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将艾顿·高廷根转移到其他区域。
微型炼金矩阵植入，通常需要量身定制，因为人与人之间身体细微之处的差别非常大，更不用说治疗往往富有针对性，病情、恶化程度各不相同。
于是炼金生物学层面的数据采集环节尤为重要。
夏绿蒂明白这个道理，但路明非的操作还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他的这套流程古典的有点过分了。
居然是拿起一柄小锤子，在她的爷爷身上不断敲敲打打？
什么鬼，这是在搞汽车维修吗？
路明非没理会夏绿蒂一脸惊恐的表情。
和采集的苏晓樯、绘梨衣身体数据的专业流程不同，
面对艾顿·高廷根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路明非自然没有变态到上手在他身上一寸一寸抚摸过去的地步。
甚至拿锤子在身上敲的这个步骤都多余了。
这可是太古时期，后龙族时代，伟大的炼金术之神，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独家秘技。
换作巅峰时期的诺顿，只需要扫上一眼，就能了解眼前之人身上的一切炼金生物数据，路明非愿意‘实锤’考察一下，已经算是很有职业道德了。
一分钟后。
路明非心里有数了，放下小巧的手术锤，上面流淌着玄奥的炼金花纹。
“我的爷爷的情况怎么样？”
夏绿蒂紧张问道。
“还可以。”路明非接过夏绿蒂递来的手帕，擦拭一番指尖，“不算特别复杂，给我准备一间工作室，还有材料……需要哪些材料你知道的，我先设计一份粗稿，然后给你爷爷试试看。”
见路明非这一副专业老中医的模样，
“好的。”夏绿蒂微微一愣，连忙下去准备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选择相信。
……
长夜并不漫长，隔壁高廷根家族专门给路明非腾出来的工作室里。
路明非迅速设计相关的炼金矩阵。
艾顿·高廷根的问题确实不复杂，无非就是当了一回老馋猫，贤者之石确实能吃，但他吃的方法不对，就好比口服用的清开灵，被他直接改针筒把颗粒顺着眼睑打进去了……
但还好‘残诀’虽然是残的，至少也是货真价实的‘诀’。
人没死，就是身体承载精神体的‘轮廓’被撑开了几个口子而已，
甚至如果不是这老头死倔，不肯早点寻求卡塞尔学院那位‘副校长’阁下的帮助，压根就不至于沦落到躺在维生舱里面的地步。
当然……
路明非这次并不打算，仅仅只是做一个修补匠。
十分钟后，路明非便拿着几张图纸从工作室里面走了出来。
“夏绿蒂小姐，请让一让。”
还在病房里和爷爷说话的夏绿蒂屁股都还没坐稳就又站了起来，
“路先生还需要什么材……您这就设计好了！？”
路明非点点头，递过手稿：“你可以过目一下，确认没问题我就直接开始。”
夏绿蒂再不顾淑女形象，一把夺过手稿，漂亮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浑圆。
不怪她如此失态，正常的炼金术师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往往都是以‘年、月’为时间单位进行，‘日’都当属罕见，一张炼金矩阵设计图，即使是粗稿骨架再怎么样也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哪有路明非这样按分钟来计算的？
夏绿蒂本来都做好了让路明非在高廷根族地，长居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
渐渐的，她脸色不对劲了。
直愣愣盯着结构严谨的设计图。
“我精心设计过的，加上你们这套维生系统辅助，再怎么样病情也不会恶化。”
路明非解释道，“时间紧迫，我女朋友还在家里等我，今天先打个样，搞完我赶紧回家了。”
夏绿蒂：“……”
麻蛋，果然还惦记着女人！
躺在维生舱的艾顿投来赞许的目光：“原来，你也是个专情之人。”
“。”
路明非莫名有点尴尬。
一旁的夏绿蒂渐渐看出了端倪，路明非虽然设计速度很快，但质量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甚至还是相当稳健温和的风格，结合了她爷爷的身体状况……
“那就麻烦你了，路先生。”
夏绿蒂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心里有点乱糟糟的，如此设计能力……难道路明非真的是一个不逊于她的炼金术天才？呃……好像也没那么不逊。
“夏绿蒂小姐，你要留在这里等吗？”
路明非自然无法揣测夏绿蒂这位从小就备受万众瞩目的天才少女心思。
相反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沉淀，世界上有比自己强的人不是很正常么……虽然最近有一段时间没遇见过了。
“嗯。”
夏绿蒂平复心情，点点头，“我想在这里陪着爷爷，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都可以帮你。”
“那应该不太需要。”路明非客气说道。
“……好的。”
夏绿蒂勉强说。
……
打入一针深红色的麻醉剂，艾顿·高廷根缓缓闭上了眼睛。
麻醉成分和‘弗丽嘉系列试剂’有一定类似，但更多是人工合成的产物，被广泛用于非杀戮场合的麻醉子弹——学名叫做‘弗里嘉子弹’。
面前的艾顿·高廷根脱去病服，露出浑身各处覆满青灰色鳞片的苍老躯体。
这位高廷根家族的前代族长一直处于半死侍化的状态，人类的特征都难以显现，龙血的本能压倒过精神之后，老人更像一只爬行动物。
桌上的挂历还贴着艾顿年轻时的照片，老人没有说大话，照片中的艾顿足以称得上阳光英俊——就像是太阳神阿波罗一样耀眼，曾经叱咤风云的翩翩公子，沦落到如此境地，或许这便是上帝对人类追求力量施加的惩罚。
亚当与夏娃吃下知善恶树的果实，从此受到生老病死的折磨，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或许还是会义无反顾咬下那枚清冽可口的苹果。
偏偏很难再谈论什么男女之嫌，注视着爷爷身体夏绿蒂的眼眶早已湿润。
“毛巾。”路明非向后伸出手，吩咐说。
“……好的。”
天才炼金少女夏绿蒂咬咬嘴唇，开始承担起器材护士的职责。
她是打算帮忙的，但没想到是这种帮这种忙……换做是露丝来都可以完成。
不过夏绿蒂并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夏绿蒂目不转睛盯着路明非操作。
表情从好奇，渐渐变得麻木。
看得出来，路明非起初对人体炼金矩阵植入技术的掌握并谈不上精通……或者说他的手法原本是有点像用来对付尸体的。但在获得受术者的反馈之后，很快就能调整过来，在不断尝试与调整的过程里，路明非变得越来越熟练。
夏绿蒂忽然想起天才的定义，绝不是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学会书本上的知识。
而是在实践运用当中，能够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路明非无疑完美契合了这一点，
甚至走出这条路的速度，证明他在天才当中也当属绝对的天才。
虽然夏绿蒂很不愿意承认，但似乎可能也许大概……路明非好像确实比她要天才一点点——至少在炼金矩阵这一方面。
“一定……是高廷根家的炼金术传承并不侧重这个领域原因吧。”
夏绿蒂默默捏着衣裙的一角，纤柔的指节发白发青。
“呼——好了。”
路明非终于画完了矩阵的最后一步，
嗡——
随着纹路与血液当中无处不在的精神力形成共鸣，炼金矩阵渐渐激活。
“嗯……”
