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维亚港的黎明,是被钢铁与火焰强行撕裂的。熹微的晨光尚在爪哇海浓稠如墨汁的雾气中挣扎,企图为这片被殖民者汗水与土著血泪浸透的土地涂抹一丝温柔的金辉,却被更刺目、更暴烈的猩红粗暴地碾碎——那是炎华第四舰队旗舰“赤壁号”主炮试射的炮口焰,如同地狱熔炉的炉门在人间轰然洞开。浓雾黏腻地裹缠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红砖仓库的尖顶穹隆,仿佛垂死者最后的喘息,而“赤壁号”巍峨如山岳的钢铁舰体,已如一头从远古神话中苏醒的玄甲巨龙,破开墨色波涛,稳稳锚定在港口咽喉要冲。冰冷的镍钢装甲在将明未明的天光下流淌着幽蓝的寒芒,舰首那面猎猎作响的龙旗,袋鼠与蟠龙交缠搏击的暗金纹章,在咸腥海风中无声咆哮,预告着一场关乎文明荣辱、帝国兴衰的喋血序章已然奏响。

  第四舰队司令龙傲云,如一尊青铜浇筑的塑像,矗立在“伏波号”铁甲舰的舰桥之上。深蓝呢制军服肩章上,将星的光芒比启明星更冷冽,更刺目。他仅存的右眼,鹰隼般锐利,穿透迷蒙的雾气,死死锁定了罗盘青铜底座上同样镌刻着袋鼠龙纹的指针。那指针的每一次细微震颤,都仿佛是他心脏搏动的延伸,感应着脚下这头钢铁巨兽的脉搏,更感应着远方海平线下,郁金香国舰队那混杂着傲慢与恐惧的、紊乱的心跳。副官们压抑着呼吸的低语,信号兵手中旗绳摩擦桅杆的嘶嘶声,以及锅炉舱深处传来的、如同大地脉动般的低沉轰鸣,构成了大战前令人窒息的寂静。龙傲云的身躯纹丝不动,所有的风暴都压缩在那只独眼深处,凝聚成冰封千尺的寒潭,只待雷霆一击。

  当雾气被海风撕开一道苍白的缝隙,荷兰东印度舰队旗舰“威廉亲王号”柚木打造的华丽舰桥上,舰长范·德·维特爵士正习惯性地举起他那柄象牙手柄、镶嵌郁金香纹章的黄铜望远镜。镜片转动,焦距调整,当那片冰冷、黝黑、布满铆钉与炮塔的钢铁城墙清晰地撞入眼帘时,范·德·维特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时间仿佛停滞,只有手中那柄象征贵族身份与海上权威的望远镜,脱离了他僵直的手指,“当啷”一声,砸在柚木甲板上,发出的脆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他心中某种坚固的东西轰然碎裂。

  “上帝……怜悯我们……” 他失声惊呼,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铁甲舰……上帝啊!他们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铁甲舰?” 那不再是传说中零星出现的怪物,而是由钢铁与烈火组成的、遮天蔽日的死亡舰队!恐惧,一种源自生命本能、足以摧毁一切文明伪饰的原始恐惧,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攫住了这位以优雅和勇敢著称的皇家海军军官的灵魂。

  郁金香国驻爪哇舰队司令范德布鲁克中将,紧握着镶银指挥刀的刀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试图压制住从脊椎蔓延开来的寒意。透过望远镜,他能清晰地看到“伏波号”舰艏那狰狞的撞角,看到主炮塔缓缓转动的、黑洞洞的305毫米巨炮炮口,看到对方水兵在甲板上沉默而高效地穿梭——那是一种建立在绝对力量自信之上的、冰冷的秩序感。他感受到了脚下这艘引以为傲的“威廉号”风帆战列舰在钢铁巨兽面前的脆弱,柚木船体在铁甲面前,如同薄纸般不堪一击。挑战?不,这更像是一场注定的献祭。

