾客州的画被装裱在紫檀木框里,与绣品相映成趣。

  “这不是安平侯府的世子妃吗?”

  娇俏的女声裹着香风飘过来,尚书家的三小姐李妙音摇着团扇,目光扫过那些画框,嘴角撇出抹讥诮:

  “放着好好的侯府富贵不享,倒来抛头露面卖绣品,莫不是侯府的月例不够用了?”

  周围几位贵女掩唇轻笑,目光里的打量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温照影正指点绣娘调整一幅绣屏,闻言转过身时,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映得她眉眼愈发沉静。

  “李小姐说笑了。”

  她微微颔首,声音清润:“把‘抛头露面’与‘银钱短缺’捆在一处说,未免把日子瞧得太窄了些。”

  这话不软不硬,既没接李妙音的茬,又暗暗捧了在场所有人。

  李妙音的脸僵了僵,再计较,倒显得自己见识浅了。

  温照影没再理她,转身对围拢过来的贵女们笑道:“此次展出的纹样,每款只绣三件。”

  “只绣三件?”立刻有贵女追问,“若是喜欢,多订几件也不行吗?”

  “正是。”

  温照影指着那幅带墨痕的竹石图绣品:“正如我夫君这幅画,多一笔则赘,少一笔则亏,世间独一份才显珍贵。绣品亦然,多了便俗了。”

  “诸位都是姐妹,自然懂得,贵女圈中,好物若不能独享,岂不可惜?”

  她特意抬出顾客州的名字,又将“独一份”三个字说得轻柔,却精准戳中了贵女们的心思。

  谁不想要旁人没有的稀罕物?

  一时间,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贵女们都动了心,围着绣品细细打量,管事嬷嬷们更是忙着记下自家小姐看中的款式。

  温照影应酬着众人,舒轻纺躲在角落,惊叹这破天的富贵。

  日头偏西时,赏梅宴散了。

  舒轻纺抱着厚厚的订单册子,手指都在发颤:“夫人,我还以为您要顺着李小姐呢,毕竟是顾客……”

  “她算哪门子顾客?”

  温照影正低头核对账目,笔尖顿了顿:“闻铃以前常说,对付这种揣着恶意来挑刺的,就得把话扔回去。软了一次,下次她就敢蹬鼻子上脸。”

  舒轻纺恍然:“原来是江公子教的!难怪那语气听着……带点野趣。”

  温照影笑了笑,想起少年时的江闻铃。

  他总爱蹲在她家绣坊门口,看她描花样,见有地痞来捣乱,便叼着根草秆懒洋洋地说:

  “跟他们客气什么?你绣你的花,他吠他的街,实在烦了,就把绣绷子往他头上扣!讲道理没用时,就得让他知道你不好惹。”

  那时她只当他是混不吝,如今才懂,那份痞气里藏着的,是对“自硬”的通透。

  “夫人,您这‘独一份’的法子也太神了!”

  舒轻纺翻着订单,笑得合不拢嘴:“那些贵女抢着订,连带着咱们先前压的货都要清光了!”

  温照影望着窗外飘落的梅瓣,语气轻却坚定:“我要的不止这些。”

  她想起绣坊里那些姐妹。

  张嬷嬷被夫家赶出来时只带了个破包袱;

  柳嫂子为了养活孩子夜里还在挑灯刺绣;

  她们握着绣花针的手,曾被家务磨出厚茧,如今却能绣出比朝霞还艳的花。

  “等世无双站稳了,我想在城郊开个绣坊分号。”

  温照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再设个绣学,教那些没了依靠的姐妹学手艺。只要肯学,就能凭着这双手吃饭。”

  舒轻纺愣住了,眼眶忽然发热:“夫人是想……”

  “这世道,女子得有傍身的本事。”

  温照影抬眼望向天边,晚霞正染红半边天。

  “这人间路对女子来说,更要难走些。若能让她们都有门手艺傍身,不用再看谁的脸色,不用再怕被谁抛弃。”

  “到那时,或许就没人会说‘抛头露面’是丢人的,凭手艺吃饭,本就该是堂堂正正的事。”

  晚风卷着梅香进来,拂过摊开的订单册,也拂过绣架上跃动的丝线。

  温照影知道,这场宴只是开始,前路或许还有更多质疑。

  但只要手里的针不停,心里的光不灭,总有一天,她能让更多女子明白——

  这世间最可靠的富贵,从不是谁给的,而是自己挣来的。

  可她忘了,她也是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罢了。

  马车驶进安平侯府时,暮色已浸凉了朱红门扉。

  温照影刚下车,就见管家候在廊下,神色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为难:“老夫人和侯爷在正厅等着呢。”

  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将账本递给青禾,指尖触到微凉的珍珠步摇:“我知道了。”

  正厅里燃着沉沉的檀香,侯夫人端坐在上首,手里摩挲着佛珠,目光扫过她时,没了往日的温和。

  侯爷则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茶盏,茶盖碰撞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今日赏梅宴的事,京里都传遍了。”侯夫人先开了口,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照影,你是温相的女儿,又是我侯府的世子妃,抛头露面去卖绣品,像什么样子?”

  温照影垂着眼,指尖轻轻绞着帕子:“回母亲,儿媳只是想……”

  “想什么?”