老族长在病床上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久违的充实感，像是身体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醒了么？”路明非的声音在一旁传来，“运气不错，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目前一切顺利，你可以试试下床走两步。”
艾顿一脸茫然地扭动身子，青灰色的眼珠子微微旋转，无需看清楚什么也能够感受到以前像是被气球扎破的身体，被炼金矩阵填补了，那些矩阵像是一块块补丁，打在了他这件旧衣服上，而那种填满他的物质，正是他自己的精神。
水不再流失，自然就会带来一种充盈的感觉。
“你……你真的治好了我？”艾顿瞪大眼睛看向路明非。
其实艾顿一开始没有去找弗拉梅尔的原因，除了心里那股子‘倔’以外，更多是怀疑弗拉梅尔的能力……那家伙虽然继承了弗拉梅尔一脉的‘导师’之名，但骨子里绝对是个离经叛道的家伙。
换言之，就是设计专攻于精神层面的炼金矩阵，需要绝对的基本功，而弗拉梅尔更擅长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但伤病没有给艾顿太多犹豫的时间，直到后来病情更加恶化，到深入骨髓的地步，艾顿就知道即使是弗拉梅尔导师，也不可能治得好自己了……他们私下里当然有过联络。
而艾顿之所以瞒着夏绿蒂，只是不希望孙女丧失信心，因此这次见夏绿蒂带来路明非为他治疗，艾顿始终没有表现出抗拒治疗的态度，但心里其实不太相信路明非能够设计出真正对他有用的炼金矩阵，只是给昂热一个面子。
甚至隐隐希望，路明非最好不小心把自己‘治死’，这样一来，出于愧疚的心思，说不定路明非能够给高廷根家族，能够给夏绿蒂，带来更多的补偿和好处。
如此也算是他艾顿·高廷根，为这个家族尽的最后一份力。
但现在……
艾顿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双手，用力握成拳头。
隐隐感觉森然铁青的鳞片仿佛一下子失去光泽，正在慢慢钻进皮肉里，持续多年的虚弱感如同无根之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身体绝对的掌控感，
作为在第二层生命树钻研极深的炼金术大师，只要本我的精神占据上风，如此程度的半死侍化就能够自主逆转。
“先试试走两步。”路明非摇摇头，坚持说道。
夏绿蒂连忙走上前去：“我扶你，爷爷。”
艾顿小心翼翼从床上坐起来，踏在羊绒地毯上，忽然愣了愣：“……嗯？”
“感觉到了？”路明非微微一笑。
“你……你你！？”
艾顿嘴唇忽然止不住颤抖起来，身体摇摇欲坠，像是打起了摆子。
“一个猜测，在您身上验证了一下，看来这个思路是可行的。”路明非说。
“爷爷，怎么了？”夏绿蒂有些紧张问道。
艾顿声音艰涩开口道：“我……当年使用的那枚贤者之石，好像正在消化！”
这是他的切实感觉，当初艾顿试图用贤者之石提升自己精神的力量。
奈何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贤者之石也不是他能承受的，瞬间给他的精神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么多年来他体内的精神力量一直在流逝。
现在按理来说口子堵上，只是杜绝精神流失这个过程，剩下的工作则是想办法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沉积的过量精神排出去，如此虽然无法恢复巅峰时期的状态，至少这条命保住了，如果有得选择，谁愿意真正去死？
但艾顿刚才居然能感觉到，那些精神正在被‘转化’，变成他自己的东西。
意思是他还有机会重回巅峰？
“啊？”夏绿蒂一呆。
“路……路先生，这是您的手笔吗？”
这位高廷根家族的老族长，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消化贤者之石的精神，失传的古代技术……你以前研究过这种技术？”
“运气好而已，刚才灵光一闪，顺手一用，不过这也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若不是这份精神力在你身体里纠缠多年，外加你身体虚弱到极点，达到一个‘死亡’的临界点，正常情况下无法吸收，这在我们中国叫做破后而立。”
路明非面不改色扯着小谎，
没承认他懂得‘残诀’的完整版，主要是怕麻烦。
“你身上的这个矩阵是一个骨架，细节有待补充，不过今天没时间了，我要回家，过两天设计好了，抽时间再给你善个后……”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能一次性解决掉，什么晚上要回家睡觉就真有这么重要吗？”
夏绿蒂迷惑不解，“跟你女朋友说一下不就好了？”
“谁去说？难道你去说啊？”
路明非斜了她一眼，还未等夏绿蒂再开口，又迅速说道，
“再说了我乐意，唉，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
我没谈过恋爱……夏绿蒂额头猛地一跳。
像是被揭开了某道伤疤。
刚成年那段时间，她独自周游过欧洲。
凭借出众的美貌和与生俱来的公主气质，即使特意换上平民服饰，也像是茫茫人海中的一束白月光……吸引诸多盛夏的蚊虫。
从小受到艾顿的熏陶，夏绿蒂一开始自然渴望过甜甜的爱情，结果那群所谓的公子哥只会跟她聊自己的家族、家族的公司、在阿姆斯特丹的别墅，他们邀请夏绿蒂去别墅里度假，说别墅酒窖里藏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威士忌，养着几匹纯血的马，还会后空翻……
夏绿蒂直接绷不住了，若不是保持着贵族仪态，真要一拳一个把他们全部打出后空翻。
真特么见鬼，堂堂高廷根家族的继承人会差这点东西？搭理他们只是觉得他们长得还挺帅，结果这群草包根本不懂自己的卖点在哪里！两句话就把头下完了。
“没关系，路先生，以你的安排为重。”
这时，艾顿老族长出言解围道，
“我们马上安排交通工具送你回去，不会耽误你的行程，正好我也需要时间来适应一下现在的状态。”
“不过这次是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
说着，艾顿老族长神色一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夏绿蒂会给这次治疗过程严格保密，并且整个高廷根家族都欠你一个人情，无论你需要什么，我们都会竭力提供帮助。”
“倒也不必，之前夏绿蒂小姐已经付出过足够的代价了。”
路明非迟疑片刻，忽然瞥了一眼维生装置的核心区域，那里有一面石英罩子，里面供能区域放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血红色水晶。
正是贤者之石，大小相当于路明非用‘变形术’交换而来的十倍左右，周围拱卫着大量散发金属光泽的无色晶体——星锑，高廷根家族的核心科技。
对于这位老族长的救治，高廷根家族可谓是不留余力。
“哦？路先生对贤者之石感兴趣吗？”
艾顿察觉到了路明非的视线，立刻开口道：“既然我可以下床，就用不着这套装置了，这枚贤者之石就送给路先生当做礼物……”
“喂！老家伙！你是族长还是我是族长！”
一旁的夏绿蒂忍不住磨着牙齿，彻底丢下大小姐的包袱，朝着艾顿怒目而视。
她被刚才路明非那一句‘你谈过恋爱吗’惹毛了，
现在越看这家伙越不顺眼，真是一蹬鼻子就上脸，每次谈好的交易就又临时加价。
你既然都知道我给过你足够多了，还贼眉鼠眼往哪儿看！
“能不能不要当着我这个族长的面，私自支配家族财产？贤者之石可是家族的重要战略资源。”
夏绿蒂皮笑肉不笑道。
艾顿愣了一下，露出欣慰之色：“抱歉族长大人，是我擅自做主了。”
“不过如果将来您打算卸下担子出去玩的话，我替您操劳家族事宜的时候，可能还是会念及路先生今日的救命之恩……”