  “全舰队!战斗警报!左舵十五,抢占T头!让这些黄皮肤的野蛮人见识郁金香的怒火!” 范德布鲁克的咆哮通过铜管传声筒,带着金属的颤音,传遍“威廉号”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向他的僚舰。水手们赤着脚,在湿滑浸水的甲板上奔跑、呼号,将沉重的实心弹塞入滑膛炮的炮膛,将象征尼德兰荣耀的三色旗奋力升上主桅顶端。那鲜艳的布帛在硝烟初起的海风中猎猎翻卷,却透出一种垂死巨鸟徒劳扑扇翅膀般的悲壮。

  几乎在同一刻,“伏波号”舰桥。

  “报告司令!敌舰队发现我方,正在机动抢占上风位,意图组成半月阵迎击!” 参谋官的声音透过传声筒传来,同样带着金属的冷硬。

  龙傲云抬起右手,仅用那只独眼扫过海图上巴达维亚港曲折的防波堤线,又投向窗外雾霭中若隐若现的十二艘荷兰风帆战舰轮廓。那些涂刷着焦油、雕刻着华丽纹饰的木质舰体,在稀薄的晨光下,显露出一种不合时宜的优雅与脆弱。奥兰治亲王旗在桅顶招展,却无法掩盖炮门缝隙里透出的、水兵们惊惶失措的眼神。

  “升旗。传令各舰——” 龙傲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精钢,字字砸在舰桥所有人的心上,“按‘北斗破月’阵形展开。‘伏波’领天枢,‘怒涛’、‘惊澜’分居天璇、天玑,其余七舰列玉衡、开阳、摇光之位,成雁翼紧随。目标,敌旗舰‘威廉亲王号’水线。***装填。让他们尝尝,何谓炎华铁与火的滋味,何谓孙子兵法的雷霆万钧!”

  “距离四链!敌舰右舷完全暴露!” “伏波号”观测塔上,嘶吼声被海风扯碎。

  “左满舵!炮口右转!” 范德布鲁克猛地挥下佩刀,刀锋在稀薄的晨光中划出一道寒芒。“威廉亲王号”巨大的柚木身躯在浪涌中笨拙地扭动,侧舷下层炮甲板的二十四门32磅铸铁炮在号令声中缓缓调转炮口,黑洞洞的炮管如同绝望巨兽一排排空洞的眼瞳。昨日密报中那句“炎华铁甲舰装甲厚逾十寸”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他脚下的战舰,最厚的船板不过一掌!冰冷的汗珠顺着脊椎滑落,浸透了猩红绶带下洁白的亚麻衬衣。

  “开火!” 范德布鲁克的咆哮与龙傲云在“伏波号”舰桥下达的指令,如同命运的双生子,在爪哇海上空同时炸响!

  “轰——!!!”

  “伏波号”舰艏双联装305毫米克虏伯巨炮的怒吼,是撕裂天地的第一声丧钟!炮口喷出的烈焰长达数十米,橘红与炽白交织,瞬间蒸发了周遭的雾气。一枚被帽***拖着死神的白色尾迹,精准地砸向“威廉亲王号”水线以下那优雅的弧形舰腹。撞击的刹那,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一阵令人牙酸骨碎的、沉闷而巨大的木质爆裂声!仿佛一个巨人的肋骨被生生砸断。柚木碎片混合着铆钉、缆绳、以及来不及逃生的水兵残肢,如同喷泉般从破口涌出!海水,冰冷而贪婪的海水,发出恐怖的嘶吼,疯狂涌入那巨大的创口。

  范德布鲁克被炮弹撞击产生的狂暴气浪狠狠掀翻在湿滑的甲板上,镶银指挥刀脱手飞出。他挣扎着抬头,视野被喷溅的海水和木屑遮蔽,只能绝望地看到自己心爱的旗舰,像一个被顽童戳破的华丽木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他嘶吼着“开炮!快开炮!”,声音却淹没在底层炮甲板传来的、被海水倒灌淹没前的最后一片惊恐绝望的惨叫声中。