  侯爷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视:“想替侯府挣银子?还是觉得温相快卸任了,你得自己找出路?”

  这话猝不及防砸在心上。

  她知道父亲近来称病在家,朝中势力渐弱,可没想到,连公婆都已这般看待她。

  “父亲身子康健,只是倦了朝堂事。”温照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固执的体面,“儿媳开绣坊,不是为了……”

  “不是为了什么?”侯夫人放下佛珠,“女子的本分是什么?是相夫教子,是守住内宅。你倒好,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让外人戳侯府的脊梁骨!”

  温照影没接话。

  她知道争辩无用,在他们眼里,女子的价值从来系在男人身上。

  父亲有权势时,她是尊贵的温家小姐;

  嫁入侯府,她是该为顾客州诞育子嗣的世子妃。

  至于她的绣坊,不过是“不务正业”的笑话。

  这时,顾客州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大约是听到了外面的话,脸色有些发白,却只是站在母亲身后,没敢看温照影。

  “照影,”侯夫人的语气稍缓,却更像裹着糖的刺,“你和客州成婚也有些时日了,该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绣坊那档子事,让下人打理便是,实在不行,关了也无妨。”

  “母亲……”顾客州终于开了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和夫人……”

  “什么比侯府的子嗣重要?”侯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也是,整日就知道画画,就不能劝劝她?”

  顾客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温照影看着他,忽然想起他病中攥着她袖口的样子,想起他执意要为她画新图的执拗。

  原来那些片刻的靠近,终究抵不过根深蒂固的规矩——

  他眼里,大约也觉得她该守着侯府,而不是做那些“离经叛道”的事。

  “儿媳知道了。”温照影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今日累了,先回房歇息。”

  她没看任何人,转身走出正厅。

  廊下的风卷起她的裙角,像只被缚住翅膀的蝶。

  檀香从身后漫过来,混着侯夫人隐约的抱怨:“温相在时就风光,如今……”

  她一步步踏上回房的石阶,指尖冰凉。

  方才在宴会上说“凭手艺吃饭最体面”时的底气,此刻像被戳破的纸灯笼,只剩一地细碎的光。

  是啊,她劝绣坊的姐妹要挣脱束缚,可自己呢?

  不也困在这侯府的朱墙里,连一句辩解都不能说,连一点事情都要藏着掖着?

  回到房中,青禾端来热茶,见她脸色发白,急得要去请医师。

  温照影按住她的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低声道:“青禾,你说,笼子里的鸟,能教会别的鸟飞吗?”

  青禾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绣花针。

  针尖刺破绢布的瞬间,她清醒了些。

  或许她真是只困在笼中的鸟,可只要这根针还在手里。

  她想试着,为别的鸟,啄开一道缝。

  哪怕这道缝,要她用无数个沉默的夜晚,无数次咽下的委屈,才能换来。

  “姑爷也是,都不知道为您说句话……”自家小姐多不容易,只有青禾知道。

  “我何苦要指望他为我说话?”

  温照影一边扯绣线,一边念:“不过是个迟早会分开的陌生人罢了。”

  窗外的月光刚漫过窗棂,照见顾客州僵在廊下的身影。

  原来在她眼里,他们之间早已是这般光景。

  他本是来劝她的。

  他自己也觉得,她何必受那份抛头露面的苦?侯府完全足够她安稳度日。

  可此刻站在门外,那些备好的话忽然堵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

  他听见屋内绣花针穿过绢布的轻响,一声,又一声,像在数着彼此间的距离。

  他抬手想叩门,指节悬在半空,又猛地缩回。

  懦弱。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厌恶自己。

  屋内的绣线忽然断了,发出轻细的“啪”声。

  顾客州深吸口气,终于推开了门。

  温照影正低头穿线,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清瘦。

  见他进来,她只抬了抬眼,又继续摆弄手里的针:“还没歇息?”

  “你的话,我都听见了。”

  “哪句?”温照影满不在乎。

  “迟早会分开。”

  她穿线的手顿了顿,针尖在烛光里亮了亮:“难道不是吗?”

  他忽然上前一步,攥住她拿针的手。

  “不是的。”他急得声音发颤,“为什么……”

  只是什么?

  只是不敢违逆父母?

  只是习惯了被安排?

  这些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温照影轻轻抽回手,用帕子擦去指尖的血珠:“你是为了劝我关绣坊吧?”

  他沉默了。

  “你不必为难。”她拿起绣绷,没看他,“公婆的意思,我懂。侯府的规矩,我也懂。只是这绣坊,我不能关。”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侯府难道还养不起你?”

  “不是养不养的事。”她望着绣绷上未完成的纹样,是只展翅的鸟,羽翼间用了十几种丝线。

  “是我自己要做的事。就像你画画,不是为了谁的赞赏,只是想画。”

  顾客州顿住了,原来这就是同病相怜。

  “我……”

  温照影没再看他,只专注地绣着鸟的尾羽:“你回去吧,太晚了。”

  她的绣线一点点穿过绢布,一阵风袭来,吹动她的碎发,掩住她的眼。

  可她的针法却没有停下,这周而复始的穿针引线,她做了不知多少次。

  风若有情,应也只是怜她烛下制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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