夏绿蒂：“……”
出生！
果然男人都是出生！
……
片刻后，
路明非带着‘火剑之路’的羊皮卷、两份贤者之石、以及雕像坐上开往庄园外的车。
老族长身体不好，并未亲自送路明非离开。
而夏绿蒂做出一个样子后，就立刻怒气冲冲返回医疗室，
恶狠狠盯着她的爷爷。
“喂，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把族长的位置还给你？”
艾顿正在尝试独立行走，闻言露出惊异的表情。
“孙女……”
“叫我族长大人！”夏绿蒂愤愤道，“你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我！”
之前艾顿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时候，夏绿蒂会满足老人的心愿，或者说‘遗愿’叫出那个过去极少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称呼，
但现在艾顿有了恢复健康的趋势，老人在她眼中的形象，立刻变回从小就拿着鞭子在背后驱策她学习的敌人！
不共戴天！
“族长大人。”艾顿微笑开口道：“您或许忘了一条族规，在高廷根家族，当过族长的成员一旦卸任，就不能再一次重新返任了，所以您无法将族长之位还给我。”
“……？”
夏绿蒂精致的眉头猛地一跳，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旋即又平静下来：“但我可以任命你为代理族长，指派你处理家族事宜。”
“这是您的权力。”艾顿微微欠身，旋即又补充道：“当然，您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诞下一个优质后代，将族长之位传给他，这样您就彻底解放了。”
“生孩子？”
夏绿蒂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不是考虑的太长远了一点？”
“难道族长大人没有心仪的对象吗？”
艾顿一脸茫然：“你刚才不是把火剑之路都借给路明非了，这可是家族的不传之秘。”
艾顿当然知道夏绿蒂把家族之宝‘火剑之路’作为交易条款借给路明非观摩的事情，自然没有任何反对。
“……你是觉得我看上了路明非？”
夏绿蒂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心里蓦然浮现出一句话，这老家伙在说什么呢？
“呃，没有嘛？”艾顿狐疑问道。
“？？？”
看见老家伙露出这种表情，
夏绿蒂心肝不由一颤，整个人又急又气，都快哭了。
还有没有良心啊！
要不是为了给你治病，我特么至于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还要受这么大委屈？
“呵，呵呵！”
夏绿蒂忽然冷笑出声：“你可能不知道路明非是什么样的人！他跟你心心念念的弗拉梅尔一样，身边的女朋友数都数不过来！”
“怎么可能？”
谁知，老艾顿当即摇摇头：“而且你搞错了，我之所以讨厌弗拉梅尔，是因为他对感情毫不在乎的态度，但路明非不一样啊，他明显很在乎女朋友的感受啊。”
“而且你一直是说女朋友，不是妻子，没有结婚就大有可为嘛……”
夏绿蒂表情一僵。
忽然想起昨天宴会上，路明非和苏晓樯亲密的样子，以及情报中隐隐提到路明非和那位周家娲主的传闻……心里突然有些生气。
……可恶，脚踏两条船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不止两条，至少还有第三条！
老家伙也是糊涂，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什么叫不是妻子就大有可为？
这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应该做的事情吗！
见夏绿蒂站在原地，表情阴晴不定，艾顿继续趁热打铁：
“孙女啊，我知道你眼光高，但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想要入你的法眼必须要炼金术超过你……我看路明非就挺不错的，而且正统出身不会涉及到秘党内部的派系之争。
“那是你的想法！不许强加在我的头上！”夏绿蒂有些暴躁。
“唔——”
艾顿忽然捂住心口，一头栽倒在地。
“呵，你又干嘛！”夏绿蒂不屑偏过头。
没反应。
夏绿蒂一惊，赶忙跑了过去：“爷爷？你没事吧？”
老人浑浊灰白的眼睛直愣愣望着天花板，口中无声喃喃自语。
夏绿蒂蹲了下来，仔细倾听——
“至少先和路明非结个盟吧，上次昂热跟我提过这件事。”老人虚弱说道。
夏绿蒂：“……”
……
高廷根家族果然人丁不兴旺到了极点。
庄园内部的混血种大多各司其职，可用之人极少，送路明非离开族地，依旧是那位福克斯管家，随行的还有女仆露丝小姐，为路明非提行李。
原本路明非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但愣是没架住对方的热情。
“火剑之路、借助外物提升精神的方法、青铜与火之王的宫殿……回头得问问诺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感觉他被人偷家了啊？”
车上，路明非默默尝试着‘火剑之路’。
拥有稳定的精神力量，是自古以来混血种共同的追求，在各方面都能应用到，包括抵抗龙血侵蚀。
未必人人都能做到开发运用自己的‘精神’。但即使是末流的混血种，也明白身心健康的重要性，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失控一途。
火剑之路，在高廷根们看来，最核心的效果就是提供稳定的精神状态。
炼金术师这一群体，通常对精神有着严苛的要求，学习、使用炼金术是极为消耗脑力的过程，一旦消耗过度，龙血侵蚀就会夹杂在种种负面情绪当中趁虚而入。
伟大的炼金造物往往离不开体力的堆砌，无法避免，只能面对，如何保证在长时间极端疲惫的状态下维持精神稳定，是每一个炼金术师都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几千年来混血种们研究出了很多类似的技术，底蕴深厚一些的混血种家族都会有类似的东西作为底牌，用来招揽培养野生的炼金术师。
现在路明非已经明白了火剑之路的真正作用。
正是如同希伯来神话记载的那样，
火剑之路是一种‘修炼体系’，针对‘精神领域’的修炼体系。
但适用对象并非人类，而是纯血龙类。
太古龙族时代，除了互相征伐吞噬血肉，龙类自有一套修炼体系。
在有限的血脉条件下，不断挖掘自身潜力、壮大精神力，成为同领域的佼佼者。
被刻印在青铜与火之王宫殿中央的石板之上。
“总感觉效率还是太低了，远不如吞噬来的简单粗暴，估计除了双王共治的和平年代，龙类也看不上火剑之路。”
路明非在心中摇摇头。
“其实人类说不定也能练，就是稍微有点花时间……估计还没起效果就老得快死了，除非能活个五六百年、七八百年的，才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诺顿教我的那套方案，应该是有参考精神相互吞噬的过程原理，人类目前获得的贤者之石，基本都是从龙类尸体里提取出来的，如果没有留下‘茧’，死前来不及转移精神，饱含龙类精神力量的尸体，就能够提取出贤者之石。”
“换言之，诺顿的那套方案，就是人吃龙的过程，也真是有够离谱的，诺顿居然还研究这种东西……”
这套火剑之路，路明非感觉自己是够呛练上了，正如夏绿蒂所言……难，非常难，而且也没什么必要。
于是，和中世纪的欧洲炼金术师们一样，他的注意力重点放在‘稳定精神’、‘控制精神’这些方面。
【特殊状态：something for nothing融合：29%——31%——34%——37%……】
路明非开始继续尝试。