  郁金香舰队仓促的第一轮齐射如同滚过海面的闷雷。数十枚沉重的实心铁球呼啸着砸向“伏波号”倾斜的镍钢装甲带。撞击点爆出一连串刺目耀眼的橘红色火星,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金铁交鸣!然而,硝烟散去,那黝黑的装甲板上,只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凹痕和扭曲的弹头残骸,如同被顽石击打的钢铁巨人皮肤上微不足道的擦伤。几枚未能命中的炮弹徒劳地激起高大的水柱,旋即被涌浪吞没。

  龙傲云的独眼扫过装甲板上那几处微不足道的浅痕,嘴角扯出一丝冷冽如西伯利亚寒风的弧度:“雕虫小技,螳臂当车。” 他抓起传声筒,声音稳定得如同在宣读航海日志:“全舰队注意!目标不变!***,急速射!给我凿穿它!”

  炎华舰队的速射炮群开始了它们的死亡奏鸣曲。75毫米、120毫米克虏伯速射炮的炮口焰连成一片跳跃的火墙,密集的炮弹如同地狱冰雹般砸向已成混乱漩涡的荷兰舰队阵列。钢铁与火焰编织的死亡风暴,瞬间主宰了这片海域。

  “奥兰治号”那高耸入云、雕刻着精美花纹的主桅,被一枚120毫米高爆弹拦腰斩断!巨大的桅杆连同鼓胀的风帆,如同被斩首的天鹅脖颈,哀鸣着轰然倒塌,覆盖了前甲板,将数十名水兵活生生砸成肉泥,洁白的帆布瞬间被鲜血染透,成为一张巨大的、滴血的裹尸布。“尼德兰号”的舯部甲板被一枚***洞穿,炮弹在底舱火药库的堆积点轰然引爆!刹那间,一团刺破苍穹的橙红色火球膨胀开来,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尼德兰号”那柚木打造的躯体如同脆弱的玩具,从中央被狂暴的力量撕扯成两截!燃烧的残骸、扭曲的金属、焦黑的肢体被高高抛向硝烟弥漫的天空,又如同下饺子般纷纷扬扬坠入同样燃烧沸腾的海面。海面上漂浮的油污被点燃,形成一片片粘稠燃烧的火焰地狱,吞噬着一切落水的生命,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与油脂燃烧的恶臭。

  “伏波号”主炮塔内,炮长王栓子脸颊紧贴着冰冷的黄铜方向机,布满老茧的双手沉稳而迅捷地转动着手轮。瞄准镜的十字线,死死咬住了“爪哇号”巡防舰水线处一道新旧木料拼接的疤痕——那是去年触礁后在巴达维亚船坞匆忙修补的痕迹,此刻在他眼中,便是这艘战舰的“阿喀琉斯之踵”。“距离三链,仰角五度,双发装填——预备——” 他嘶吼着,汗珠从额角滚落,在布满油污的脸上冲出沟壑。随着他猛地压下击发杆,炮闩液压装置发出尖锐的泄气声!

  “放!!”

  八门分布在两艘铁甲舰上的主炮同时发出撼动灵魂的怒吼!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令人头皮发麻,拖着赤红的尾迹,如同八颗来自地狱的陨星,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和毁灭意志,狠狠砸向“爪哇号”那致命的伤口!

