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肃杀之气,还没有传到陕西的地界。

  作为被傅友文四人攀咬的藩王之一,秦王朱樉还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特别是从应天府奔丧回来,他整个人变得更加放浪形骸,毫无藩王仪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朱对他的打击太大,还是他彻底释放了天性。

  此刻,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属下对一名犯了点小事的仆人用‘刑玩儿’。

  “啊!王爷饶命!啊——!”

  “王爷饶命啊!”

  听到仆人垂死挣扎的求饶,朱樉半倚在软榻上,视若无睹。

  只见他一边喝着美酒,一边享受着一名姿容艳丽、身段婀娜的宠妾为他剥葡萄,将晶莹的果肉用纤纤玉指喂到他嘴边。

  “嗯~真是甜呀~”

  朱樉惬意地眯着眼睛,享受着美人的服侍。

  他身材高大,继承了老朱的某些相貌特征,但眉眼间却多了几分骄横和被酒色浸染的浮夸。

  作为就藩西安的亲王,他在自己的封地上就是‘土皇帝’,行事向来肆无忌惮,名声颇为不堪。

  这时,一名心腹内侍悄无声息地快步走进来,跪倒在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王爷,应天府急报。”

  朱樉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行刑的属下立刻停止了行刑,宠妾王氏也识趣地退到一旁。

  他接过密信,直接撕开火漆,抖开信纸看了起来。

  起初,他的表情还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戏谑。

  “哟?张飙那疯子真把天捅破了?李景隆和郭英那两个废物也栽了?哈哈,有点意思。”

  这封信里面的内容,不是应天府现在的最新消息,但也说明了应天府的紧张局势。

  可朱樉却一点也不感到紧张,甚至还嗤笑了一声,觉得应天府那帮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被一个死囚搅得天翻地覆。

  但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

  “傅友文、茹瑺他们在找一个铁盒?还可能跟……大哥的死有关?”

  他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轻慢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和不易察觉的心虚。

  “王爷,怎么了?”

  宠妾王氏察言观色,柔声问道,又贴心地递上一杯温酒。

  朱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将密信捏在手里,粗声道:“没什么,就是京里出了点乱子,几个跳梁小丑在折腾。”

  他试图表现得不在乎,但眉宇间的烦躁却掩饰不住。

  王氏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在朱樉后院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

  她眼波流转,轻声道:“妾身虽不懂朝政,但也听说过那位叫张飙的御史。据说,他是个能掀起风浪的妖人。”

  “哼!”朱樉不屑冷哼:“什么狗屁妖人,也就是没在我西安!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他.”

  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和残忍,旋即扭头看向那名停止行刑的属下,喝道:“想死是吗?!谁让你停下来的?!”

  行刑的属下闻言,浑身一颤,连忙朝朱樉告罪:“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话音还没有落下,他便抬手拿起手中的刑具,对着那仆人,残忍的开始用刑。

  “啊——!”

  听到仆人的惨叫声,朱樉脸上的怒容,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变态的享受。

  却听他一边‘享受’着惨叫声,一边淡淡地开口:

  “那个疯子张飙,将李景隆、郭英攀咬下狱,他的五个狗腿子,如今又牵扯到什么铁盒……还是关乎已故太子的……”

  “这恐怕不是小事吧?”

  听到这话,王氏心思急转,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朱樉的脸色,一边帮朱樉分析道:

  “傅友文侍郎他们,平日里与王爷您……也算有些香火情分。”

  “他们如今急着找那东西,怕是也慌了神。万一那铁盒里真有什么不妥当的东西,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会不会……牵连到王爷您啊?”

  这番话,看似关心,实则句句都戳在朱樉最敏感的地方。

  朱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牵连本王?”

  朱樉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本王行事光明磊落,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这样说,但他闪烁的眼神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毕竟自家事,自家知道。

  王氏见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依偎过去,软语道:

  “王爷自然是不怕的。只是这世上总少不了小人构陷。尤其是如今京里乱象丛生,几位藩王殿下……怕是都被人盯着呢。”

  “妾身是担心,有人想借机把事情闹大,好从中渔利啊。”

  她的话,悄无声息地将朱樉个人的不安,引向了更广阔的藩王博弈层面。

  朱樉猛地一怔。

  对啊!不止他一个藩王!

  老四在北平拥兵自重,老三在太原也不是省油的灯!

  还有老五周王……

  他们哪个在封地就完全干净了?哪个没通过京里的关系办过事?

  万一这不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呢?万一这是有人想搅浑水,把所有的藩王都拖下水呢?

  尤其是老四,他军功赫赫,一向被父皇看重,难道就没点想法?

  说不定那件事,也有他的影子.

  想到这里,朱樉顿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他一个人扛不住他父皇的怒火,但如果能把其他兄弟也拉进来,情况就不同了。

  法不责众,父皇总不能把儿子都杀光吧?

  “你说得对!”

  朱樉猛地站起身,在铺着华丽地毯的殿内来回踱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能自己吓自己!”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对那名心腹内侍厉声道:“立刻派最得力的人,快马加鞭去一趟太原!去见晋王!”

  “告诉他京里的情况,特别是铁盒和傅友文他们的事!问问老三,他那边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他对这事怎么看?”

  朱樉的脑子难得地飞快转动起来:

  “记住,语气要客气点,就说二哥我心中惶恐,唯恐小人构陷,波及我等藩王,想请三弟拿个主意,看看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是!王爷!奴婢这就去办!”