他一直怀疑之前躯体呈现出龙化状态，就是因为【融合】这项指标突破了50%。
当时这一过程由王将‘梆子声’控制，给他带来近乎四度暴血的力量，瞬杀了那头五代影武者，但路明非不喜欢这种受外界因素控制的力量。
路明非根据脑桥中断手术所涉及的三枚核心龙文，制造出了具备针对性屏蔽抵消效果的炼金吊坠，给绘梨衣挂了一条，顺便给源氏兄弟也寄了过去。
当时初到日本的时候，他对精神力的掌控可以说约等于为0，就像绝大部分混血种一样，全凭借本能调动‘精神’的力量。
后来随着对‘言灵·森罗’背后所代表的那枚与‘精神’、‘记忆’相关的龙文不断深入挖掘，他在精神操控水平方面，不亚于一名不折不扣的炼金术宗师。
这次前来高廷根家族，学会了‘火剑之路’相关，让他对精神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终于能够切实感受到体内的‘龙类意识’存在，就在他的血脉当中。
以沉睡的形式存在。
“之前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被动融合，如果说主动融合……”
“会有怎样的效果？”
路明非一边用第二层火剑之路记载的方式，让自己的‘本我意识’与‘龙类意识’保持稳定状态，一边促使双方慢慢靠近，
两者之间的融合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没有任何排斥现象，不存在那枚象征着‘分离’、‘对立’的龙文产生作用，自然也没有任何痛苦。
看着眼前不断弹出面板提示，路明非能够精准控制融合的那个度。
很快，【融合】指标一路来到49%。
路明非忽然停了下来，眉头微微一挑，‘龙类人格’出现了苏醒征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临界点就在于50%这条线吗？”
此刻他像是靠近马路中间的白线，右边是顺行的车流，一旦迈过这条界线，就立刻会被迎面飞驰而来的汽车撞飞。
啧，总感觉是走钢丝啊……
“停车！”路明非忽然说。
吱——
老爷车停在了石板路上，月辉洒落在夜晚的庄园，苍翠树林里寂静无声。
驾驶位传来福克斯管家的询问声：
“路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路明非问道：“我现在想下车去树林里转转，可以吗？”
“？？”
管家和女仆头上不约而同浮现出问号。
有点不太明白路明非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呃，好像有点明白了。
“需，需要纸吗？”福克斯管家干巴巴说。
“……不用了。”
路明非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他好像明白这两人明白了什么。
但没办法，
事到临头不尝试一番，路明非感觉有点心痒难耐。
相较于一会儿在直升机上尝试，以及回到波尔图之后在姑娘们面前尝试……
那还是小树林里速战速决一下吧。
“您请，我们就在原地等您，车灯一直打开着。”福克斯管家无奈道。
心说这位尊贵的客人还真是……特立独行。
“嗯，稍后就回来。”
路明非摆摆手，迅速朝着小树林方向飞奔而去。
此处已经出了高廷根庄园的炼金矩阵笼罩范围，不用担心触发迷路、攻击之类的陷阱效果。
保险起见，路明非一路来到树林深处。
找了一片池塘，这个地方很隐蔽，有个小斜坡，月光洒在池塘水面像是镜子。
他并不打算将融合程度推到70%、80%的地步，而是准备卡在50%那条线上看看情况，如果问题不大就再徐徐图之。
最后再用血系结罗，确保周围安全无人。
“那么开始吧……”
做完一切，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操纵两道人格继续进一步接触。
叮——
【特殊状态：something for nothing融合：50%】
随着面板弹出一道提醒。
刹那间，路明非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仿佛世界颠倒了过来。
紧接着左眼亮起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色，与右眼深不见底的漆黑截然相对。
一明，一暗。
路明非并没有进入龙化状态，但左脸像是活了过来……不，不止是脸，还有整个左半部分躯体！
这一刻路明非终于完全站在了马路中间的那条白线上，左脸以及左半部分躯体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璀璨的黄金瞳不断眨眼，看向左右，又仰望天空。
半步脸庞的表情麻木而呆愣，左半部分身体控制着他走近池塘，一脸疑惑地看向水面，然后不断凑过去，
就像一只苏醒的恶魔正在打量这个世界，对什么都很好奇。
——他看见了世间流淌着元素，仿佛世界不再是由物质组成，而是由虚无缥缈元素组成。
如同现实世界的反面。
但这并不是恶魔，而是路明非自己……是他的龙类人格。
此刻融合达到50%的临界点，不知何故始终沉睡的龙类人格终于苏醒过来，本该开始逐步接管路明非的身体控制权，在路明非人类人格的稳定控制下，
只能与他各执半面身体。
龙类人格，也是他——路明非很清楚地认知这一点。
于是……在脑袋伸进水里的前一刻，‘他’缓缓退回到池塘边。
路明非理所当然接管了左半边身体的控制权。
“不太习惯啊……”他默默操控着身体。
动作有点别扭，像是第一次觉醒龙血那样，浑身上下充满了错位感，左边身体和右边身体并不互通，
目前处于非常尴尬的状态——
再进一步，越过那条线，路明非可以进入龙化状态；
再退一步，返回熟悉的右边车道，路明非可以重拾作为人类掌握的一切技巧；
恰恰维持在中间，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甚至连视角也如此不协调。
但路明非没有急着‘前进’或者‘后退’，哪怕现在一切顺利。
始终停留在这个中间态。
因为，这一次。
路明非借助人类意识，‘看见’了龙类视角下的面板。
【姓名：路明非】
【年龄：N/A】
【权柄：水（16.4%）、世界（9.2%）】
【本源精神力：14200】
“呼——”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轻轻闭上眼，
内心动荡到了极点……寥寥四行信息，给他带来相当不小的惊喜。
精神力居然被量化了，我自己的本源精神力14200……是个什么概念？
以及常规面板从未出现过的【权柄：世界（9.2%）】。
这时，沙沙——
“你好？”
高坡的顶端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谁？”
路明非陡然睁开眼，瞬间控制着融合状态滑落1%，回到49%的位置，人类人格完全掌控这具身体，从池塘边一跃而出。
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左眼灿烂的黄金瞳变得暗淡无光。
借着月光，路明非轻而易举看清了眼前之人。
居然是个……东方面孔？
不——
原来是这家伙。
【姓名：李古/Nicolas Flamel】
【年龄：22/27】
【战力：5】
【好感度：2】
【财富指数：N/A】
【权柄：精神（0.1%）】
【特殊状态：人造人】
【标签：旅行者尼古拉斯，隐者，富二代，魔术师……弗拉梅尔的杰作，元素载体，先天炼金术圣体，尼可长老，圣宫医学会‘贤者’，长老会成员……】
不远处，李古站在一棵树下温和的笑着，
他刚才主动踢了踢树叶，正是宣告自己的到来……没有恶意的到来。
好特么怪的面板，居然体内不含龙血，但又有权柄？
“你好。”
路明非面露微笑回应，同时心念一动。
再次进入50%融合状态，眼前‘李古’的面板当即一变。
【姓名：李古】
【年龄：22/27】
【权柄：精神（0.1%）】