  范德布鲁克中将刚从倾斜的“威廉号”甲板上挣扎站起,便感觉视野被一片吞噬一切的炽白光芒所淹没!紧接着是足以震碎耳膜的恐怖巨响和狂暴的冲击波!他像一片枯叶般被狠狠抛起,最后的意识里,清晰地“听”到了“爪哇号”龙骨断裂的、如同巨树倾倒般的**。他模糊的视野边缘,是“伏波号”那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龙纹撞角,正劈开燃烧的海面,在他的瞳孔中急速放大、定格……

  海战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郁金香国水兵们在燃烧的甲板上徒劳地奔跑,有的抱着木桶试图扑灭吞噬生命的烈焰,有的则跪在滚烫的甲板上,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同伴的惨叫声中,绝望地划着十字,向虚无缥缈的上帝祈求怜悯。他们的燧发枪和滑膛炮在炎华舰队凶猛的速射火力面前,显得如此孱弱可笑。炮弹打在铁甲上徒劳地弹开,偶尔命中木质舰体,却只能撕开不大的破口,换来炎华水兵更凶猛、更精准的反击。

  “传令各舰,” 龙傲云的声音透过传声筒,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在宣读判决书,“目标,敌舰水线。自由射击。不必留情。” 这道命令,彻底关上了生还的大门。

  “伏波号”的152毫米副炮开始精准点射。炮弹如同长了眼睛般,呼啸着钻入“海牙号”巡防舰薄弱的侧舷。一次,两次……柚木板在连续的爆炸中**、碎裂。第三次命中时,一个巨大的、边缘翻卷着焦黑木茬的破口在“海牙号”水线下炸开!海水如同找到宣泄口的瀑布,疯狂涌入。仅仅几分钟,“海牙号”便带着绝望的漩涡和无数被吸入水下的生命,消失在海面,只留下翻滚的气泡和一片狼藉的漂浮物。

  当最后一艘荷兰主力舰“鹿特丹号”的桅杆在浓烟烈火中折断、缓缓沉入燃烧的油污时,巴达维亚港外的海面已化作一片漂浮着焦黑残骸、肿胀尸体和绝望哀嚎的炼狱。猩红的海水映照着天空同样猩红的朝霞,构成一幅残酷而诡异的末日图景。

  龙傲云缓缓放下望远镜,独眼中映着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焚海炼狱。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冰冷的铁与血的沉重。

  “升旗。” 他吐出两个字。

  信号兵奋力挥动信号旗。瞬间,十二艘炎华战舰的主桅顶端,同时升起一面面赤红如血的战旗!旗帜中央,金线刺绣的袋鼠筋肉虬结,前爪紧握一柄滴血的弯刀,锋刃直指苍穹;蟠龙纹饰盘绕旗杆,怒目圆睁,鳞爪飞扬,如同守护神祇。这新制的“血刃龙旗”在硝烟与海风中狂烈翻卷,旗角滴落的不是金粉,而是郁金香水兵坠海时溅起的、尚未干涸的猩红血珠!这是胜利的宣告,更是复仇的图腾!

  “通知陆战队,准备登陆!‘怒涛’、‘惊澜’,目标岸防炮台,为陆军弟兄们——扫清道路!” 龙傲云的声音斩钉截铁,宣告着战火将从海洋蔓延至陆地。

  巴达维亚港东岸棱堡,荷兰东印度殖民军指挥官范·赫斯特少校的望远镜“啪嗒”一声掉落在坚硬的石砌地面上。镜片碎裂的脆响,如同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崩塌的声音。他亲眼目睹了整个舰队的覆灭,那曾经象征着无上权威与财富的海上力量,在东方铁甲舰的炮火下,脆弱得像阳光下的冰雕。

  “上帝啊……上帝抛弃了尼德兰吗……” 他失神地喃喃,随即被巨大的耻辱和愤怒淹没。他猛地拔出指挥刀,刀尖因用力过猛而颤抖,指向海面上那如群山般压来的钢铁舰影,嘶声咆哮:“岸防炮!所有炮位!开火!让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尝尝荷兰铸铁的厉害!为了奥兰治亲王!为了东印度公司!”

