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曾琴眼眶发热,心里暖洋洋的。

  她重重点了点头,不再推辞,拿着鸡进了灶房。

  徐大牛看着江澈的背影,最后只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这个男人,有本事,有情义。

  可一想到会替自己上战场。

  “以后要是雪柔有了孩子!俺就是饿死!也要让孩子吃饱!”

  曾琴一进屋,就看到了床上的情形。

  柳雪柔和小芸正在给一个陌生的女人擦洗身体。

  而那个女人即便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也美得让她一个妇道人家都感到窒息。

  “这……这是?”

  曾琴手里的鸡差点掉在地上。

  柳雪柔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还是小芸嘴快:“是江叔从山里救回来的,伤得好重呢!”

  救回来的?

  曾琴和徐大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今天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直到中午时分,浓郁的鸡汤香味从灶房里飘了出来,弥漫了整个小院。

  那香味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

  江澈把另一只山鸡用草绳捆好,挂在屋檐下风干。

  屋里,曾琴已经盛出了一碗最浓的鸡汤,递给柳雪柔。

  “雪柔妹子,先给这位姑娘喂一点吧,看能不能喝下去。”

  柳雪柔接过汤碗,热气氤氲了她的脸。

  她用勺子舀起一点,吹了吹,小心地送到那女子的唇边。

  温热的鸡汤顺着女子的嘴角缓缓流入。

  对方眼睫微微颤动,喉结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吞咽声。

  真的喝下去了。

  柳雪柔端着空了一小半的碗,心头莫名一松。

  但旋即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攫住。

  “嫂子,她喝下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午饭的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一大盆金黄油亮的鸡汤摆在中央,香气四溢。

  可徐大牛却拿着筷子,半天没动一下。

  他喝了一口闷酒,粗糙的脸上满是愁云。

  “江兄弟。”

  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像做贼一样。

  “不是俺多嘴……屋里那位……来路不明啊。”

  “你看她那身料子,那长相,一看就不是咱们这种庄户人家的人。”

  “万一是哪家逃出来的……是惹了什么大祸的……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可经不起折腾啊!”

  曾琴也在一旁猛点头,显然是和丈夫想一块儿去了。

  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救人是好心,可要是把全家都搭进去,那就成了蠢事。

  小芸埋头扒饭,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大气也不敢出。

  柳雪柔捏着筷子,她没有看徐大牛,目光却一直落在江澈的脸上。

  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江澈慢条斯理地啃着一个鸡腿,仿佛没听见徐大牛的话。

  直到他把骨头上的最后一点肉丝都撕干净,才把骨头往桌上一扔。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徐大牛身上。

  “大牛哥,我只问你一句。”

  江澈的语气很平淡,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换做是你,在山里头看见一个快死的人,你救,还是不救?”

  徐大牛张了张嘴,脸憋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是个粗人,可不是个坏人。

  见死不救的事,他还真干不出来。

  江澈笑了笑,给徐大牛的碗里夹了一大块鸡胸肉。

  “这不就结了?”

  他端起酒碗,朝徐大牛举了举。

  “人是我救回来的,真要有什么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你们,还有雪柔和小芸,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徐大牛看着碗里的肉,又看看江澈,最后长叹一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兄弟!俺信你!”

  柳雪柔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好像总能解决一切麻烦。

  可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还是说,他只是习惯了把所有事都自己扛?

  一顿饭,就在这复杂的气氛中吃完了。

  江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吃饱了。”

  他转向众人,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那头大虫的骨头不能再放了,再放几天,药性都要跑没了。”

  “我下午去趟县城,找个药铺给卖了,换点钱回来,家里的米缸也快见底了。”

  去县城?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徐大牛连忙道:“兄弟,我陪你去!县城里头三教九流的人多,你一个人……”

  “不用。”

  江澈摆摆手,态度坚决。

  “你腿脚不方便,嫂子和小芸要照顾家里,雪柔还要照看那位姑娘。”

  “我一个人去,快去快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柳雪柔身上

  “家里,就拜托你们了。”

  很快,江澈就将虎骨都收拾了一下。

  这才向着县城的路上走去。

  江澈背着沉甸甸的虎骨,一步一个脚印,走得不快。

  身后的小河村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山坳里。

  县城比他想象中更热闹。

  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吆喝声清脆。

  赶着马车的商队,车轮滚滚,卷起一阵尘土。

  酒楼的旗幡在风中招摇,飘出勾人的酒肉香气。

  江澈没有急,在城里不紧不慢地逛着。

  他看见了高墙大院的县衙,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衙役靠着门打哈欠。

  也看见了最肮脏的巷子,衣不蔽体的乞丐蜷缩在墙角,眼神麻木。

  整个县城在江澈看来,那就是一锅五味杂陈的汤,什么料都有。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城东最大的一家药铺门前。

  仁和堂。

  三个烫金大字,挂在黑漆的牌匾上,气派十足。

  门口人来人往,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就是这儿了。

  江澈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背上麻袋的位置,迈步走了进去。

  药铺里,伙计正低头用戥子称药,算盘打得噼啪响。

  一个穿着绸衫、留着山羊胡的半百男人,正坐在柜台后喝茶。

  他就是掌柜,孙德胜。

  伙计眼尖,瞥见江澈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脚上还沾着黄泥,便扯着嗓子喊。

  “看病往左,抓药排队!别杵在门口挡光!”

  江澈没理会伙计,径直走到柜台前,将背上的麻袋砰一声放在了柜面上。

  沉闷的响声,震得柜台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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