【本源精神力：2100】
路明非：“。”
微型炼金矩阵植入，通常需要量身定制，因为人与人之间身体细微之处的差别非常大，更不用说治疗往往富有针对性，病情、恶化程度各不相同。
于是炼金生物学层面的数据采集环节尤为重要。
夏绿蒂明白这个道理，但路明非的操作还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他的这套流程古典的有点过分了。
居然是拿起一柄小锤子，在她的爷爷身上不断敲敲打打？
什么鬼，这是在搞汽车维修吗？
路明非没理会夏绿蒂一脸惊恐的表情。
和采集的苏晓樯、绘梨衣身体数据的专业流程不同，
面对艾顿·高廷根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路明非自然没有变态到上手在他身上一寸一寸抚摸过去的地步。
甚至拿锤子在身上敲的这个步骤都多余了。
这可是太古时期，后龙族时代，伟大的炼金术之神，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独家秘技。
换作巅峰时期的诺顿，只需要扫上一眼，就能了解眼前之人身上的一切炼金生物数据，路明非愿意‘实锤’考察一下，已经算是很有职业道德了。
一分钟后。
路明非心里有数了，放下小巧的手术锤，上面流淌着玄奥的炼金花纹。
“我的爷爷的情况怎么样？”
夏绿蒂紧张问道。
“还可以。”路明非接过夏绿蒂递来的手帕，擦拭一番指尖，“不算特别复杂，给我准备一间工作室，还有材料……需要哪些材料你知道的，我先设计一份粗稿，然后给你爷爷试试看。”
见路明非这一副专业老中医的模样，
“好的。”夏绿蒂微微一愣，连忙下去准备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选择相信。
……
长夜并不漫长，隔壁高廷根家族专门给路明非腾出来的工作室里。
路明非迅速设计相关的炼金矩阵。
艾顿·高廷根的问题确实不复杂，无非就是当了一回老馋猫，贤者之石确实能吃，但他吃的方法不对，就好比口服用的清开灵，被他直接改针筒把颗粒顺着眼睑打进去了……
但还好‘残诀’虽然是残的，至少也是货真价实的‘诀’。
人没死，就是身体承载精神体的‘轮廓’被撑开了几个口子而已，
甚至如果不是这老头死倔，不肯早点寻求卡塞尔学院那位‘副校长’阁下的帮助，压根就不至于沦落到躺在维生舱里面的地步。
当然……
路明非这次并不打算，仅仅只是做一个修补匠。
十分钟后，路明非便拿着几张图纸从工作室里面走了出来。
“夏绿蒂小姐，请让一让。”
还在病房里和爷爷说话的夏绿蒂屁股都还没坐稳就又站了起来，
“路先生还需要什么材……您这就设计好了！？”
路明非点点头，递过手稿：“你可以过目一下，确认没问题我就直接开始。”
夏绿蒂再不顾淑女形象，一把夺过手稿，漂亮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浑圆。
不怪她如此失态，正常的炼金术师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往往都是以‘年、月’为时间单位进行，‘日’都当属罕见，一张炼金矩阵设计图，即使是粗稿骨架再怎么样也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哪有路明非这样按分钟来计算的？
夏绿蒂本来都做好了让路明非在高廷根族地，长居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
渐渐的，她脸色不对劲了。
直愣愣盯着结构严谨的设计图。
“我精心设计过的，加上你们这套维生系统辅助，再怎么样病情也不会恶化。”
路明非解释道，“时间紧迫，我女朋友还在家里等我，今天先打个样，搞完我赶紧回家了。”
夏绿蒂：“……”
麻蛋，果然还惦记着女人！
躺在维生舱的艾顿投来赞许的目光：“原来，你也是个专情之人。”
“。”
路明非莫名有点尴尬。
一旁的夏绿蒂渐渐看出了端倪，路明非虽然设计速度很快，但质量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甚至还是相当稳健温和的风格，结合了她爷爷的身体状况……
“那就麻烦你了，路先生。”
夏绿蒂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心里有点乱糟糟的，如此设计能力……难道路明非真的是一个不逊于她的炼金术天才？呃……好像也没那么不逊。
“夏绿蒂小姐，你要留在这里等吗？”
路明非自然无法揣测夏绿蒂这位从小就备受万众瞩目的天才少女心思。
相反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沉淀，世界上有比自己强的人不是很正常么……虽然最近有一段时间没遇见过了。
“嗯。”
夏绿蒂平复心情，点点头，“我想在这里陪着爷爷，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都可以帮你。”
“那应该不太需要。”路明非客气说道。
“……好的。”
夏绿蒂勉强说。
……
打入一针深红色的麻醉剂，艾顿·高廷根缓缓闭上了眼睛。
麻醉成分和‘弗丽嘉系列试剂’有一定类似，但更多是人工合成的产物，被广泛用于非杀戮场合的麻醉子弹——学名叫做‘弗里嘉子弹’。
面前的艾顿·高廷根脱去病服，露出浑身各处覆满青灰色鳞片的苍老躯体。
这位高廷根家族的前代族长一直处于半死侍化的状态，人类的特征都难以显现，龙血的本能压倒过精神之后，老人更像一只爬行动物。
桌上的挂历还贴着艾顿年轻时的照片，老人没有说大话，照片中的艾顿足以称得上阳光英俊——就像是太阳神阿波罗一样耀眼，曾经叱咤风云的翩翩公子，沦落到如此境地，或许这便是上帝对人类追求力量施加的惩罚。
亚当与夏娃吃下知善恶树的果实，从此受到生老病死的折磨，但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或许还是会义无反顾咬下那枚清冽可口的苹果。
偏偏很难再谈论什么男女之嫌，注视着爷爷身体夏绿蒂的眼眶早已湿润。
“毛巾。”路明非向后伸出手，吩咐说。
“……好的。”
天才炼金少女夏绿蒂咬咬嘴唇，开始承担起器材护士的职责。
她是打算帮忙的，但没想到是这种帮这种忙……换做是露丝来都可以完成。
不过夏绿蒂并没有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夏绿蒂目不转睛盯着路明非操作。
表情从好奇，渐渐变得麻木。
看得出来，路明非起初对人体炼金矩阵植入技术的掌握并谈不上精通……或者说他的手法原本是有点像用来对付尸体的。但在获得受术者的反馈之后，很快就能调整过来，在不断尝试与调整的过程里，路明非变得越来越熟练。
夏绿蒂忽然想起天才的定义，绝不是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学会书本上的知识。
而是在实践运用当中，能够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路明非无疑完美契合了这一点，
甚至走出这条路的速度，证明他在天才当中也当属绝对的天才。
虽然夏绿蒂很不愿意承认，但似乎可能也许大概……路明非好像确实比她要天才一点点——至少在炼金矩阵这一方面。
“一定……是高廷根家的炼金术传承并不侧重这个领域原因吧。”
夏绿蒂默默捏着衣裙的一角，纤柔的指节发白发青。
“呼——好了。”
路明非终于画完了矩阵的最后一步，
嗡——
随着纹路与血液当中无处不在的精神力形成共鸣，炼金矩阵渐渐激活。
“嗯……”
老族长在病床上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久违的充实感，像是身体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