  十二门沉重的24磅前膛要塞炮在炮长的号令下昂起黑洞洞的炮口。炮手们赤膊上阵,汗流浃背地推动装弹杆,将霰弹和实心弹粗暴地塞进滑膛炮口。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硫磺和汗水的刺鼻气味。没有人注意到,棱堡底部阴影里,几个如壁虎般紧贴石壁的黑影,正用矿工镐和铁钎,悄无声息地撬动着几处关键炮位基座的石缝——陈敬之商队派出的死士,已在此潜伏多时,怀中的炸药包如同沉默的毒蛇。

  “开炮!” 范·赫斯特的咆哮与海面上袭来的、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同时炸响!

  “怒涛号”与“惊澜号”的副炮群喷吐出连绵不断的火舌!高爆弹如同冰雹般砸向海岸棱堡。西侧两门要塞炮被直接命中!铸铁炮架连同沉重的炮管如同孩童的积木玩具般被狂暴的力量抛上半空,又狠狠砸落,将下方的炮手碾成肉泥!然而,更致命的打击来自东侧——几乎在舰炮轰鸣的同时,棱堡基座处爆发出几声沉闷却威力巨大的轰响!死士点燃了炸药!坚固的石基在内部爆炸的冲击下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坍塌!几门沉重的要塞炮瞬间歪斜、倾覆!其中一门在巨大的后坐力作用下,炮口诡异地调转了方向,将致命的霰弹暴雨般射向了正在棱堡后方集结、准备增援的荷兰步兵队列!

  钢珠组成的金属风暴横扫而过!猩红色的军服队列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秆,齐刷刷倒下一片!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压过了炮火的轰鸣!断肢残骸混合着内脏的碎片,泼洒在焦黑的土地上,绘制出地狱的画卷。

  “撤退!撤到三公里外高地!快!” 范·赫斯特被两名亲兵死死拖下棱堡,一块灼热的弹片在他肩头犁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他回头望去,海面上的铁甲巨舰正冷酷地调整着炮口,新一轮炮弹带着死神的尖啸,精准地扑向那些失去指挥、陷入彻底混乱和溃散的步兵方阵。克虏伯榴弹炸开的火球不断腾起,每一次爆炸都吞噬着数十条生命。棱堡顶端那面象征着殖民统治的郁金香三色旗,早已被烈焰舔舐,在旗杆顶端燃烧成一只绝望哀鸣的火鸟,灰烬如黑色的蝴蝶,在灼热的气流中纷飞、坠落。

  晨雾被炮火和鲜血彻底驱散时,“伏波号”宽大的舷侧放下了六艘冒着滚滚黑烟的蒸汽舢板。首艇之上,陆战队长韩破虏如标枪般挺立。腰侧两把毛瑟C96手枪的枪柄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幽蓝,刀鞘上“断龙峡”三个深刻的大字,如同烙印在他心头的誓言——那是去年在尸山血海的乔治湖血战中生还后,生死兄弟赵铁柱所赠。他身后,百余名陆战队员沉默如山,蓝黑色军服上凝结着油污、汗碱和不知是谁的暗红血渍。每一张被硝烟熏黑、被海风刻蚀的脸上,只有狼一般冰冷而嗜血的眼神。他们都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悍卒,胸腔里燃烧着为南洋千万被奴役华人复仇的烈焰。

  舢板柴油机发出粗重的喘息,劈开漂浮着残骸和尸体的污浊海水,冲向滩头。韩破虏第一个跃入齐腰深、带着血腥和油污的冰冷海水中,沉重的军靴深深陷入淤泥。岸上瓦砾堆中,一个幸存的荷兰散兵放出了绝望的冷枪!子弹带着灼热的尖啸,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带走一缕发丝!