  内侍连忙叩首,匆匆离去。

  朱樉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榻上,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散去。

  王氏又体贴地靠上来,替他揉着太阳穴,柔声道:

  “王爷放宽心,晋王殿下是聪明人,会明白其中利害的。说不定啊,这正是您和晋王殿下加深兄弟情谊的好机会呢。”

  朱樉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这京城的风,可千万别刮到咱西安来才好。”

  他虽然暴躁昏庸,但也隐约感觉到,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应天府酝酿。

  而这场风暴,很可能将会改变所有藩王的命运。

  他第一次生出一种难以掌控局面的恐慌感。

  ……

  另一边,华盖殿。

  老朱看着蒋瓛呈上的厚达数寸的卷宗和口供笔录,虽然怒气升腾,却没有立刻爆发,而是极其耐心地、一页页地仔细翻阅。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平静,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只有偶尔剧烈收缩一下的瞳孔,和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显示着他内心正在翻涌着何等可怕的惊涛骇浪。

  贪腐的数额巨大,结党的网络庞大,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让他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了然。

  毕竟当初朱标去陕西考察,名义上是考察是否适合迁都,其实是调查陕西的贪腐,以及一些关于朱樉、朱棡结党营私的事。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关于陕西工程、军械调拨、东宫旧人王福、以及其死后发现的巨款和地域关联的片段时,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他没有问‘是否属实’,因为蒋瓛敢报上来,必然是经过了初步核查的。

  他也没有问‘能否定罪’,因为这些材料,单拎出来哪一件,都无法直接定罪。

  当然,如果是别人,他也不需要太确凿的证据,但关系他儿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是一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掌控了帝国三十年的皇帝。

  他太熟悉权力运作的阴暗角落,太了解这些看似不相关的‘巧合’背后,往往隐藏着怎样精密的算计和恶毒的意图。

  他的儿子们……他的两个好儿子……秦王、晋王……

  为了权力,为了那个位置,会不会用如此隐晦、如此阴毒的手段,对他们的大哥,帝国的储君下手?!

  他直到现在都无法确定。

  一股蚀骨的寒意和暴怒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但他强行压下了。

  如同当年对付胡惟庸一样。

  越是惊天大案,越要隐忍,越要查得清清楚楚,要等到所有魑魅魍魉都浮出水面,再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荡清。

  他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儿子们参与了谋害太子。

  傅友文他们的攀咬,更多是恐惧下的推卸责任。

  那些‘巧合’,可以有很多种解释。

  他不能仅凭猜疑就对亲生儿子,尤其是手握重兵的藩王动手。

  那会动摇国本。

  但他的心,已经彻底冷了下去,并且布满了怀疑的荆棘。

  他将卷宗轻轻合上,抬起眼,目光深不见底地看着蒋瓛:“所有牵扯贪腐结党之官员,无论品级,证据确凿者,依《大诰》严办,决不姑息。”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最终审判的意味。

  这意味着又一场大规模的血洗。

  “至于其他……”

  老朱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微妙:“涉及藩王事宜,以及东宫旧人王福之死,给咱继续秘密地、仔细地查。”

  “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特别是藩邸之人。”

  “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要给咱查得水落石出,要有真凭实据。”

  “是!臣明白!”

  蒋瓛心头凛然,知道皇帝这是要深挖到底,但又要绝对控制范围。

  就在这时,蒋瓛忽又想起了一事,将今日朱允熥姐弟遇惊牛,被朱高煦所救之事,以客观陈述的方式禀报了上来。

  老朱听完,脸上的平静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朱高煦?燕王家那个勇武莽撞的老二?

  他‘恰好’出现在那里?还徒手制服了疯牛?

  所有的疑心病在这一刻被彻底触发!

  傅友文案牵扯藩王,偏偏在这个当口,燕王的儿子‘救’了太子的儿女?

  这是示好?是拉拢?还是……别有所图?

  他们想趁机从允熥姐弟那里得到什么?或者掩饰什么?

  老四知不知道?这是他授意的吗?

  一瞬间,无数个猜测和怀疑在老朱脑中闪过。

  他对儿子的那点温情,在巨大的权力猜忌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他绝不允许任何藩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朱标一脉的子孙进行任何形式的接触或利用。

  “蒋瓛!”

  老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蒋瓛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臣在。”

  “你立刻去一趟燕王府。”

  老朱缓缓吩咐,字斟句酌:“替咱问问世子朱高炽三个问题。”

  “第一,问问他,其二弟朱高煦今日为何恰好出现在允熥他们的仪仗附近?让他这个做大哥的,给咱一个详细的交代。”

  “第二,问问他,对近日朝堂风波,傅友文等人贪腐结党,甚至攀咬朝臣、语涉藩王之事,他燕王府有何看法?让他说说。”

  “第三!”

  老朱的目光变得极其深邃:“告诉他,允熥、明月、明玉受了惊吓,咱很心疼。问他,觉得咱该怎么赏赐他那个‘见义勇为’的二弟才合适?”

  这灵魂三问,一个关乎行踪动机,一个关乎政治立场,一个关乎对朱标一脉的态度。

  看似平常,实则每一个问题都暗藏机锋,直指燕王府的核心。

  稍有不慎,就是杀身之祸。

  “臣!遵旨!”

  蒋瓛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又是一趟如履薄冰的差事。

  他躬身退下,快步向燕王府赶去。

  华盖殿内,老朱独自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那份厚厚的卷宗,眼中风暴正在酝酿。

  【老大……你看看……你走了之后,这江山,这家里,都成了什么样子……】

  【咱倒要看看,还有多少牛鬼蛇神,要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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