“醒了么？”路明非的声音在一旁传来，“运气不错，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目前一切顺利，你可以试试下床走两步。”
艾顿一脸茫然地扭动身子，青灰色的眼珠子微微旋转，无需看清楚什么也能够感受到以前像是被气球扎破的身体，被炼金矩阵填补了，那些矩阵像是一块块补丁，打在了他这件旧衣服上，而那种填满他的物质，正是他自己的精神。
水不再流失，自然就会带来一种充盈的感觉。
“你……你真的治好了我？”艾顿瞪大眼睛看向路明非。
其实艾顿一开始没有去找弗拉梅尔的原因，除了心里那股子‘倔’以外，更多是怀疑弗拉梅尔的能力……那家伙虽然继承了弗拉梅尔一脉的‘导师’之名，但骨子里绝对是个离经叛道的家伙。
换言之，就是设计专攻于精神层面的炼金矩阵，需要绝对的基本功，而弗拉梅尔更擅长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但伤病没有给艾顿太多犹豫的时间，直到后来病情更加恶化，到深入骨髓的地步，艾顿就知道即使是弗拉梅尔导师，也不可能治得好自己了……他们私下里当然有过联络。
而艾顿之所以瞒着夏绿蒂，只是不希望孙女丧失信心，因此这次见夏绿蒂带来路明非为他治疗，艾顿始终没有表现出抗拒治疗的态度，但心里其实不太相信路明非能够设计出真正对他有用的炼金矩阵，只是给昂热一个面子。
甚至隐隐希望，路明非最好不小心把自己‘治死’，这样一来，出于愧疚的心思，说不定路明非能够给高廷根家族，能够给夏绿蒂，带来更多的补偿和好处。
如此也算是他艾顿·高廷根，为这个家族尽的最后一份力。
但现在……
艾顿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双手，用力握成拳头。
隐隐感觉森然铁青的鳞片仿佛一下子失去光泽，正在慢慢钻进皮肉里，持续多年的虚弱感如同无根之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身体绝对的掌控感，
作为在第二层生命树钻研极深的炼金术大师，只要本我的精神占据上风，如此程度的半死侍化就能够自主逆转。
“先试试走两步。”路明非摇摇头，坚持说道。
夏绿蒂连忙走上前去：“我扶你，爷爷。”
艾顿小心翼翼从床上坐起来，踏在羊绒地毯上，忽然愣了愣：“……嗯？”
“感觉到了？”路明非微微一笑。
“你……你你！？”
艾顿嘴唇忽然止不住颤抖起来，身体摇摇欲坠，像是打起了摆子。
“一个猜测，在您身上验证了一下，看来这个思路是可行的。”路明非说。
“爷爷，怎么了？”夏绿蒂有些紧张问道。
艾顿声音艰涩开口道：“我……当年使用的那枚贤者之石，好像正在消化！”
这是他的切实感觉，当初艾顿试图用贤者之石提升自己精神的力量。
奈何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贤者之石也不是他能承受的，瞬间给他的精神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么多年来他体内的精神力量一直在流逝。
现在按理来说口子堵上，只是杜绝精神流失这个过程，剩下的工作则是想办法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沉积的过量精神排出去，如此虽然无法恢复巅峰时期的状态，至少这条命保住了，如果有得选择，谁愿意真正去死？
但艾顿刚才居然能感觉到，那些精神正在被‘转化’，变成他自己的东西。
意思是他还有机会重回巅峰？
“啊？”夏绿蒂一呆。
“路……路先生，这是您的手笔吗？”
这位高廷根家族的老族长，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消化贤者之石的精神，失传的古代技术……你以前研究过这种技术？”
“运气好而已，刚才灵光一闪，顺手一用，不过这也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若不是这份精神力在你身体里纠缠多年，外加你身体虚弱到极点，达到一个‘死亡’的临界点，正常情况下无法吸收，这在我们中国叫做破后而立。”
路明非面不改色扯着小谎，
没承认他懂得‘残诀’的完整版，主要是怕麻烦。
“你身上的这个矩阵是一个骨架，细节有待补充，不过今天没时间了，我要回家，过两天设计好了，抽时间再给你善个后……”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能一次性解决掉，什么晚上要回家睡觉就真有这么重要吗？”
夏绿蒂迷惑不解，“跟你女朋友说一下不就好了？”
“谁去说？难道你去说啊？”
路明非斜了她一眼，还未等夏绿蒂再开口，又迅速说道，
“再说了我乐意，唉，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
我没谈过恋爱……夏绿蒂额头猛地一跳。
像是被揭开了某道伤疤。
刚成年那段时间，她独自周游过欧洲。
凭借出众的美貌和与生俱来的公主气质，即使特意换上平民服饰，也像是茫茫人海中的一束白月光……吸引诸多盛夏的蚊虫。
从小受到艾顿的熏陶，夏绿蒂一开始自然渴望过甜甜的爱情，结果那群所谓的公子哥只会跟她聊自己的家族、家族的公司、在阿姆斯特丹的别墅，他们邀请夏绿蒂去别墅里度假，说别墅酒窖里藏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威士忌，养着几匹纯血的马，还会后空翻……
夏绿蒂直接绷不住了，若不是保持着贵族仪态，真要一拳一个把他们全部打出后空翻。
真特么见鬼，堂堂高廷根家族的继承人会差这点东西？搭理他们只是觉得他们长得还挺帅，结果这群草包根本不懂自己的卖点在哪里！两句话就把头下完了。
“没关系，路先生，以你的安排为重。”
这时，艾顿老族长出言解围道，
“我们马上安排交通工具送你回去，不会耽误你的行程，正好我也需要时间来适应一下现在的状态。”
“不过这次是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
说着，艾顿老族长神色一肃：“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夏绿蒂会给这次治疗过程严格保密，并且整个高廷根家族都欠你一个人情，无论你需要什么，我们都会竭力提供帮助。”
“倒也不必，之前夏绿蒂小姐已经付出过足够的代价了。”
路明非迟疑片刻，忽然瞥了一眼维生装置的核心区域，那里有一面石英罩子，里面供能区域放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血红色水晶。
正是贤者之石，大小相当于路明非用‘变形术’交换而来的十倍左右，周围拱卫着大量散发金属光泽的无色晶体——星锑，高廷根家族的核心科技。
对于这位老族长的救治，高廷根家族可谓是不留余力。
“哦？路先生对贤者之石感兴趣吗？”
艾顿察觉到了路明非的视线，立刻开口道：“既然我可以下床，就用不着这套装置了，这枚贤者之石就送给路先生当做礼物……”
“喂！老家伙！你是族长还是我是族长！”
一旁的夏绿蒂忍不住磨着牙齿，彻底丢下大小姐的包袱，朝着艾顿怒目而视。
她被刚才路明非那一句‘你谈过恋爱吗’惹毛了，
现在越看这家伙越不顺眼，真是一蹬鼻子就上脸，每次谈好的交易就又临时加价。
你既然都知道我给过你足够多了，还贼眉鼠眼往哪儿看！
“能不能不要当着我这个族长的面，私自支配家族财产？贤者之石可是家族的重要战略资源。”
夏绿蒂皮笑肉不笑道。
艾顿愣了一下，露出欣慰之色：“抱歉族长大人，是我擅自做主了。”
“不过如果将来您打算卸下担子出去玩的话，我替您操劳家族事宜的时候，可能还是会念及路先生今日的救命之恩……”
夏绿蒂：“……”
出生！
果然男人都是出生！
……