  韩破虏甚至没有低头,反手拔枪,动作快如闪电!毛瑟C96清脆的枪声响起!百米外,那堆瓦砾后爆出一团微弱的枪焰,随即彻底熄灭。

  “甲组占仓库!乙组控吊机!丙组跟我清栈桥!挡我同泽者,杀无赦!” 他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珠,砸在每一个陆战队员的心头,点燃了冲锋的引信。

  陆战队员们三人一组,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以娴熟的战术动作突进。毛瑟步枪精准的点射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每一次响起,都意味着一个试图抵抗的殖民军士兵倒下。栈桥尽头,十几个红虾兵(荷兰殖民军士兵的蔑称)依托着堆积如山的货箱疯狂射击,做困兽之斗。

  韩破虏眼中寒光一闪,拔掉一枚手雷的保险销,在手中略一停顿,猛地甩出!手雷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货箱掩体后方。

  “轰隆!”

  爆炸的气浪将货箱和人体残骸高高抛起,又混合着血雨腥风砸入栈桥两侧燃烧的海水中。

  后续登陆艇冲上沙滩,更多的陆战队员如蓝色潮水般涌上岸。他们以密集的齐射压制着零星的反抗。荷兰殖民军装备的燧发枪射速缓慢,往往第一轮射击后,还未来得及装填,就被炎华士兵精准的子弹射穿胸膛,或者被突刺到眼前的冰冷刺刀洞穿咽喉!赵铁柱(此时应作为突击队长出现)如同人形凶器,一枪托砸碎了一名荷兰军官高挺的鼻梁和满口牙齿,反手一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抹过另一名士兵的脖颈,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他刚毅的脸上,他却恍若未觉,只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杀!”

  港区制高点的钟楼顶端,一面被弹片撕扯得千疮百孔、却仍在顽强飘荡的郁金香三色旗,成为殖民者最后的倔强。韩破虏夺过身边士兵手中的毛瑟Gew 98步枪,立姿,据枪,瞄准。动作一气呵成,沉稳如山岳。他深吸一口气,硝烟、血腥与海风咸腥的味道涌入鼻腔。扣动扳机!

  “砰!”

  清脆的枪声回荡。那面残破的旗帜应声而落,如同折翼的蝴蝶,飘飘荡荡坠入下方燃烧的废墟。

  一面崭新的、蓝底金纹的龙纹蓝底旗(此处可强调旗帜上袋鼠与龙的核心元素),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被奋力升上钟楼顶端!旗帜在带着硝烟味的晨风中瞬间展开,猎猎作响!袋鼠筋肉虬结,紧握滴血弯刀;蟠龙怒目,盘绕旗杆,鳞爪飞扬!那深邃的蓝色,象征着南太平洋的浩瀚与同泽的理想;那耀眼的金纹,昭示着炎黄血脉的尊严与不屈!旗角拂过焦黑的钟楼石壁,恰好覆盖住其上镌刻的东印度公司徽章——那只曾经象征着掌控世界的、紧握地球的狮爪,此刻已被弹片削去了三趾,在龙旗的覆盖下,显得如此可笑而渺小。

  当第三旅旅长王铁锤那粗壮的身影第一个踏上被战火洗礼过的码头栈桥时,大地似乎都震颤了一下。他那仅存的独眼,扫过被炸塌的仓库、扭曲的吊车、仍在燃烧的船只残骸,最后落在韩破虏和他身后那群如同从血与火中捞出来的陆战队员身上。

  “好小子!” 王铁锤声如洪钟,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韩破虏的肩甲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力量之大,让这位悍勇的陆战队长也微微晃了一下,“这码头抢得,比老子的独眼还利索!干得漂亮!” 他目光扫过码头,突然在那面布满弹孔的焦黑砖墙上定格——那里,用燃烧未尽的木炭,清晰地画着一个巨大的袋鼠图腾!图腾的爪尖,一滴浓黑的“血渍”正缓缓滴落,指向一处不起眼的仓库铁门——正是陈敬之商队约定的暗记!

