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内,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众仙的目光在陈光蕊、李靖、许旌阳和文曲星君之间来回逡巡。

  陈光蕊垂手站在殿中,脸上神情恭敬谦逊,心里却在暗笑。

  他想着自己上天前让孙悟空去给九头狮子报信,卖太乙救苦天尊这个人情,真是做对了。如今李靖兵败豹头山的事被当众揭开,天庭为了颜面,日后必然还要再征讨,到时九头狮子再想走可就脱不开身了。

  现在九头狮子得了信,早该躲得无影无踪,让李靖扑个空,这梁子就彻底结大了。这下,太乙救苦天尊那边的人情,算是稳稳当当落下了。

  就在这时,仙班前列,一位面容清矍、气息悠长的仙尊越众而出,正是南极长生大帝。他对着宝座上的玉帝微微躬身,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大天尊,臣南极长生,为陈光蕊请功。狮驼岭一战,荡平妖魔二十万,诛灭三巨魔,此功勋卓著,震动三界,大涨我天庭威仪。当厚赏,以励众仙,以儆效尤。”

  南极长生大帝当然是知道狮驼岭妖兵的真实数字的,但是见大家都说这个“二十万”,他当然也说这个数字。

  陈光蕊心念微动。这位南极长生大帝与太乙救苦天尊关系匪浅,他此刻站出来,果然是在投桃报李,回报自己给九头狮子通风报信的人情。

  正想着,站在玉帝近前的太白金星捋着长须,也站了出来。他先是对着玉帝行礼,然后转向李靖的方向,

  “启奏大天尊。托塔天王李靖此次领兵下界,虽未竟全功,然其所遇之敌手,如那金兜山之妖,法力确实高强,非寻常可比。李天王朝夕为天庭效力,劳苦功高,此次失利,情有可原。依老臣愚见,罚俸三年,小惩大诫,以为警示即可。”

  太白金星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他没有点明金兜山的青牛精是太上老君的坐骑,但一句“法力确实高强,非寻常可比”,在场的明白人自然都懂其背后深意,知道李靖这亏吃得憋屈又无法深究。这算是轻轻放下,给了李靖台阶。

  接着,太白金星话锋一转,看向陈光蕊,脸上带着赞赏的笑意,

  “至于弼马温陈光蕊,此次狮驼岭之战,独当一面,力挽狂澜,斩妖除魔,功莫大焉。其功不仅在于荡平妖魔,更在于重振我天庭军威,令三界侧目。如今,天河水府元帅之位空悬已久。天河水军,拱卫天庭,位高权重,非骁勇善战、功勋卓著者不可胜任。老臣观陈光蕊之才之勇,实乃此位之不二人选。恳请大天尊下旨,擢升陈光蕊为天蓬元帅,执掌天河帅印!”

  此言一出,凌霄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哗然之声。许多仙官神将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天蓬元帅?”

  “由弼马温直升天蓬帅位?”

  “这……这也太快了些吧!”

  “虽说功劳不小,但这跨越也太大了……”

  窃窃私语声在大殿中此起彼伏。众仙都觉得这个任命太过惊世骇俗。弼马温不过是个养马的末流小官,而天蓬元帅可是统领天庭重要水军力量的一方统帅,地位仅在顶尖大神之下。

  这中间的差距,如同云泥。陈光蕊立下大功不假,但直接坐这个位置,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陈光蕊自己心里也是一咯噔。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太白金星这老狐狸,平时看着左右逢源,大家还有说他是两面山刀骑墙派的,原来根子上还是玉帝的人。

  若非玉帝与老君事先有过默契,他怎么可能精准地提出这个位置?而且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好,在自己功劳最盛、李靖最灰头土脸的时候抛出,让人难以反驳。

  他也根本不管了,既然这两个大佬都已经商量好了,那我就这么躺着了,你们自己动。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对任命感到惊诧不解之际,仙班中又一位神将站了出来。此人面色赤红,身披甲胄,气息灼热,乃是火德星君。他声音洪亮,带着明显的质疑,

  “大天尊,太白仙翁之言,恕臣不敢苟同。陈光蕊立下奇功,自当封赏,升官进爵皆在情理之中。然则,天蓬元帅一职,统领十万水军,镇守天河要津,非有大神通、高深法力者不能服众!陈光蕊飞升日短,根基尚浅,其修为……恕臣直言,尚不足以担此重任,若强行擢升,恐难以服众,更恐误了天河防务,请大天尊三思。”

  火德星君的话仿佛一滴水落入滚油,凌霄宝殿内瞬间炸开了锅。

  “火德星君言之有理!”

  “天蓬元帅之位何等重要,岂能如此轻率?”

  “陈大人功勋卓著,然修为根基尚浅,统领十万水军,恐难服众啊……”

  “兵部对此早有考量,人选……”

  站出来反对的仙官越来越多,尤其是几个身着甲胄、气息剽悍的兵部将领,言语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质疑。他们期盼的位置,眼看就要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弼马温顶替,怎能甘心。

  陈光蕊垂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殿中的喧哗与他无关。他心里清楚得很,这场争论的胜负,从来不在这些声音的大小。

  他眼角余光瞥向高踞宝座的玉帝,那模糊在瑞光中的身影纹丝未动,更无半分言语。

  就在反对声浪愈演愈烈,殿内气氛有些紧绷时,立于御座旁不远处的紫薇大帝,指尖在袖中极轻微地一弹。

  咚!

  一声低沉浑厚的钟磬之音,仿佛自九天云外传来,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瞬间抚平了殿内的喧嚣。所有议论戛然而止,众仙静默垂首。

  紫薇大帝清朗平和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今日朝议已过正午,诸事繁琐,众卿争论亦有道理。陈爱卿之功,李天王之事,皆非一时可决。暂且休朝片刻,容后再议。诸卿休憩一日,静待旨意。”

  话音落下,玉帝的身影在瑞光中微微颔首,算是应允。侍值金甲力士即刻上前,恭请玉帝移驾内殿。

  众仙躬身相送,待玉帝身影消失在内殿门后,殿内才重新响起细碎的议论声。许多仙官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陈光蕊身上,或审视,或好奇,或带着未消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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