片刻后，
路明非带着‘火剑之路’的羊皮卷、两份贤者之石、以及雕像坐上开往庄园外的车。
老族长身体不好，并未亲自送路明非离开。
而夏绿蒂做出一个样子后，就立刻怒气冲冲返回医疗室，
恶狠狠盯着她的爷爷。
“喂，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把族长的位置还给你？”
艾顿正在尝试独立行走，闻言露出惊异的表情。
“孙女……”
“叫我族长大人！”夏绿蒂愤愤道，“你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我！”
之前艾顿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时候，夏绿蒂会满足老人的心愿，或者说‘遗愿’叫出那个过去极少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称呼，
但现在艾顿有了恢复健康的趋势，老人在她眼中的形象，立刻变回从小就拿着鞭子在背后驱策她学习的敌人！
不共戴天！
“族长大人。”艾顿微笑开口道：“您或许忘了一条族规，在高廷根家族，当过族长的成员一旦卸任，就不能再一次重新返任了，所以您无法将族长之位还给我。”
“……？”
夏绿蒂精致的眉头猛地一跳，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旋即又平静下来：“但我可以任命你为代理族长，指派你处理家族事宜。”
“这是您的权力。”艾顿微微欠身，旋即又补充道：“当然，您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诞下一个优质后代，将族长之位传给他，这样您就彻底解放了。”
“生孩子？”
夏绿蒂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是不是考虑的太长远了一点？”
“难道族长大人没有心仪的对象吗？”
艾顿一脸茫然：“你刚才不是把火剑之路都借给路明非了，这可是家族的不传之秘。”
艾顿当然知道夏绿蒂把家族之宝‘火剑之路’作为交易条款借给路明非观摩的事情，自然没有任何反对。
“……你是觉得我看上了路明非？”
夏绿蒂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心里蓦然浮现出一句话，这老家伙在说什么呢？
“呃，没有嘛？”艾顿狐疑问道。
“？？？”
看见老家伙露出这种表情，
夏绿蒂心肝不由一颤，整个人又急又气，都快哭了。
还有没有良心啊！
要不是为了给你治病，我特么至于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还要受这么大委屈？
“呵，呵呵！”
夏绿蒂忽然冷笑出声：“你可能不知道路明非是什么样的人！他跟你心心念念的弗拉梅尔一样，身边的女朋友数都数不过来！”
“怎么可能？”
谁知，老艾顿当即摇摇头：“而且你搞错了，我之所以讨厌弗拉梅尔，是因为他对感情毫不在乎的态度，但路明非不一样啊，他明显很在乎女朋友的感受啊。”
“而且你一直是说女朋友，不是妻子，没有结婚就大有可为嘛……”
夏绿蒂表情一僵。
忽然想起昨天宴会上，路明非和苏晓樯亲密的样子，以及情报中隐隐提到路明非和那位周家娲主的传闻……心里突然有些生气。
……可恶，脚踏两条船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不止两条，至少还有第三条！
老家伙也是糊涂，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什么叫不是妻子就大有可为？
这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应该做的事情吗！
见夏绿蒂站在原地，表情阴晴不定，艾顿继续趁热打铁：
“孙女啊，我知道你眼光高，但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想要入你的法眼必须要炼金术超过你……我看路明非就挺不错的，而且正统出身不会涉及到秘党内部的派系之争。
“那是你的想法！不许强加在我的头上！”夏绿蒂有些暴躁。
“唔——”
艾顿忽然捂住心口，一头栽倒在地。
“呵，你又干嘛！”夏绿蒂不屑偏过头。
没反应。
夏绿蒂一惊，赶忙跑了过去：“爷爷？你没事吧？”
老人浑浊灰白的眼睛直愣愣望着天花板，口中无声喃喃自语。
夏绿蒂蹲了下来，仔细倾听——
“至少先和路明非结个盟吧，上次昂热跟我提过这件事。”老人虚弱说道。
夏绿蒂：“……”
……
高廷根家族果然人丁不兴旺到了极点。
庄园内部的混血种大多各司其职，可用之人极少，送路明非离开族地，依旧是那位福克斯管家，随行的还有女仆露丝小姐，为路明非提行李。
原本路明非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但愣是没架住对方的热情。
“火剑之路、借助外物提升精神的方法、青铜与火之王的宫殿……回头得问问诺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感觉他被人偷家了啊？”
车上，路明非默默尝试着‘火剑之路’。
拥有稳定的精神力量，是自古以来混血种共同的追求，在各方面都能应用到，包括抵抗龙血侵蚀。
未必人人都能做到开发运用自己的‘精神’。但即使是末流的混血种，也明白身心健康的重要性，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失控一途。
火剑之路，在高廷根们看来，最核心的效果就是提供稳定的精神状态。
炼金术师这一群体，通常对精神有着严苛的要求，学习、使用炼金术是极为消耗脑力的过程，一旦消耗过度，龙血侵蚀就会夹杂在种种负面情绪当中趁虚而入。
伟大的炼金造物往往离不开体力的堆砌，无法避免，只能面对，如何保证在长时间极端疲惫的状态下维持精神稳定，是每一个炼金术师都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几千年来混血种们研究出了很多类似的技术，底蕴深厚一些的混血种家族都会有类似的东西作为底牌，用来招揽培养野生的炼金术师。
现在路明非已经明白了火剑之路的真正作用。
正是如同希伯来神话记载的那样，
火剑之路是一种‘修炼体系’，针对‘精神领域’的修炼体系。
但适用对象并非人类，而是纯血龙类。
太古龙族时代，除了互相征伐吞噬血肉，龙类自有一套修炼体系。
在有限的血脉条件下，不断挖掘自身潜力、壮大精神力，成为同领域的佼佼者。
被刻印在青铜与火之王宫殿中央的石板之上。
“总感觉效率还是太低了，远不如吞噬来的简单粗暴，估计除了双王共治的和平年代，龙类也看不上火剑之路。”
路明非在心中摇摇头。
“其实人类说不定也能练，就是稍微有点花时间……估计还没起效果就老得快死了，除非能活个五六百年、七八百年的，才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诺顿教我的那套方案，应该是有参考精神相互吞噬的过程原理，人类目前获得的贤者之石，基本都是从龙类尸体里提取出来的，如果没有留下‘茧’，死前来不及转移精神，饱含龙类精神力量的尸体，就能够提取出贤者之石。”
“换言之，诺顿的那套方案，就是人吃龙的过程，也真是有够离谱的，诺顿居然还研究这种东西……”
这套火剑之路，路明非感觉自己是够呛练上了，正如夏绿蒂所言……难，非常难，而且也没什么必要。
于是，和中世纪的欧洲炼金术师们一样，他的注意力重点放在‘稳定精神’、‘控制精神’这些方面。
【特殊状态：something for nothing融合：29%——31%——34%——37%……】
路明非开始继续尝试。
他一直怀疑之前躯体呈现出龙化状态，就是因为【融合】这项指标突破了50%。