  “陈掌柜!” 王铁锤的吼声如同炸雷,撞在断壁残垣上嗡嗡回响。

  沉重的仓库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开启。陈敬之,这位南洋华商领袖,拄着一柄满是豁口的断刀,一步步走了出来。他面色苍白,左臂用浸透暗红血渍的丝绸吊在胸前,身上华贵的绸衫早已褴褛不堪,沾满泥污血垢。然而,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压抑了数十年的怒火和重获新生的狂喜。在他身后,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出数百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炭火的侨民!他们中有商人、苦力、妇孺,每一张脸上都刻着殖民地的苦难,此刻却被希望点亮。

  一个混血少女挤出人群,她头发卷曲,皮肤微褐,却有着一双明亮的、属于东方人的黑眼睛。她手中捧着一个用新鲜草叶和不知名野花编织成的袋鼠草环,上面甚至还沾着清晨的露珠与……几滴尚未干涸的、暗红的血滴(可能是她或同伴在炮火中受伤时沾染)。她带着一丝羞涩和巨大的勇气,踮起脚,将这个承载着归家渴望与新生祝福的草环,套在了独眼旅长王铁锤粗壮的脖颈上。

  王铁锤那饱经风霜、如同岩石雕刻般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沾着露水和血滴的草环,又抬眼望向码头外,郁金香国残兵据守的高地,那里还有零星炮火闪动。

  “王旅长,郁金香崽子们撤到十里外的高地了,怕是还想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 一名参谋官指着远处报告。

  王铁锤猛地扯下脖颈上的草环,却并未丢弃,而是珍而重之地系在了自己那把厚背战刀的刀柄上!他反手拔出战刀,刀锋直指内陆,指向殖民者最后的堡垒,声震四野:

  “负隅顽抗?哼!告诉那些红毛崽子,炎华的钢铁洪流,不是几块烂石头能挡住的!第三旅,即刻构筑防线!第四旅,向城区推进!炮兵!给老子瞄准高地,狠狠地轰!把那些烂石头连同他们的痴心妄想,一起给老子轰上天!”

  他刀锋一转,在朝阳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寒光,声音如同惊雷滚过整个港口:

  “弟兄们!让那些郁金香崽子们睁大眼睛看清楚——爪哇的天!从今天起!变!了!!”

  “同泽!同泽!同泽!!” 惊涛骇浪般的怒吼声从码头、从舰船、从每一个炎黄子孙的口中爆发,汇成一股足以掀翻殖民统治根基的洪流!

  士兵们,蓝色的钢盔与刺刀汇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钢铁森林,踏过殖民军丢弃的猩红制服和破碎的双狮徽章,如同历史的车轮,将东印度公司昔日的荣光彻底碾入泥泞!几个胆大的土著男孩从岸边的椰林中钻出,用生硬的华语,怯生生地、却充满希冀地高喊着:“同泽!同泽!” 第四团的士兵大笑着,将缴获的朗姆酒桶滚向他们。而当一队队金发碧眼、垂头丧气的战俘被押送着经过时,路边一位满脸皱纹的土著老者,突然将口中嚼碎的、鲜红的槟榔渣,狠狠地吐在了一名军官锃亮的皮靴上。那军官身体一僵,却最终在周围无数道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颓然地低下了曾经高傲的头颅。

  巴达维亚港的灯火,在夜幕降临前就已次第点亮,映照着码头上、舰船上如同工蚁般忙碌的士兵和水手。巨大的商船源源不断地靠岸,卸下成吨的军用物资、重型火炮和更多士气高昂的士兵。港口设施在紧张地修复,防御工事在迅速加固。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焦糊的味道,但一种新的、充满力量感的秩序正在这片刚刚被解放的土地上建立。

  龙傲云依旧站在“伏波号”舰桥上,独眼凝视着岸上那面在探照灯下依旧猎猎作响的龙纹蓝底旗。那深邃的蓝,那耀眼的金,在夜色中如同不灭的星辰。他知道,巴达维亚港的炮声只是序曲,爪哇群岛的解放之路依旧漫长,甚至整个南洋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但这面旗帜的升起,如同在殖民统治的沉沉铁幕上,撕开了一道口子,投入了第一缕曙光。炎华的“同泽”理念,如同袋鼠图腾爪尖滴落的血与露水滋养的种子,已深深埋入这片被鲜血浸透的焦土。

  “报告司令!” 一名水兵跑上舰桥,立正敬礼,“陆战队在清理港口三号仓库时,发现大量郁金香国掠夺积存的华人财物!金银、瓷器、丝绸、茶叶,堆积如山!此外,还发现了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文件保险柜,初步判断可能包含荷属东印度殖民地的核心档案、军事部署图及未来计划!”

  龙傲云眼中精光一闪:“好!财物登记造册,仔细核对来源,尽快归还给受难的华人同胞!这是我们的责任!文件柜,连同现场所有纸质材料,立刻加密封存,派专人以最快速度送回‘伏波号’,交由舰队情报部破译分析!命令李云龙团长,今夜加强全港戒备,所有部队一级战备!谨防敌军反扑或破坏!”

  水兵领命而去。龙傲云再次望向岸上,目光似乎穿透了万里波涛。堪培拉,天极宫,紫宸殿。铜鹤香炉吐出的青烟笔直如柱,缭绕在巨大的殿宇穹顶之下。胡泉(炎华国最高领袖)修长的手指拂过地球仪上爪哇岛那微微凸起的轮廓,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经纬线交织的海洋与大陆。无声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际清晰地鸣响:【检测到关键历史节点“爪哇登陆”完成,战略模块“赤道后勤链”解锁】。他缓缓踱步到殿中那幅巨大的南洋战略海图前,参谋部新绘制的图卷上,巴达维亚港的位置,一枚象征炎华力量的龙纹小旗,已稳稳插下!而数道醒目的蓝色箭头,正从那里延伸而出,带着无与伦比的锐利锋芒,坚定地指向了下一个攸关全球航路命脉的节点——马六甲海峡。

  “传令龙傲云。” 胡泉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沉静如渊,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四舰队主力分兵控扼巽他海峡!我要让郁金香国通往东方的血脉,彻底断绝!让他们的血,一滴也流不回欧洲本土!” 这道命令,不仅是为了巩固战果,更是将殖民帝国的远东生命线,拦腰斩断!

  他忽然顿住话语,目光转向殿角那座精致的铜壶滴漏。水滴不疾不徐地滴落,在寂静的大殿中敲击出时间的韵律。此刻的爪哇应是烈日当空的正午,而堪培拉的铜漏才刚刚指向寅时三刻(凌晨三点四十五分)。时空在此刻奇妙地交错。胡泉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距离,清晰地“看”到了那遥远的战场:陈敬之将一枚染血的“同泽”徽章,深深埋入总督府前那片被炮火反复犁过、浸透鲜血的焦土;那位混血少女,在断壁残垣间,借着未熄的余烬光亮,第一次用颤抖却无比认真的手,在烧焦的木板上,笨拙地写下“家”、“国”、“同泽”几个方正的汉字;王铁锤那把系着袋鼠草环的战刀,正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开总督府那扇镶着郁金香纹章的、沉重华丽的橡木大门——门内,范·赫斯特少校那柄象征殖民军官荣誉的指挥刀,在绝望的格挡中,被炎华的千锤百炼之刃斩成两截!镶嵌着宝石的刀柄上,那精致的郁金香纹章滚落尘埃,被一只沾满南洋红土与敌人鲜血的厚重军靴,死死踏住!

  军靴抬起时,那枚象征旧日殖民秩序的金质徽章,已深深嵌入焦黑的泥土。而在泥土的深处,在血与火的滋养下,一颗以袋鼠图腾为魂、以同泽理想为根的种子,正悄然萌芽。它微不足道,却蕴藏着足以掀翻整个时代的力量。巴达维亚的硝烟终将散去,但燎原的星火,已然点燃。赤道基石,于焉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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