当时这一过程由王将‘梆子声’控制，给他带来近乎四度暴血的力量，瞬杀了那头五代影武者，但路明非不喜欢这种受外界因素控制的力量。
路明非根据脑桥中断手术所涉及的三枚核心龙文，制造出了具备针对性屏蔽抵消效果的炼金吊坠，给绘梨衣挂了一条，顺便给源氏兄弟也寄了过去。
当时初到日本的时候，他对精神力的掌控可以说约等于为0，就像绝大部分混血种一样，全凭借本能调动‘精神’的力量。
后来随着对‘言灵·森罗’背后所代表的那枚与‘精神’、‘记忆’相关的龙文不断深入挖掘，他在精神操控水平方面，不亚于一名不折不扣的炼金术宗师。
这次前来高廷根家族，学会了‘火剑之路’相关，让他对精神力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终于能够切实感受到体内的‘龙类意识’存在，就在他的血脉当中。
以沉睡的形式存在。
“之前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被动融合，如果说主动融合……”
“会有怎样的效果？”
路明非一边用第二层火剑之路记载的方式，让自己的‘本我意识’与‘龙类意识’保持稳定状态，一边促使双方慢慢靠近，
两者之间的融合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没有任何排斥现象，不存在那枚象征着‘分离’、‘对立’的龙文产生作用，自然也没有任何痛苦。
看着眼前不断弹出面板提示，路明非能够精准控制融合的那个度。
很快，【融合】指标一路来到49%。
路明非忽然停了下来，眉头微微一挑，‘龙类人格’出现了苏醒征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临界点就在于50%这条线吗？”
此刻他像是靠近马路中间的白线，右边是顺行的车流，一旦迈过这条界线，就立刻会被迎面飞驰而来的汽车撞飞。
啧，总感觉是走钢丝啊……
“停车！”路明非忽然说。
吱——
老爷车停在了石板路上，月辉洒落在夜晚的庄园，苍翠树林里寂静无声。
驾驶位传来福克斯管家的询问声：
“路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路明非问道：“我现在想下车去树林里转转，可以吗？”
“？？”
管家和女仆头上不约而同浮现出问号。
有点不太明白路明非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呃，好像有点明白了。
“需，需要纸吗？”福克斯管家干巴巴说。
“……不用了。”
路明非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他好像明白这两人明白了什么。
但没办法，
事到临头不尝试一番，路明非感觉有点心痒难耐。
相较于一会儿在直升机上尝试，以及回到波尔图之后在姑娘们面前尝试……
那还是小树林里速战速决一下吧。
“您请，我们就在原地等您，车灯一直打开着。”福克斯管家无奈道。
心说这位尊贵的客人还真是……特立独行。
“嗯，稍后就回来。”
路明非摆摆手，迅速朝着小树林方向飞奔而去。
此处已经出了高廷根庄园的炼金矩阵笼罩范围，不用担心触发迷路、攻击之类的陷阱效果。
保险起见，路明非一路来到树林深处。
找了一片池塘，这个地方很隐蔽，有个小斜坡，月光洒在池塘水面像是镜子。
他并不打算将融合程度推到70%、80%的地步，而是准备卡在50%那条线上看看情况，如果问题不大就再徐徐图之。
最后再用血系结罗，确保周围安全无人。
“那么开始吧……”
做完一切，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操纵两道人格继续进一步接触。
叮——
【特殊状态：something for nothing融合：50%】
随着面板弹出一道提醒。
刹那间，路明非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仿佛世界颠倒了过来。
紧接着左眼亮起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色，与右眼深不见底的漆黑截然相对。
一明，一暗。
路明非并没有进入龙化状态，但左脸像是活了过来……不，不止是脸，还有整个左半部分躯体！
这一刻路明非终于完全站在了马路中间的那条白线上，左脸以及左半部分躯体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璀璨的黄金瞳不断眨眼，看向左右，又仰望天空。
半步脸庞的表情麻木而呆愣，左半部分身体控制着他走近池塘，一脸疑惑地看向水面，然后不断凑过去，
就像一只苏醒的恶魔正在打量这个世界，对什么都很好奇。
——他看见了世间流淌着元素，仿佛世界不再是由物质组成，而是由虚无缥缈元素组成。
如同现实世界的反面。
但这并不是恶魔，而是路明非自己……是他的龙类人格。
此刻融合达到50%的临界点，不知何故始终沉睡的龙类人格终于苏醒过来，本该开始逐步接管路明非的身体控制权，在路明非人类人格的稳定控制下，
只能与他各执半面身体。
龙类人格，也是他——路明非很清楚地认知这一点。
于是……在脑袋伸进水里的前一刻，‘他’缓缓退回到池塘边。
路明非理所当然接管了左半边身体的控制权。
“不太习惯啊……”他默默操控着身体。
动作有点别扭，像是第一次觉醒龙血那样，浑身上下充满了错位感，左边身体和右边身体并不互通，
目前处于非常尴尬的状态——
再进一步，越过那条线，路明非可以进入龙化状态；
再退一步，返回熟悉的右边车道，路明非可以重拾作为人类掌握的一切技巧；
恰恰维持在中间，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甚至连视角也如此不协调。
但路明非没有急着‘前进’或者‘后退’，哪怕现在一切顺利。
始终停留在这个中间态。
因为，这一次。
路明非借助人类意识，‘看见’了龙类视角下的面板。
【姓名：路明非】
【年龄：N/A】
【权柄：水（16.4%）、世界（9.2%）】
【本源精神力：14200】
“呼——”
路明非吐出一口气，轻轻闭上眼，
内心动荡到了极点……寥寥四行信息，给他带来相当不小的惊喜。
精神力居然被量化了，我自己的本源精神力14200……是个什么概念？
以及常规面板从未出现过的【权柄：世界（9.2%）】。
这时，沙沙——
“你好？”
高坡的顶端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谁？”
路明非陡然睁开眼，瞬间控制着融合状态滑落1%，回到49%的位置，人类人格完全掌控这具身体，从池塘边一跃而出。
落到地面的那一刻，左眼灿烂的黄金瞳变得暗淡无光。
借着月光，路明非轻而易举看清了眼前之人。
居然是个……东方面孔？
不——
原来是这家伙。
【姓名：李古/Nicolas Flamel】
【年龄：22/27】
【战力：5】
【好感度：2】
【财富指数：N/A】
【权柄：精神（0.1%）】
【特殊状态：人造人】
【标签：旅行者尼古拉斯，隐者，富二代，魔术师……弗拉梅尔的杰作，元素载体，先天炼金术圣体，尼可长老，圣宫医学会‘贤者’，长老会成员……】
不远处，李古站在一棵树下温和的笑着，
他刚才主动踢了踢树叶，正是宣告自己的到来……没有恶意的到来。
好特么怪的面板，居然体内不含龙血，但又有权柄？
“你好。”
路明非面露微笑回应，同时心念一动。
再次进入50%融合状态，眼前‘李古’的面板当即一变。
【姓名：李古】
【年龄：22/27】
【权柄：精神（0.1%）】
【本源精神力：2100】
路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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